263 一個個都是變態

  「報告!!!」

  「進來!」

  「主任!三大隊失聯!東江水庫潰壩!明達糖業的二大隊已經過去搜救!」

  「放屁!東江水庫八一年才完工的,潰壩?!潰個屁的壩!你就是用炸藥炸!你就是……」

  穿著襯衫,留著小鬍子,梳著大背頭的軍官,猛地站了起來,他下身穿著黑色的軍褲,一條鱷魚皮的皮帶扣著,看上去極為幹練。

  「跟我去見台座!」

  「是!」

  噠噠噠噠噠……

  一路小跑。

  廣州江南洲的碼頭,大船宛若一座堡壘,往來的士兵們都在忙著什麼,大量的查抄的箱子,裝滿了各種貴重物品。

  「東海徵稅船團」每每遇到這種「大買賣」,都會出動「寶船」,這些巨艦,都是用來運送金銀珠寶及各種名貴物品的。

  哪怕是香料、染料這樣的東西,「東海徵稅船團」也是有專門的沿海倉庫。

  而在皇唐中央稅務總局的體系之下,外部也有關聯商社,會跟從腳步,前往查案辦案的地區,隨時準備以一個非常便宜的價格,將大量優質物品吃下。

  做這種活兒,顯然是個高風險的事情。

  因為風高浪急,保不齊就是連人帶船死個精光,而且根據規定,必要時候,稅警隨時可以徵用人和船,在海外的一些行動,對手都是亡命之徒,每年的人員淘汰,比邊疆區的邊防軍還要誇張。

  可同樣的,這麼大的風險,還依然有如此之多的外界商社、組織靠攏,想要跟著走,自然是因為回報同樣豐厚。

  一座廣州的臨街宅院,三進帶前庭帶後院帶左右廂房,稅警的「關撲價」是兩萬,那麼跟著過去的商社,只要財力恰好雄厚,兩萬拿下之後,將來八萬轉手,直接淨賺六萬。

  當然這六萬肯定不可能全部落在民間老闆手中,八萬轉手這個過程,本身就是要繳稅的,這是朝廷的。

  剩下的,還要給股東分,這是合伙人的,而合伙人,往往都是跟某些權貴大佬沾親帶故,算是白手套的一種。

  看著不是很體面的位置,之所以某些頂級大佬願意介入,純粹是因為回報太豐厚了。

  那些海外「包稅區」之外的地方,還是需要直接徵稅的,比如海南省,因為相對於「天涯洲」「崑崙洲」,中央要干涉還是比較容易的,因為還是直接徵稅。

  可是,因為海南省的面積實在是廣大,堪比當年的安西都護府,那些冒險家們拿到土地和礦產資源之後,往往就是自籌資金組建私軍。

  「占山為王」的行為,比比皆是,這就需要稅警們加大力度,才能把朝廷的那一份拿到手。

  而迷信暴力的有些地方礦產大亨,往往就會栽在更強悍的暴力面前。

  當這些大亨被擺平之後,瓜分盛宴的一個剪影,就是某一個礦坑、礦山、礦洞的「關撲」,這樣的收益,即便是內閣閣老,也無法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所以,錢鏐的旗艦周圍,跟從的那些「寶船」,參股、合夥的那些民間老闆,想要找個普通家庭出來的,很難很難。

  當看到急報傳令兵出現在江南洲的碼頭,「寶船」上有人放下瞭望遠鏡,然後泛起了嘀咕:「怎麼回事?內務處主任怎麼神色這麼慌張?」

  「不至於吧,他一個內務處的老奸,有什麼事情能讓他慌?」

  一旁來了個人,挺著個大肚腩,一手拿著酒瓶,一手夾著兩隻酒杯。

  遞過去一隻杯子,倒上一杯酒,兩人碰了一下杯子,「咣」的一聲響,各自淺飲一口,之前犯嘀咕的人,將望遠鏡遞給了同伴:「你看看是個什麼情況。」

  「看也沒用,『三法司』的人都到了,怕什麼?」

  「你也知道的,馮家不會善罷甘休。馮老闆這個人,惹不起啊。」

  「別人惹不起,台座還惹不起?」

  大肚腩輕笑一聲,「台座是必須要入閣的,他是不入閣,嘿嘿,退休之後,不知道多少人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一切都太順利了一些,之前用抓捕亂黨的名義,調開了廣州這裡的警察,駐軍也輪換拉練了出去,都沒什麼阻礙,實在是……太順利了一些。」

  「你不要想得太多,順利不好嗎?順利才好,大家輕輕鬆鬆發財,馮老闆拔幾根腿毛下來,繼續嶺南馮氏廣州房大富大貴,不好嗎?」

  「萬一……鬧大了呢?」

  「已經鬧大了啊老弟,你以為現在是在過家家呢。」

  說罷,大嘟囔眯著眼睛又淺飲了一口,「但是鬧大了又如何?優勢在我,怕個……」

  轟!

  轟隆!

  砰!

  驚天動地的爆炸,瞬間出現,一艘「寶船」的船身,瞬間被炸出了一個大洞,船體傾斜的瞬間,竟然又發生了殉爆!

  咔嚓!

  酒杯酒瓶摔了個稀巴爛,兩個還在喝酒閒聊的人,直接趴在了甲板上,匍匐在地,緊緊地貼合著,一切來得如此的突然,根本不允許他們有任何反應!

  「糟了!」

  「『天寶號』!」

  「是爆炸!船艙裡面……」

  「不是裡面!是魚雷!」

  轟!轟!轟!

  又是連續的爆炸傳來,岸上、碼頭上,那些非標貨櫃,直接炸了個稀巴爛,各種空殼子和帶貨的,全部炸得飛起。

  碎片宛若流彈,將岸邊的巨艦射了個「滿目瘡痍」。

  一切來得太突然,「東海徵稅船團」的旗艦上,稅警、水兵們都是瘋狂地跑動,唯恐發生針對旗艦的攻擊。

  不過很顯然,魚雷很少,而且發射的位置,也不是水中,是一處修理船塢。

  手持大銃的士兵立刻沖了出去,那裡原本就是稅警控制住的,都是自己人。

  可是現在,出了如此大的紕漏!

  「台座!」

  「看來,馮老闆比老夫想像的還要厲害。」

  錢鏐臉上根本看不到慌張,瞥了一眼熊熊燃燒的「寶船」之一「天寶號」,錢鏐那顆宛若滷蛋的腦袋,頭皮被火光照耀的極為恐怖,他在冷笑……

  「台座!局長!現在……」

  「不用慌,魚雷而已。廣州能有幾顆魚雷,別人不知道,你是內務處辦公室的主任,還不知道嗎?」

  「呃……是!卑職愚昧。」

  「行了,既然是急報,看來是出了大問題,這次跟馮家的較量,要沒完沒了了啊。」

  感慨之後,錢鏐接過了急報,瀏覽了之後,嘆了口氣,「姓馮的夠狠,放水淹了我一個加強營。」

  「什麼?!」

  「行了!」

  錢鏐雙目冷冽,「命令二大隊王文靜,凡遇可疑之人,就地法辦!按暴力抗稅處置!」

  「是!」

  「還有,去通知『三法司』的人,就說疑似馮氏勾結亂黨,密謀造反。記住,是疑似,要請『三法司』的長官,好好斟酌。」

  「是!」

  等人走了之後,錢鏐這才緩緩地拿起了龍頭杖,順手拿了一隻大檐帽,緩緩地扣在了腦袋上,然後向外走去。

  「局長!」

  「走,去看看馮家能搞出多大的動靜。」

  「是!」

  在錢鏐臉上,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害怕,哪怕一條船沉了,對他而言,也就是不過如此。

  「局長!現在廣州也有暴徒趁機鬧事,路都督的戒嚴,看樣子沒有起到作用。」

  「他又不敢亂來,真遇上地方豪門鬧事,真敢派兵鎮壓嗎?」

  錢鏐面色淡然,「不過他不敢,老夫讓他敢,不就行了?」

  「呃,這……恕卑職愚昧,局長,這要如何行事?」

  「馮家疑似叛亂,『三法司』不用查都知道不可能。但是肯定有人趁亂,假借馮家的名義發動暴亂,這就合情合理了,對不對?」

  「那這又如何讓路都督……」

  「死的,都是假借名義鬧事的,不就行了?這樣的功勞,要是姓路的還抓不住,那真是半點血性都沒有,要來何用?還是早早兵部除名,退休養老去吧。」

  「原來如此!」

  隨員恍然大悟,頓時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多謝台座指點。」

  「現在亂了,也就亂了,有些好處,給別人要大方一點,這樣你的路,也要好走一些。」

  說罷,錢鏐雙目泛著精光:「老夫入閣之後,你們要多加努力啊。」

  「台座放心!」

  「復先祖之偉業,何其難也。」

  一聲長嘆,錢鏐拿出一張紙,遞給身旁一人:「燒了吧。」

  「台座,要不要……做個備份?」

  「燒了吧。」

  「是!」

  接過這張紙的人,立刻轉身,前往另外一處船艙,等錢鏐下船之後,此人推開了房門,然後道:「將名單上的檔案,全部燒了。」

  「啊?!主任,這些都是『桃園會』亂黨分子的……」

  「這是台座的意思!」

  「是!」

  有個機密秘書見狀,上前小聲地問道:「主任,這件事情……是不是,要記錄一下?」

  「不必。」

  聽到這個答案,機密秘書頓時大喜,頓時道,「主任,莫非局長入閣之事……」

  「現在已經跟我們稅務局沒有關係了,『三法司』也好,廣州都督府也罷,還是說嶺南省政府,這是他們的事情。我們,現在就是個看客。」

  言罷,又聽到了一聲驚爆,爆炸是如此的激烈,大概是「天寶號」已經承受不住,要徹底的沉默在這裡。

  這一次的行動,「天寶號」裝滿了金銀財寶,金絲楠木都有二十多根,那都是好東西啊。

  除此之外,「天寶號」這次用來壓艙的,都是上好的翡翠。

  儘管翡翠不值錢,於貞觀朝的人來說,就是破爛石頭,但是極品翡翠,在洛陽依然是不愁沒人要的。

  而現在,伴隨著一聲聲爆炸,接二連三的驚爆,這些金的銀的木頭的石頭的,全都一股腦兒沉到了江南洲的水裡。

  之前跟著錢鏐的文官們,還在計較著錢財,但隨著錢鏐的態度亮出來,所有稅務總局的文官們都清楚,這一波,不撈也就不撈,由得廣州都督府和嶺南省政府去撈。

  稅務總局這一回,不出意外的話,功勞和實際受封的功勞名義,應該是不一致的。

  真正的功勞,是短期內瓦解了「南海四大家族」,至少他們的大本營之一,南都廣州,算是歇菜了。

  沒有個十幾二十年,別想重整旗鼓。

  而明面上「南海四大家族」收斂的原因,就是查到了「蓄奴」……非法蓄奴。

  中央的那些相公,定然是知道這一切是誰的功勞,只是封賞的時候,決計不能說是為了獎勵肢解「南霸天」。

  定稅有功,追討稅款……這便是一個極好的理由。

  而給這個理由加上一個金額,那就是……五十億。

  五十億,拿來糊弄民間的輿論,已經是綽綽有餘。

  錢鏐會春風得意,八十歲高齡入閣,半隻腳入土的時刻,完成了前人難以想像的壯舉。

  至於說他如何應對報復,至於說嶺南省到底會出現什麼動盪。

  對錢老大而言,根本是不值得傷腦筋的事情。

  死什麼人,死多少人,都是嶺南省本地的事情,關他一個中央大員何事?

  而此時,在韶州州立醫院加護病房內,馮令頵堆著笑,沖王角說道:「王相公,這『飛鷹銃』呢,民間不得私自持有,非法的。不過馮某幾經周折,倒是找到了幾件散落在民間的『飛鷹銃』配件,王相公,您看……要不要湊合一下?」

  「都行,都可以的,我不挑,我就是想看看有多厲害,反正我也不要子彈。」

  「那……王相公,『飛鷹銃』的配件,就放在這裡?」

  「放下吧。」

  王角點點頭,一副「槍迷」的模樣,等馮令頵說告辭的時候,王角直接蹲在那裡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仿佛是急不可耐一般。

  等馮令頵走了之後,王角這才打開了箱子,一柄裝配完整的「飛鷹銃」,就這樣擺放在了裡面。

  穿越前曾經是個專業保安的王角,抄起「飛鷹銃」看了看:「怎麼跟常威用的有點兒不一樣啊,什麼情況啊。」

  「這『98飛鷹』,出來三年都沒有,跟市面上的不一樣。」

  窗戶口鑽進來一隻馮延魯,他來的時候,是跟他爹一起來的。

  他爹走的時候,他說他要上個廁所……

  很合理。

  「98k?」

  王角一臉懵,尋思著這玩意兒應該都差不多吧?

  「什麼98k?」

  馮延魯抄起「飛鷹銃」,一臉的欣喜,「開個價吧,王大郎。」

  「別,之前你跟說要錢,我對錢沒有興趣,你拿著傢伙給我走。」

  「這是『98飛鷹』,丟一把都能查出來,你真不怕?」

  「我上個廁所就弄丟了啊,這事兒我也是受害者。」

  「嘿……」

  馮延魯咧嘴一笑,盯著王角道,「王大郎,你可真是夠膽大包天的。有沒有興趣來我『斧頭幫』?幫主給你做,我做副幫主。」

  「我他媽謝謝你啊,我好好的洛陽……大學的高材生,跟你去到處亂砍人?」

  「王大郎,你可能對我有點誤會。」馮延魯笑得像個變態,讓王角感覺有點兒害怕,但是王角猛然想起來,這貨就是個變態啊,於是就不害怕了。

  「別,我不想聽你說亂七八糟的,拿著傢伙給我滾。」

  馮延魯眉頭一皺,沉聲道:「王大郎,我們『斧頭幫』不是瘋子,都是鋤強扶弱的英雄好漢。南昌城只要有人敢拖欠工資,沒有我們『斧頭幫』要不回來的!」

  「我謝謝你啊,我就是經常拖欠別人工資的那種人,你時候行行好,只要不幫人在我這兒討工資就行了。」

  「……」

  一時無語,但馮延魯倒也沒有拖泥帶水,拿起傢伙微微轉頭,看著王角道,「王大郎,我馮延魯欠你一個人情。」

  「滾你媽的好嗎?」

  「……」

  沒有再廢話,馮延魯到了窗口,瞄了一眼,單手一個引體向上,緊接著身體向上一卷,幾秒鐘的事情,就徹底沒了蹤影。

  「艹,一個個都是變態啊。」

  站在窗口,王同學那是感慨萬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