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3章 一定有什麼深意嗎？
兩頭星外災獸的爭鬥，引發了無窮無盡的能量潮汐，整片星域都在其波及的範圍之內，幸好阿魯斯雙星艦並未深入，而是停在了戰場的邊緣，遠遠眺望著它們的戰鬥，並為之感到震撼與窒息。肉眼所見的物質都被蔚藍色魔力流沖刷粉碎，星體紛紛發出哀鳴，上百顆星辰同時熄滅的景象足以令那片區域瞬間失去所有光明，仿佛提前迎來了宇宙的末日。
能量風暴依舊化為巨浪，一波一波地向著阿魯斯雙星艦襲來，但在裝甲層的防護下，戰艦依舊巍然不動，原本就這樣從戰場邊緣繞過去，才是最合理的選擇，然而被薅奪了艦長權力的金毛女僕不甘寂寞，居然提出了一個餿主意：「要不我們把它們幹掉吧！」
她湊到船長大人身邊，獻上讒言：「俗話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又俗話說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再俗話說了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既然這兩個傢伙打得那麼開心，我們是不是可以趁它們兩敗俱傷的機會，把它們都幹掉呢？也算是為維護宇宙和平貢獻一份力量，不然這周圍的星球都要被它們禍害乾淨了，身為正義的星際海盜，我們怎能坐視不理！？」
哪來那麼多俗話說，我看都是屁話才對！
格洛莉亞船長瞪了她一眼，對她獻進讒言的舉動非常不滿，主要是這讒言說的也太沒有水準了，還正義的星際海盜，海盜哪有正義的，你這麼說，莫非是想侮辱我的職業素養？
「啊這。」愛麗絲撓了撓臉頰：「一般來說不都有這種情節嗎，被民眾誤認為是打家劫舍的盜賊團，其實是行俠仗義的俠盜團之類的，中間還伴隨著各種誣陷、背叛、反目成仇、你請我愛的劇情，最後大結局肯定是洗刷冤屈，大家一起包餃子，不覺得很帶感嗎？」
「扯淡！」
格洛莉亞對此嗤之以鼻：「海盜就應該作惡多端，大海盜更是無惡不作，殺人放火打家劫舍都只是日常，喜怒無常才是最好的人設。比如我現在就看你很不爽，沒有任何理由，直接把你從船上丟下去餵鯊魚，你不覺得這更帶感嗎？」
「呃！」愛麗絲語氣一噎，無言以對。
確實挺帶感的，如果我不是受害者就好了。
「這不是卡帶加載了新的武器系統，我想試驗一下有多大威力嘛，說到底也是一心為公，你們可不能這麼針對我。」她嘀嘀咕咕地為自己爭辯了兩句，但見無人理會自己，便意識到大勢已去，只能灰溜溜地縮回牆角，繼續自閉了。
沒有愛麗絲在旁邊出餿主意，格洛莉亞船長大人選擇了最明智的做法，指揮阿魯斯雙星艦從大漩渦的邊緣地帶繞行，避開了兩頭巨獸激戰的主戰場，繼續向星環指引的方向前進。鋼鐵的戰艦縱身掠過翻滾著蔚藍潮汐與赤色流星的大幕，朝真正屬於自己的戰場飛去，巨翼在身後劃出了一道閃亮的尾焰。
只是，此時的旅人尚未知曉，這場發生在天聖座螺旋大星雲的災難，早已被位於另一處遙遠星域的觀測者們看在眼中。
……
龐大的鋼鐵構造物漂浮於幽藍無垠的宇宙大幕之下，其內部成員正在通過那些閃爍著複雜數據與圖形的鋼鐵儀器，記錄並觀測這個舞台上正在上演的一切情節，並將其概括整理為一份份冷酷無情的報告，提交給那位唯一有資格審閱並批覆它們的負責人，即是星界使徒—異星哲人號的總指揮官，黑暗魔女卡拉波斯大人。
在結社的七位魔女中，卡拉波斯大人永遠是最冷靜也最勤勉的一位，下屬們提交上來的報告，事無巨細她都會一一審閱，並給出適當的意見，甚至曾創下了一天之內審批超過七百份文件的記錄，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根本就不需要休息。
異星哲人號的成員，也確實從來沒有見過卡拉波斯大人休息的模樣，她好像永遠都有事情可以忙碌，永遠都皺緊了眉頭，永遠都在為某些事情進行深思熟慮的剖析或深謀遠慮的規劃，其勤勉程度甚至令人感到慚愧，為自己不能替那位大人分憂而深深自責。
或許正是這種性格，才讓天蒂斯大人對她賦予了最大的信任，也託付了最多的期待吧。
此時此刻，按鏡星時間來計算，已是深夜三點，連駕駛室內的技術人員們，都已經換班了第三趟，而卡拉波斯依舊在自己的辦公室內工作，一邊批閱文件，一邊聽取來自副官弗洛伊德的匯報。
「於1817年6月和1819年1月分別觀測到的兩隻星外災獸，代號為『野生一號』的星之不死鳥芬妮絲與代號為『野生二號』的靈導獸魔凱恩，於12個標準時前再次捕捉到了它們的活動痕跡，坐標是位於A161號星域的天聖座螺旋大星雲，雙方在此爆發激戰，並引發了一場平均魔力波動為120萬O'S、峰值魔力波動超過200萬O'S的星間風暴。作戰指揮部預估這場風暴將會在半個月後停息，並預計評估雙方戰損情況後制定對應的殲滅計劃。一旦成功消滅野生一號與野生二號，則宇宙內部仍處於活躍狀態的星外災獸數量將會降低到危險數值，對於伊甸計劃來說，是一項極為重要且不可逆轉的進程，我認為有必要向領袖大人報告情況。」
弗洛伊德的聲音，意外的有些輕柔，與平時說話的語調相差很大，或許是在顧慮自己的精神狀態吧。其實作為自己多年的老搭檔，他應該知道沒有這種必要，別說一天，就算一個月不休息，自己也不會感到絲毫疲倦。可他總會在這種細節上表現出細膩的一面，或許這也是心理學家的一種共性？
卡拉波斯的筆尖沒有絲毫停頓，流暢地從紙上划過，發出沙沙的聲響，同時平靜地答覆道：「關於此事，我會在下一次魔女會議上向領袖匯報，不過涉及到伊甸計劃，想必她早已做好了決定。你替我通知作戰指揮部的人，照常制定並執行殲滅計劃，無需等待總部傳回意見，若有任何責任，由我來承擔便是。」
「我明白了。」弗洛伊德輕輕點頭，然後將手中的報告翻到下一頁，目光霎時一凝，很罕見地失神了那麼一瞬間。
「怎麼了？」卡拉波斯許久沒聽到他開口，便抬頭問了一句，她很少見到弗洛伊德失神的情況，因為他的性格與自己很像。
或許是為了配合工作，魔女們在選擇自己的副官時，要麼選擇性格互補的類型，比如性情跳脫、耐不住性子的緋珥，選擇性格認真、對待工作一絲不苟的梅爾基亞德斯作為自己的副官，而性格內斂、不善交際的伊芙，則選擇了性格大方、待人處事都極具包容性的衡作為自己的副官；要麼則是選擇性格相近的類型，比如卡拉波斯和弗洛伊德，就屬於後面這種情況。
所以，能夠讓沉穩幹練的副官弗洛伊德失態的情報，對卡拉波斯來說，或許也是個意外的消息吧。
「抱歉，我剛才在確認這個情報的真實性，如果是真的，或許我們應該採取行動了，卡拉波斯大人。」
弗洛伊德從報告中收回視線，先為自己的失態道了聲歉後，才一字一句斟酌語氣，念出了那個令他感到驚訝的消息：「控制室中樞負責測算並記錄此次星間風暴規模的技術人員在報告中提到了另一件事情，他們似乎在星間風暴的中心區域捕捉到了一股不同尋常的魔力波動。在經過多次比對和校驗後，控制室負責人麥克斯韋爾指出，這股魔力波動的規模、頻率乃至波長，似乎與A-1152號事件中，哲人克勞修斯所提交的那份報告極為相似。」
卡拉波斯手中的鋼筆慢慢停了下來，那雙沉靜的黑色眼眸中浮現出耐人尋味的幽暗。
A-1152號事件，即發生在薩莉亞原野的降神事件，沃土宗餘孽羅謝爾糾集聖泉修士會餘孽共同醞釀的一場陰謀，最終在緋夜門忒號的斷罪大炮之下破滅；而哲人克勞修斯，便是曾經緋夜門忒號的第四艦務官朗寧·拉維爾，他在剿滅血紅宴樂和A-1152號事件中均作出了巨大貢獻，因此在今年一月，經特別評估局和領袖的批准，升任哲人。
原本他想取的代號是福爾摩斯與普羅米修斯，可此前，特別評估局在更新貢獻因子算法的同時，已明令禁止使用地球世界的文學作品和神話傳說中的人物作為哲人代號，這件事領袖也知情，並且還是她親口同意的。
梅爾基亞德斯就此成為最後一例，而朗寧·拉維爾則退求其次，選擇了克勞修斯作為自己的代號。在地球世界的歷史中，他是一位優秀的熱力學家，首次提出了熵的概念，從某種意義上，倒是與普羅米修斯有些相似之處。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在於，克勞修斯是頭一個意識到了名為林格的年輕人的特殊之處，並嘗試招攬他的人，儘管那位年輕人始終倔強，不願意加入結社，但這件事無疑證明了他的眼光，也令他提交的那份報告成為了結社中最高保密等級的情報。在異星哲人號上有資格查閱的，除了卡拉波斯本人，便只有身為副官的弗洛伊德與身為控制中樞負責人的麥克斯韋爾了，他們都是哲人。
畢竟，涉及到秩序的少女王權們，無論如何謹慎都不為過。尤其是還發生過機密情報泄露事件，作為主要負責人的海因里希教授，雖然沒有遭受太嚴厲的處分，但自覺失職的他似乎已經辭去了先史遺產研究所的職位，將其交給了蒂梅絲手下的哲人伏爾泰負責。
雖然遠在宇外，敵人的耳目難以企及，但卡拉波斯並不希望，類似的事情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而發生，她詢問了一句：「這件事還有誰知道？」
「除了您和麥克斯韋爾以外，就只有負責提交報告的我，以及負責撰寫報告的書記官珂萊麗思了。」弗洛伊德回道，同時追問：「從報告上顯示的移動軌跡來看，目標無疑正在往初始星域的方向前進，按照他們目前的速度，最遲兩個月內便會抵達。我認為，必須對此採取行動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因為，初始星域中，隱藏著這個宇宙最大的秘密——天之聖堂愛舍爾忒彌絲，前者是少女王權們對它的稱呼，後者則是魔女結社所取的代號。它是伴隨那位偉大的創世女神同生的奇蹟，早在宇宙誕生之前便已存在。甚至可以說，女神正是以它為基點，才確定了宇宙的中心。
根據情報，女神正在沉睡當中，無暇顧及人間瑣事，但祂對待伊甸計劃的態度，誰都無法明確。因此，目標前往初始星域的目的，已經昭然若揭。對於弗洛伊德、乃至對於所有致力於實現伊甸計劃的哲人來說，這是無法接受的結果。
「你說的很有道理。」聽完他的建議後，卡拉波斯輕輕點頭，然後下達了命令：「讓星宙巡航部隊隨時待命吧，除去負責執行野生一號與野生二號的殲滅計劃的部隊以外，其餘部隊都做好準備，在初始星域外圍對目標進行攔截。」
弗洛伊德將這些指令一一記下，稍後轉交給作戰指揮部。不過說到這裡，卡拉波斯便沒有了下文，弗洛伊德等待了一會兒，依舊沒有等到新的指令，不禁有些驚訝：「僅出動星宙巡航部隊就足夠了嗎，卡拉波斯大人？天之隼部隊與機動作戰部隊呢？以及……穩妥起見，我認為異星哲人號亦有必要出動。」
目標屢次從結社的追捕中逃脫，絕不是可以輕易對付的敵人，僅僅出動一支星宙巡航部隊，實在有些輕敵大意了，不符合卡拉波斯大人的性格啊。
弗洛伊德對此感到疑惑，然而，卡拉波斯似乎沒有詳細解釋的意思，只是搖了搖頭，語氣不變：「出動星宙巡航部隊就夠了，異星哲人號……暫時還不需要。另外，通知作戰指揮部的費舍，此次作戰行動僅需要象徵性攔截即可，與目標交戰超過半小時後，無論戰況與傷亡情況如何，允許他們先行撤退。」
這——這不就是放任他們進入初始星域的意思嗎？
弗洛伊德再也無法掩飾眼中的驚異，他想要重新確認一下卡拉波斯大人的指令，然而卻從後者眼中看到了一片深邃的幽暗，頓時，已到嘴邊的話一下子又說不出來了。
沉默少許後，他堅定地點了點頭：「我明白了。」
沒錯，無需質疑。
卡拉波斯大人，一定有她的深意。
給點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