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已經物是人非了嗎？
黑爾戈蘭郊區的建築是典型的海港風格，大部分的房屋都由灰白色的長條石堆砌築造，粗獷堅固，牆上爬滿綠蘿藤與爬山虎的葉片，而葉片下的岩石在經年累月的海風吹打下早已傷痕累累，斑駁滄桑。
為了遮蔽海風，每戶人家的門前還會種植一棵明德利亞斯沿海區域常見的白銀松，通常是在房屋修建之初便栽種的，時至今日，最年輕的那棵樹也有二十餘年的壽命了，枝如巨人的手臂，冠似撐開的傘蓋，火紅中透出幾分銀白色澤的樹葉則是滿樹盛放的銀火，隨海風搖曳輕輕飄落，在地面上鋪成了一條柔軟的地毯，沿著街道一直延伸下去，便取代了原本的行道樹的作用，也略微調和了這座海濱城市浮躁與喧嚷的氣質，而多了幾分歲月沉澱的厚重感。
房屋的窗台、陽台與街道邊的花壇上，栽種著一些常見的沿海植物，矮樹或是灌木。但不知道是疏於呵護的緣故，還是純粹的心理作用，愛麗絲總覺得它們都沒精打采的，不是一副缺水過多快要枯萎的模樣，便是默默瑟縮在陰影角落裡等待腐爛，尤其是在頭頂灰濛濛的天空的襯托下，就更顯得死氣沉沉了。
沿著這條街道一直前進，右側是防海浪的堤壩，也是用長條石砌築，但修建得很矮，估計是沒怎麼受過海浪襲擾的緣故，作為景點的觀賞價值遠勝於它的實際價值；左側則是先前他們在海上眺望時看見的市場區域，有菜市場、花園市場和屠宰場等，正是它們的存在才削弱了這座城市本應具備的歡樂感。畢竟你不能指望遊客們在一個垃圾遍地、污水橫流、充斥著各種大聲吆喝與討價還價聲音的地方還能悠閒度假吧？真要有這種人，那就不是心理素質過硬，而是純粹的精神變態了。
林格不願意去那些人多眼雜的地方打聽消息，於是愛麗絲只能退而求其次，視線在防波堤四周來回尋覓，尋找目標……啊不是，尋找合適的對象。不過海邊原本就沒什麼人，只有呼呼的海風捲起污濁的潮水不斷咆哮，他們沿著街道走了十幾分鐘後，愛麗絲才終於找到了一個看起來很適合打聽情報的人，頓時眼前一亮。
那是一位氣質卓然、與眾不同的少女，她的身材消瘦，穿著一件很不合身的寬大長袍，連兩隻手都藏在了過長的袖子裡，末端幾乎垂到了地面，繪著古怪紋路的尖頂兜帽軟趴趴地耷拉在背上，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很像民間異聞中提到的那種性情古怪的魔法師或鍊金術師。
此時此刻，這位奇裝異服、氣質憂鬱的少女正站在防波堤上，安靜地眺望著遙遠的海面，雖然從這個距離僅能看到她的側臉，卻能令人感受到那股憂愁的心情。愛麗絲走近了一些，才發現她不僅氣質獨特，連容貌都十分美麗，並不亞於她到目前為止所見過的其他少女。
她有著一頭在洛特丹娜本地人中極為罕見的晶藍色長髮，容易讓人聯想到碧空海的顏色——當然，是外海區域還未被污染的那些海水，而不是眼前這種翻湧著污穢與垃圾的濁濁惡浪。只不過少女似乎並不想被人過多關注自己的發色，因此從頭髮的中段開始便用一條花色樸素的手帕細細包住，僅有幾根調皮的髮絲鑽出來，在海風的吹拂下輕輕飄揚。
愛麗絲沖林格和聖夏莉雅打了個眼色，讓他們原地等候，由自己親自出馬詢問，定然是手到擒來。林格其實並不是很相信她的語言能力，但畢竟是愛麗絲主動請纓，便沒有開口阻止，主要是覺得自己阻止了愛麗絲也不一定會聽，倒不如省點口沫罷了。
於是，愛麗絲就在兩人默默的注視下，走到了這位少女的身旁，抬起手，很自來熟地打了聲招呼：「嗨，美女一個人嗎，我來陪你聊聊天怎麼樣？」
林格：「……」
聖夏莉雅：「……」
哪來的小混混？
林格覺得會相信這傢伙的自己真是蠢透了。
少女估計也沒想到有人會用這種老掉牙的套路搭訕，而且搭訕的人同樣是女孩子，她怔怔地回過頭來，一雙異常清澈的湛藍眸子中倒映出金毛女僕嬉皮笑臉的模樣。在林格和聖夏莉雅以旁觀者視角都覺得尷尬的幾個呼吸之後，她忽然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開口用有些輕柔的聲音回道：「可以呀，你想要聊些什麼呢？」
居然真的成功了？
林格已經不懷疑愛麗絲了，他開始懷疑自己。聖夏莉雅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傳達自己無聲的安慰。
愛麗絲也大喜過望，覺得是自己的人格魅力發揮了作用，當即昂首挺胸，得意洋洋道：「那就先認識一下吧，是這樣的，我的名字叫愛麗絲，後面那兩個人是我的同伴，不過他們的名字就不重要了伱不需要在意，我們是來這座城市旅遊的……」
「旅遊？」說到這裡，少女微微睜大了眼睛，有些驚訝地打斷了愛麗絲的敘述：「這是真的嗎，你們來這座城市旅遊，來——」她環視四周，站在防波堤上居高臨下，將沙灘上成堆的垃圾、髒污穢亂的海水以及一塊塊被腐蝕得不成模樣的礁石收入眼底：「這種地方旅遊嗎？咳、咳咳咳！」
似乎是說得太急的緣故，她忽然扭過頭劇烈地咳嗽了兩聲，略顯蒼白的臉頰上浮現出一抹病態的殷紅，整個人看起來仿佛玻璃般脆弱。愛麗絲忙關切地問道：「你沒事吧？」
「恩，沒事。」少女將右手輕輕按在心口上，笑容溫和恬淡：「只是些小毛病而已——不過，你們真的是來這裡旅遊的嗎？我不是不相信，只是有些驚訝而已，因為已經好多年不曾見過遊客來到這座城市了。」
她不著痕跡地引開了話題，本就大大咧咧的愛麗絲也沒注意到，順著她的話往下說，語氣鬱悶：「本來是打算來旅遊的啦，因為聽說洛特丹娜市是《西陸時報》評選的十大宜居城市之一，而且旅遊雜誌上大力推薦，所以我們就想來見見世面，沒想到會是這幅鬼樣子，真是太讓人失望了我敲！」
她憤憤不平地咒罵了一句，少女並沒有覺得眼前這個穿著女僕裝的傢伙言行粗魯，因為她其實可以理解這種心情，早幾年前，有一些不明真相的遊客來到洛特丹娜市後，發現理想與現實間的巨大差距猶如鴻溝時，罵的話可比愛麗絲難聽多了。
她眨了眨湛藍色的眼眸，嘴角微笑的弧度清淺不變：「抱歉，冒昧地問一句，你們看的那本旅遊雜誌，是多少年前的版本呢？」
「呃。」
這個問題，愛麗絲還真沒想過，因為那本《陸間海地區城市旅遊指南》是旅館的書，不過她可以推理得到答案。已知旅館的經營者是旅人妖精，旅館中保存的書籍大部分是老闆娘或者謝麗婭巡禮時收集的，又知守夜人在羅斯廷市的監視網極為嚴密，她們不可能只是為了買一本旅遊雜誌便跑到人類的商店中去，那麼可以得出結論，這本旅遊雜誌顯然是老闆娘或謝麗婭年輕時得到的。對於這兩位旅人妖精來說，年輕這個概念其實很籠統，但考慮到實際情況，大概可以把範圍縮小在——
「幾十年前吧？」她謹慎地給出自己的推理結果。
幾十年前的旅遊雜誌為什麼會保存到現在？而且你們為什麼非要看幾十年前的旅遊雜誌而不願意去買一本最新的呢？諸如此類的問題從少女的腦海中閃過，但她並沒有問出口，而是微微笑道：「那就沒有錯了。」
「幾十年前，洛特丹娜市確實是陸間海地區最棒的旅遊城市。」
「但現在不是了。」
給點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