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洲站在門外看了一會兒,直到陳東爾拿了一個籃子出來,裡面裝著一把鮮嫩的空心菜。
瞧見江洲的時候,陳東爾愣了愣。
短短一年的時間罷了,兩人如今的地位掉了個個兒,就連模樣也都和初見時候有了天差地別。
陳東爾還記得剛剛見到江洲的時候。
年輕人尚且還有些青澀,站在他的面前,還只是剛剛來費城,想要和自己合作。
而那時候的他,完成了一次漂亮的銷售戰,腰包鼓鼓,周圍都是奉承的的聲音。
他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個年輕人朝著自己拋出的橄欖枝?
後來……
陳東爾不再去想。
他在牢房裡的時候,曾經想過無數次,如果當初接受了合作,如今是不是又會是另外一番光景。
但是。
最終的結果卻都是一個。
不會。
這個年輕人,心有猛虎,眼納百川,他的目標是星辰大海,即便自己當初和他合作,最後要麼成為附屬助力,要麼被吞併。
想明白了後,就徹底通了。
這也是為什麼陳東爾會去江洲的新分廠找工作的原因。
他知道,他不是江洲的對手,那麼倒不如拼一把,跟上末班車,只求一口安穩飯吃就好。
「你來了?」
陳東爾笑了笑,走過來,將手裡的菜筐子放在地上。
又自顧自的推開蓋在井上的木板,拿起用繩子捆著的水桶,倒扣著往水井裡一扔。
只聽見「啪」略略沉悶的一聲,他熟練的抓住繩索,猛地一晃動,滿滿當當的一桶水就裝滿了。
陳東爾將水拎上來,倒進盆里,把空心菜浸泡進去,這才擦了擦手,抬頭看向江洲。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但是我年紀不小了,我媽她年紀也大了。」
陳東爾說著,回頭瞧了一眼自己的老母親,才繼續道:「我沒精力,也沒那個資本折騰了。」
「江洲,我只想找一口飯吃,讓我媽別操心。」
活了兩輩子。
江洲能瞧出來他說這話是真心的。
但是,一時的真心不代表一世,江洲心裡有分寸。
「東子,你和誰說話呢?」
屋子裡,黃大香聽見聲音,扶著門框,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和去年相比,她老了不少,頭髮已經全白了。
這一年的時間,她無時無刻都不在為牢里的陳東爾擔憂,想著幫他贖罪,想著今後的日子。
可憐天下父母心。
江洲微微觸動。
他開口,喊道:「大娘,我是東哥朋友,我來看過您的。」
黃大香驚訝的瞧了一眼江洲,她只覺得面前這人有些眼熟,為數不多的記憶搜尋了半晌,片刻後眼睛微微一亮。
「呀!我想起來了,去年那會兒是你給我送的錢!你是東子的朋友!我想起來了!」
黃大香高興得不行,她又側身,對著同樣有些發愣的陳東爾道:「東子,你去抓只雞來,留人吃頓飯!真難得!」
自從陳東爾從牢里出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沒一個人來看過來他。
如今好不容易來了個人,黃大香高興極了,連家裡下蛋的老母雞都要抓來殺了吃。
江洲心頭一暖,趕緊擺手笑了笑:「大娘,我吃過了,來找東哥是想談談他工作的事兒,別忙活了,雞留著吧!」
黃大香一聽著談工作的事,又驚又喜,趕緊又說了幾句,這才回屋了。
陳東爾詫異瞧著江洲。
他第一次對江洲有了改觀。
「你沒告訴她?」
陳東爾原本以為上次江洲來送錢,指定順帶羞辱一番。
沒想到的是,他媽對江洲顯然印象極好,居然還承認他是自己的朋友。
足以見得,上次江洲來的時候,給足了自己面子。
江洲聳聳肩,露出笑臉。
「禍不及家人,大娘是個好人,該享一享晚福。」
陳東爾沉默了。
片刻後,又聽見江洲道:「這工作的事情你自己看著辦,什麼時候合適了,什麼時候去新廠報到。」
「好好工作,踏實一點,日子會越來越好過的。」
「我保證。」
陳東爾不知道為什麼,忽然鼻尖就有些發酸。
他略略仰了頭,緩了一下,將淚意逼回去,這才看著江洲,開口:「你放心,我心裡明白,就算看在我媽的面子上,我也幫你好好干。」
話說到這,江洲也就能夠交付出自己第一份信任了。
說實話。
他惜才,陳東爾能夠做到三廠獨大,是很有手段的。
若是真的甘心幫著自己做事,那麼今後費城這一塊,他就能少操很多心。
畢竟於叔年紀大了,而且為人太老實。
而猴子又太年輕,聽話忠誠,卻沒什麼太多的心眼兒。
做生意的這些彎彎繞繞,兩人加起來估計都沒陳東爾玩兒得明白。
最重要的是,他在費城這麼多年積累下來的人脈。
「好。」
陳東爾點點頭,遲疑了一下,朝著江洲伸出了手。
「合作愉快。」
江洲低頭瞧了一眼,也笑著伸出手,握了上去。
「合作愉快。」
跨別一年,兩人終於合作,陳東爾的心裡,像是有什麼東西悄然釋懷了。
…………
八點半。
江洲回到了雜院。
推開門的時候,卻瞧見姚娟正站在院子裡走來走去,一臉焦急。
他一愣,疑惑走過去,喊了一聲:「嫂子,咋了?」
姚娟瞧見江洲回來,當下仿佛瞧見了主心骨兒!
她趕緊小跑過來,聲音帶著哭腔,道:「你哥傍晚那會兒飯都沒吃就跑出去了,這會兒還沒回來呢!不知道跑哪兒去了!」
江洲眉頭皺了起來。
「他走之前沒打招呼?」
姚娟搖頭。
「沒!啥都沒說,吃飯那會兒我沒瞧見人影,以為他去廠子裡轉轉有事兒去了,結果後來猴子和於叔去找了一圈,人說你哥壓根就沒去廠子裡!」
「這都馬上九點了,大家都找遍了,結果到現在也沒見個人影!簡直是急死人了!」
江洲沒吭聲。
江明不見了?
他哥年紀也不小了,總不能被人拐走,再說了,人販子要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做什麼?
腦海里似乎有什麼東西漏掉了,江洲仔仔細細的轉了一圈,一個點陡然間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