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她堅韌得就像是田埂上春風吹又生的雜草

  「你這黃鱔生意,準備做多久?」

  江長保嘟囔,「你那田,不種啦?」

  江洲眼睛一亮。

  「叔,秧苗買到了?」 ✤

  江長保點頭。

  「是啊,昨天就買到了,錢我也給你付清了,今天白天村委會開會,給咱們上改革開放教育課呢!所以這就趕著晚過來了。」

  江長保抽了一口煙道:「秧苗我扔你田裡去了,你那田,得找頭牛過來耕一耕,不然就算種下去,准沒啥稻穀結出來。」

  江洲點頭,表示自己知道。

  他家的田荒了太久了。

  都是草。

  這年頭,沒有什麼農藥。

  雜草這玩意兒,生命力又太頑強。

  你單單拔出來,扔在水裡它都能活。

  非得用犁耙,來來去去耕三遍,把它埋在泥巴洞裡的根給搞碎了,再種秧苗,才能有好收成。

  這年頭,下田是真辛苦。

  水裡泥鰍黃鱔有,更多的是螞蟥。

  藏在泥水裡,各個吸血吸渾身發亮。

  頭頂上又是太陽毒辣辣的曬著,下面又是泥水泡著,水裡還有蟲。

  秧苗挨著皮,癢得不行,一天一個澡都算少的。

  也就是莊稼漢能吃得了這苦。

  江洲之前就浪慣了,基本沒下過田。

  這會兒重生了,雖說家裡三畝田要種起來,但是要是自己停幾天生意去種田。

  他是不願意的。

  尤其是。

  他爹江福國,還在等著這錢治腿呢!

  江洲看著江長保,抽了一根紅塔山遞過去。

  江長保一見這紅塔山,眼睛頓時一亮。

  這小子。

  居然有這種好煙!

  「叔,有件事兒,我得和你說一說。」

  「你說,咋了?」

  江長保接過煙,一臉珍惜的湊在自己鼻尖嗅了嗅,而後戀戀不捨的掛在了自己的耳朵上。

  「這田地,我估計這段時間我是種不了了。」

  見江長保的眉頭皺了起來,江洲趕緊道:「叔,你別生氣,我不是懶,我是有原因的!」

  當下,江洲將江福國生病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

  這兩千塊錢,江洲更是詳細的強調了一下。

  江長保看著江洲的眼神,頓時就不一樣了。

  「好小子!有孝心!你爹最希望的就是你能走回正道。」

  江長保這會兒也有些感慨,他伸出手,在江洲的肩膀上重重拍了拍。

  「你爹這腿,按理來說咱們村子裡應該伸手幫一把。」

  「只可惜最近這段時間,剛開春,村子裡也沒錢。」

  江長保拿著旱菸,一臉愁容。

  半晌,他咬咬牙,像是下了決心,「這樣,明天我去跑跑看,能不能擠出二十塊錢給你帶著,你拿去給你爹,也算是咱們村委會幫個忙,畢竟一個村……」

  江長保還沒說完呢,江洲就笑著搖搖頭拒絕了。

  「叔,心意我領了,但是這錢我就不要了。」

  江洲心裡有數。

  里七村的村委會,估計全部家當加起來,還沒這一批黃鱔值錢。

  江洲道:「叔,你要是真的想幫忙,我真有事兒要求你。」

  江長保趕緊道:「你說!」

  江洲道:「我這段時間想儘快做生意掙錢給我爸治腿,這田我也不想荒著,畢竟秧苗都買回來了。」

  「你看看,能不能幫我請兩個人,把我家的三畝田給種了,這工錢該給多少,請幾個人,我都不清楚。」

  「叔,你是村長,你說的話,找的人,我都放心。」

  「你也把心放在肚子裡,這錢,我絕對一分錢不會少咱們村的!」

  江長保一聽,當下旱菸也不抽了。

  他盯著江洲道:「你瞧瞧你說的這叫什麼話!」

  「這事兒,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喊人幫著你把田給種了。」

  「我和你爹之前可是一個公社的,你爹現在摔了腿,咱們又是本家,怎麼著也得幫幫忙,沒錢還能沒力氣麼?」

  江長保一臉語重心長的看著江洲。

  「叔別的不說,但凡是你思想進步了,知道要好上進,那叔怎麼說也得幫你一把。」

  江洲的心暖烘烘的。

  當下二話不說,又是一根煙遞了過去。

  江長保心裡那叫一個感慨。

  這小子,會來事兒啊!

  也不枉自己想幫他一把!

  「叔!那這事兒就這麼說定了,多少錢,幾個工,你都幫我記著,到時候,我一起結帳!」

  江洲笑著道。

  江長保點點頭,應了下來。

  臨走前又告訴江洲,隔壁村好幾個村民都過來問了江洲收黃鱔的事兒。

  這事兒,想做大,靠他一個人可不行。

  江洲尋思著也是,和江長保告別,就在想這件事了。

  掙錢這事兒。

  一個人掙,利潤高歸高,但是,總體不多。

  就好比你開店。

  那當然是開連鎖店,薄利多銷,給別人開工資,讓別人幫你掙錢才能掙大錢不是?

  江洲準備等明天回來再找人。

  這一千斤黃鱔,他還是能送一趟的。

  江洲將剩下裝黃鱔的籮筐再次澆了一遍水。

  而後就聽見身後傳來一聲開門聲。

  他放下水勺。

  轉身去看。

  是柳夢璃。

  她穿著一件單衣,從屋子裡走出來。

  看見江洲,她頓了頓,旋即輕聲道:「怎麼還不睡?」

  明天還得早起去送黃鱔。

  「馬上就睡了,黃鱔澆點冷水,不然容易悶死。」

  江洲道。

  說著,他想起來這事兒得告訴柳夢璃一聲。

  「咱們家的三畝田,已經解決了,秧苗買到了,至於種田的事,我也讓村長幫著找人下田插秧了,給錢就行,你別擔心了。」

  江洲說完。

  卻見柳夢璃微微皺起眉頭。

  「找人下田插秧嗎?」

  柳夢璃道:「趕明兒你和村長說一聲,找人幫著把一把犁耙,把田過兩遍,下田插秧這事兒我做就行。」

  插秧不是什麼技術活,也不要什麼體力。

  也就是吃點苦。

  柳夢璃雖然是知青,但是剛來里七村那會兒,她就和別的知青不一樣。

  接受現實,努力生活,她堅韌得就像是田埂上春風吹又生的雜草。

  這下田插秧,她能幹。

  沒必要浪費這個錢。

  江洲頓了頓。

  側頭看著她。

  盈盈月光如水,落在她單薄的肩膀上。

  下鄉知青這麼些年,她的肌膚卻仍舊細膩漂亮。

  下巴尖尖的,五官精美秀麗,尤其是一雙眼,黑白分明,水靈靈,有著莊稼婦人沒有的靈氣和內秀。

  江洲的心也跟著暖了一點。

  他笑了笑,搖頭。

  「不可以。」

  江洲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