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八點半。
朱啟文一臉鬍子拉碴的穿過胡同,朝著四合院走去。
他拎著行李箱,裡面塞著大團結,一臉疲憊,眼睛猩紅的伸出手,敲了敲門。
「噠噠噠……」
門環敲門的聲音富有節奏,但是,這一次和之前不同的是,朱啟文敲了一會兒,裡面卻沒有任何聲音傳來。 ✪
他皺著眉頭,下意識的加大了力度。
「有人嗎?」
朱啟文喊道:「周銘?人呢?來個人開門啊!」
喊了一會兒,朱啟文總算是意識到事情的不對勁。
他抬腳,踹了兩腳,氣得低聲罵了兩聲。
媽的!
怎麼人忽然不見了?
「咯吱……」
似乎是聽見了朱啟文的聲音,一旁一直大門緊閉的雜院,忽然門開了。
一個中年女人探出頭來,四處瞧了瞧,一眼就看見了他。
「哎?您哪位?這大晚上的,孩子都要休息,勞煩您明兒個再來,成嗎?」
中年女人顯然是不高興了。
朱啟文一愣。
見她要關門,當下趕緊三步並作兩步走了過去,而後攔住了她。
「大姐,大姐別關門,我問你個事兒成嗎?」
中年女人有些警惕。
朱啟文當下露出笑臉,道:「我是京大的學生,就是想問個事兒,絕對沒別的惡意!」
聽見京大學生幾個字眼。
中年女人臉上的警惕神色放下了不少。
「問啥事兒?您說!」
朱啟文指了指對面的四合院,道:「大姐,我就想問下,這裡面的人去哪兒了?以前一敲門,這門就開了,怎麼今兒個敲了半天,裡面都沒反應?人是出去了,還是咋回事兒?」
「你說這院子裡的人啊?」
中年女人一臉恍然大悟,道:「他們昨兒個就搬走啦!也不知道做的什麼生意,大車小車拉了不少,三輪車跑了一下午呢!」
搬,搬走了?
朱啟文的腦瓜子,陡然間嗡的一聲。
啥?
這就走了?
那,那他要怎麼辦?
他可是費了老大的勁兒,準備了四千元錢,就準備大展拳腳進貨買東西!
朱啟文臉色白了白。
他努力擠出笑臉,問道:「大姐,那您知道他們搬去哪裡了嗎?」
中年女人擺擺手,「誰知道呢!」
她又道:「你啊,就算是找人,那也得明兒個來,這大晚上的,別打攪人休息呀!」
說完後,就關了門。
朱啟文頹然的靠在牆壁上,腦袋裡一陣接著一陣劇痛。
當下,也沒別的辦法,他只能明天再好好打聽了。
翌日。
朱啟文總算是學聰明了一把,在附近大大小小都問了一遍。
這人莫名其妙的搬走了,總得留點兒痕跡吧?
可是問了這一圈,他地點沒問出來,倒是問了點兒別的東西出來。
「哦?你說賣東西呀?我們家裡這個錄音機,從老楊手裡買的!大發的牌子!便宜著呢!」
「我電子表也是!好看!又便宜!款式多!我兩個孫子,可不得買兩塊麼!不然人家肯定說我偏心呀!」
「吶吶吶,您瞧瞧兒!就這兒面上的字兒!那就是大發的牌子吶!倍兒好看……」
老楊。
朱啟文總算是明白了,這周銘齊力為什麼搬走了。
生意被搶了,那可不得搬走了嗎?
可是。
這老楊又是哪個?
他的貨,難道更好,更便宜?
「鐺鐺……鐺鐺……」
就在朱啟文在巷子裡繞得團團轉的時候,忽然聽見巷子口,三輪車叮叮噹噹的聲音傳來。
「賣——電子表,收音機,科學計算器勒!」
「收——破爛!老物件,老家具,老玩意兒,啥都要勒!」
啥?
朱啟文差點兒沒懷疑自己耳朵聽錯了!
當下,他豎起耳朵,湊到胡同口仔仔細細的聽了聽,這才確定,那騎著三輪車的人,可不就是傳說中的老楊麼!?
當下。
他趕緊朝著胡同口跑了過去,果然瞧見騎著三輪車,正在收東西的老楊。
似乎是有人賣一隻破碗。
厚厚的一層淤泥,瞧不出原本的顏色。
「這勞什子玩意兒,好早的物件了,我一直放在家裡用來裝燈油,這會兒通了電,這碗也用不上了,吃飯嫌髒,放家裡又礙事兒。」
那人叨叨著,一臉感慨,「沒想到居然還能值五毛錢!你拿去吧!」
楊樹龍一樂呵,又和人打屁了幾句。
這一片的人,他都熟。
賣東西買東西,還能順帶聊上一會兒天,可不得比齊力周銘這兩個外來戶要好麼?
當下買了碗,楊樹龍騎著三輪車,準備繼續喊。
忽然就瞧見一個鬍子拉碴的年輕人竄到了自己面前。
「是楊樹龍嗎!?」
這年輕人,除了朱啟文,還能是誰?
楊樹龍疑惑瞧著朱啟文,「咋地?有啥事兒麼您?」
朱啟文探頭,瞧了瞧他身後三輪車裡,果然裝了滿滿當當的貨!
他眼睛都亮了!
「那個,我,我想批發貨!」
朱啟文激動道,「你這些貨,我一次買很多,你能不能便宜點賣給我?」
楊樹龍下意識就想拒絕。
然而。
他盯著朱啟文,瞧了兩眼,忽然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大背頭,瘦長個兒,穿著皮夾克喇叭褲,還有一雙牛皮鞋。
這……
這可不就是昨兒個江洲和自己打了招呼的那人嗎?!
楊樹龍瞬間轉過彎兒來了。
前兩天,自己去拿貨的時候,江洲特意和自己打了招呼,說是接來這兩天,指定會有一個年輕人問自己買貨。
順帶將這年輕人的穿著都描述了一通。
實際上,這年頭,尤其是剛開春,天還冷,基本上京都這邊生活在大雜院裡的窮苦人,一個冬天也就穿一件襖子。
常常都是揣著袖口,油光發亮,胸口兩塊常年蹭著,也是冒著一層厚厚的污垢。
因此。
朱啟文這身裝著,還是那天在學校里穿的一身。
江洲篤定他這兩天估計著沒心思收拾自己。
果不其然,這會兒出現在楊樹龍的面前,鬍子拉碴,一身衣服又髒又皺,頭髮也沒精力打油了,亂糟糟像是雞窩。
楊樹龍再次打量了朱啟文一眼。
確定他就是江洲說的那個人。
當下,出口的拒絕又被他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