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出谷

  話雖然是這麼說,但他連千屍谷怎麼進來的都不知道,更遑論怎麼出去。

  方棋每天仍然打坐修煉,真氣提純,卻將練習劍法的時間騰了出來,用來尋找破除結界的方法。

  在桃源居的角角落落里翻了翻,仰著頭使勁往天上看。在他的印象里,進入千屍谷唯一的方法就是從山上掉下來,然而上空朗朗乾坤,碧空如洗,一望無際,不管從哪個角度,都看不出來一絲一毫被夾在山縫中間的影子。

  方棋不禁感慨,修真這點挺好用,隨時隨地建立結界構造一個小世界,不是真的勝似真的,等他的修為也達到了這樣深厚的高度,他第一件事……就是要虛構出來幾台電腦啊!還有手機ipad遊戲機!要知道,只要身邊有電子娛樂和飯,他可以自己一個人待著,一個星期一個月都不嫌悶!

  方棋看了兩天,連桃樹和梨樹的樹根都刨了刨,湖裡也溜達一圈。樹是真的樹,樹根也是真的樹根,湖水也是真的水,沒找到什麼線索,便想去外面的千屍谷看看。

  推開院門,往外一瞧,千屍谷外面的土地雜草不生,幾乎沒有花草樹木和活物的影子。除了遠處的山峰又高又凶,影影綽綽得看不分明,像是海市蜃樓一般。往近了看,連個明顯的建築物都沒有,許是有結界的緣故,他明明就記得千屍谷在兩座大山的中間,沒道理有這樣廣闊無垠的景致。

  方棋舉步走出來,又怕出來以後關上門自己打不開,從遠處搬來一個石墩,把門拉開擋住,隨後才走了出去。

  千屍谷看起來大得沒邊,方棋尋思,實際上應該沒有這樣大吧,畢竟結界在山谷夾道里。興許沿著一個方向走,走上一段就能碰觸到結界?方棋摸摸索索的往前走,走一段就回頭看看,看門有沒有被關上。然而他走了小半個小時,都還處在荒田野地里,遠處的山峰依然那麼遠,沒近一點。他也不敢走得太遠了,瞧著就快看不到桃源居的院門了,只好趕快回去。

  沒辦法,回到桃源居,方棋坐在擋門的石墩上納悶,不能啊,能進來就一定能出去,但千屍谷沒塌,靈霄神女和長淮劍神的修為遠遠的在他和鴻元之上,別說三兩天離開,三兩周能研究出來出去的路都要謝天謝地了……隨後方棋看了看桃源居,又看了看千屍谷……忽然眼睛亮起來。

  哎?

  他剛才怎麼沒想到?

  桃源居是一個小世界,外面的千屍谷又是一個小世界,這兩個小世界就緊緊挨著,一里一外天壤之別,他剛才怎麼會捨近求遠的去其他地方找結界的盡頭!眼前不是有現成的嗎?還不是一個是兩個呢!

  既然兩個結界接壤,之間肯定是有接縫的?

  方棋蹲著摸了摸桃源居的地面,又摸了摸外面千屍谷的地面。很明顯,從顏色上就不一樣,千屍谷貧瘠偏黃,桃源居肥沃偏微黑,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不妥當之處。方棋不信邪地站起來,一會走到院外,一會回到院裡,想感受一下結界之間有沒有細小的阻滯感……如果這麼近的相鄰的兩個結界他都不能發現問題,那想走出千屍谷無異於痴人說夢。

  方棋一會摸牆一會摸地,冷不防身後響起一道聲音,「你一個人在這裡折騰什麼?」

  方棋拍了拍手上的土,回頭一看,鴻元抱臂看他,不知來了多久了。

  「你過來看看,」方棋連忙朝他招手道:「這一里一外,千屍谷和桃源居,壓根就是兩個世界,可我死活看不出來哪裡有接縫,你看看你能不能看出來。」

  「你想做什麼?」鴻元屈膝半蹲,摸了摸他的耳垂,低聲問道。

  方棋頓了頓,飛快地抬頭看他一眼,然後繼續扒地,道:「我在找出去的辦法啊,我們兩個現在在哪裡修煉都可以,並不是只能在千屍谷,既然這樣的話,為什麼一定要留在這裡?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男人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耳垂,方棋驚叫一聲,怒視他道:「你掐我幹嘛?」

  「總想著跑出去,」男人的聲音里聽不出喜怒,道:「不喜歡和我在一起?」

  方棋靜了片刻,他隱隱約約地發現鴻元有一個問題,盯著他看了一會,男人平淡冷漠的表情之下隱藏著極淺極淡的一絲不安,終是沒有點明,方棋放輕了聲音道:「你胡思亂想什麼呢,奇怪,你怎麼不想著出去?待在這裡多沒意思呀……連個人影都沒有。」

  鴻元不答反問道:「很沒意思?」

  「……你沒覺得?」方棋故意做出哀怨的表情,道:「哦對,我忘了,其實只有我一個人在無聊,你每天那麼忙,洗衣做飯還得掃地……也不嫌煩,真能耐得住寂寞。」

  鴻元笑道:「你以為都像你一般坐不住?看你哪裡有修士的樣子。」

  方棋扒著門框,研究門框的邊邊角角,看有沒有什麼線索,一邊哄他道:「我也不知道啊,說起來,看到那些閉關修煉的修士我都覺得很佩服,不吃不喝閉關幾個月,甚至幾年幾十年,也沒人說話,一個人待著,難為他們能堅持下來。」

  男人冰冷的眼睛溫軟了一些,他的這個人倒很有自知之明,自知一定堅持不下來。

  方棋回頭看了看他,果不其然看到鴻元神色有所緩和,笑道:「我想跟你在一起啊,你不用懷疑這個,但又不是只有在千屍谷我們才能在一塊,你說呢?這兩者並不矛盾,別廢話,快過來看看。」

  鴻元站起身來,靠著門框,擋開他亂摸的手,道:「出谷之後,你想去哪裡?」

  方棋呆了呆,狐疑看他,聽他這個語氣,似乎是知道怎麼樣才能出去。

  方棋試探道:「我想迴風瑤山。」

  鴻元壓低了聲音,問道:「什麼?」

  「從千屍谷出去以後,我想先迴風瑤山,」方棋笑道:「那是我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我想先回那裡去看看。然後……修真界這麼大的地方,我們學你父母,遊山玩水怎麼樣?如果逛的累了,隨時可以再回來啊,反正千屍谷就在這裡,又跑不了。」

  男人的臉上飛快地生出一片紅暈,雖然還是面無表情,但微紅的臉把他的心情出賣得乾乾淨淨。

  方棋嘆了口氣,鴻元看起來深沉冷漠難以討好,實則只要他對症下藥,順著毛摸,說一兩句好聽的話,這人就有點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嗯,」鴻元靠著門框,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隨後道:「不准亂跑,不能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跟緊我。」

  方棋無奈道:「行行行,你說怎麼就怎麼,行了吧?好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怎麼出去。」

  鴻元沉吟片刻,將他推進桃源居,反身合上了門,男人冷峻的眉宇之間矛盾的含有絲絲暖意,隨後牽起他的手,道:「跟我來。」

  方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神色疑惑,走了一半的路往前看,發現鴻元帶他去的方向,好像是書房旁邊的那個房間,那個一直帶著鎖,不為人知的房子。

  「鴻元?」方棋側頭看他,果然來到了加了大鎖的門外。

  「給你看一些東西,」男人在門外的鎖上用手磕打幾下,垂著眼睛道:「順便拜別我的父母。」

  父母?

  靈霄神女和長淮劍神?

  方棋愣住了。

  愣神的功夫里,鴻元打開了鎖,推開了房門,尚未看清楚眼前的景物,先聽到一陣清脆的鈴聲。

  方棋往裡一望,怔了一下,這是一件嬰兒房。

  房屋裡的布置和擺設延續神女和劍神一貫的風格,簡單清雅……有點亂,但與其他房間不同的是,這個房間……細微之處,可見其用心,用心到了溫馨的地步。

  桌案上放著幾件小兒衣裳,針腳細密,整整齊齊的疊放在一邊,另一件鋪開的藍色小衣裳的衣袖上面還穿著針線。靠著牆壁的地方有一張石床,床上鋪著厚厚軟軟的褥子,還有一個白色的小枕頭。

  而床頭、床側,則加了一層小欄杆,防備孩子胡亂滾動掉下去。

  這應當等到孩子大一點的時候睡的床。

  因為床邊還放著一個青竹編織的嬰兒搖籃。

  搖籃上方繫著一串風鈴,方才開了門進了風,鈴鐺搖動,叮噹作響。

  方棋站在門口站著發愣,像是看到了一串塵封多年的往事。

  鴻元邁進房門,朝他伸手道:「進來。」

  方棋走進屋裡,裡面的東西幾乎都是半成品,但準備的東西非常齊全。桌上的小衣服展開一看,便知道大小是不一樣的,有小一點的孩子穿的,還有稍微長大了一點的小孩穿的衣裳,衣服下面還壓著一層厚厚的東西,是嬰兒用的尿布。

  搖籃里放著一面小鏡子,掛在搖籃上的風鈴並不精緻巧妙,甚至有些粗陋,一大串一大串的鈴鐺靠在一起,顯得很是繁瑣,一看便知道不是出自正經的手藝人的手。

  方棋在屋裡轉了一圈,神女和劍神位高權重,這些事情隨便找個僕役來做就行。但這屋裡,大的好比是床,小的好比是嬰兒玩具,顯然都是兩人一點一滴,親手所做。

  就像是疼愛孩子的平常人家,只是這兩口子尤其的閒==

  但不管怎樣,都不難想像,若不是鴻元身份特殊,還沒出生時,長淮和靈霄雙雙歸西,若這對夫妻尚在人世,一定會好好愛護他。斷然不會讓他身世坎坷,流落到任人欺凌,從小到大,一直走投無路的地步。

  方棋沉默了片刻,在看書的時候,他就對這兩位神人頗為敬重。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這兩人都是神仙一樣的人物,高高在上,貴不可攀,長淮已臻劍神之境,在修真界德高望重,一手創建了雲淮劍宗,可謂是泰斗一樣的身份。而靈霄神女是萬獸森林修煉成人的第一隻母獸,前無古人的首例,論身份與長淮不相上下,在萬獸森林完全能橫著走。這兩人對以往的光鮮和榮耀,對過去一點一滴打下來的江山,居然能說放下就放下,說不要就不要,面對修真界和萬獸森林的雙重追殺都能不畏不懼,隱居深山,方棋自認沒有這份魄力。

  人都是貪圖享樂的。

  如果這兩人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一直身在富貴,從未經過貧窮,不自量力的放下一切他並不覺得多佩服。

  可長淮劍神出身寒微,好在資質尚算出色,完全是自己慢慢打拼到劍神的地位。而靈霄神女更不必多說,以魔獸的軀體,生活修煉了千千萬萬年,方才修出人身,千辛萬苦獲得魔獸的景仰和尊重。明明那麼來之不易,心裡到底在尋思什麼,才能有這份膽魄,將過去全部丟了不要?

  當然……方棋苦笑搖頭,如果這兩人其中有一個心志稍有動搖或抱怨,又怎麼對得起另一半的付出和犧牲?好在沒有互相辜負,好在都是個死心眼。

  方棋靜思片刻,才對一旁的人道:「你父母……是好樣的,也很疼你。」

  「是嗎。」風住了,鴻元低頭用指節碰了碰風鈴,方才靜止的屋裡又有清脆的鈴鐺聲響,他側頭似笑非笑,道:「好樣的?」

  方棋迎上他的目光,點頭道:「對,拿得起放得下,好樣的。只可惜走得太早,不然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爹娘。」

  鴻元恍了恍心神,兩人一時無話,小鴨嘴兒遠遠的看到他們兩人過來,在後面追了半天才追上進度,以一種翻山越嶺的姿態和勁頭,四爪並用的翻過了門檻,搖搖晃晃的跑了過來,抱住方棋的腳。

  方棋低頭看它,鴻元也低頭看它,將小鴨嘴獸提溜起來,放進比它的新房子還要大的搖籃里,小鴨嘴獸站在裡面,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眼巴巴的看著他們。

  「你可能有所誤解,」鴻元撥弄風鈴,帶著幾分譏笑,道:「這兩人聲名狼藉。」

  方棋皺了皺眉,這是見鬼的什麼語氣,對靈霄神女和長淮劍神有誤解的到底是誰?是他還是鴻元?難道鴻元也跟那些別人犯了一樣的毛病?

  方棋扭過頭看他,男人長而密的睫毛打在眼帘上,道:「人|獸結合天地不容,曾經因此被追殺上千年,說是為天除害,必不能留。後來他們隱世不出,此事還沸沸揚揚傳了幾百年,即便到了今天,仍有人提起,語氣嫌惡,很看不起。」

  並不僅僅是長淮和靈霄被追殺千年,就連你在千屍谷繼承修為,被人發現是人|獸之子,亦是緊追不捨,殺無赦。

  方棋默默地看著他的側臉,鴻元抿著嘴唇,眼中有些不一樣的情緒,但那絕不是厭惡和不滿,他反覆地觸動風鈴,微微失神。

  方棋失笑,沉悶壓抑的心情騰出來一絲好笑,鴻元這就是典型的死鴨子嘴硬了,他對這一雙素未謀面,但又血濃於水的雙親明顯非常眷念和渴望,哪裡像是表面表現出來的滿不在乎。本來以為趙父和小妾才是親爹娘,可那真是一對不合格不靠譜的爹娘,想必鴻元小時候對這兩人不是沒有怨懟的。後來發現親生父母另有其人,卻老早就亡故了,只留下隻言片語……鴻元是怎樣複雜的心情可想而知。方棋稍微理了理,把自己也理亂了,但這時候鴻元揭了自家父母的短,故意把人往低了說,絕不是真心話,一看就是彆扭的毛病又上來了,正要開口調笑他兩句,男人忽然輕輕咳了一聲,方棋呆了呆,看到他微微泛紅的眼。

  方棋默然一會,才道:「你父母是登高跌重,兩人身份地位都不一般,修真界的人有千千萬萬,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們,想看他們犯錯。這種人身上就算有芝麻大的污點,也會被放大無數倍,其實……就是談個戀愛而已啊,用得著萬人討伐嘛。不過,你爹你娘還是拎得清的,你想一想呀,越是環境艱苦,路難走,他們兩個越沒分開,越證明是真愛啊。」

  鴻元:「……」

  男人蹙了蹙眉,才轉過頭看他,撥開重重陰霾露出笑容,道:「伶牙俐齒。」

  方棋看他心情終有好轉,不禁鬆了口氣,低頭按了按四爪朝天的小鴨嘴兒的肚子,小東西舒服的直哼哼。鴻元提著它尾巴把它翻過身來,突然轉了個方向看著方棋,溫柔道:「想不想看他們的樣子?」

  方棋:「……」

  不待他回答,鴻元快速走出門外,方棋拿起搖籃里的巴掌大的鏡子看,心想這不是因緣鏡?幾乎是立即,鴻元又很快回來,方棋以為他是去拿真的因緣鏡,卻不料料到,是捧了兩幅畫回來。

  小心地展開第一幅畫,是撲面而來的濃烈的艷麗。

  神色凌厲的二八少女,一身白衣,高高地站在樹枝上,那根樹枝還及不上手指粗細,稀稀拉拉的長著幾根枝葉。綠樹白衣,烏髮雪膚,數丈長的白綾搭著少女的手臂,一直垂到地面。這應當是野外的一座破廟,歪脖子老樹和破敗房屋,沒有拉低少女的半分顏色,反而襯得她容貌絕佳,又漂亮又鋒利,表情有點凶,讓人想就近去看看,又怕被刺傷。

  「這是父親第一次見到母親。」鴻元笑道:「是不打不相識。」

  方棋想了想,是先掐後相愛的戲碼?

  隨即鴻元緩緩地展開了第二張,這張的背景相當熟悉,就是在桃源居的桃花樹下,女子支頭坐在花樹下面,手邊是一方棋秤,上面擺著還沒下完的棋盤。那女子微微抬眼,不經意地望過來,面容上少了青澀,多了幾分嫵媚,神色也不似上一幅畫那樣冷漠,淺笑嫣然。細齒潔白有如編貝,歲月似乎沒有在她臉上留下任何痕跡,既然身處千屍谷,現在多半是已經被剿殺到無路可走,退世隱居的那一段,然而在她身上看不出任何仇世的神情,仿若二九芳華的年輕少女,眼神清澈透明,有一分無邪的純然。

  方棋心裡被撓的痒痒的,這兩幅畫長淮劍神自始到終都沒有出鏡,但他好像又無處不在,一筆一墨,一纖一毫,細緻至極,將女子的神態心境,一顰一笑,在這幅畫裡渲染到了極致。僅僅是看著畫,都能感受到作畫人的情意。

  鴻元笑道:「母親有些不講理,人也怠懶不好動,父親大事小事都讓著她。」

  鴻元牽著他往門外走,道:「桃源居不是結界。這裡本是一座荒地,是父親一手開墾出來。桃源居的一花一木,桌凳房屋,都是他親手所做,從不假手於人。」

  方棋沉默了半天,「……咱們就是撿了個現成的?」

  鴻元笑道:「可以這麼說。」

  兩人在嬰兒房細細碎碎的說了小半個下午,小鴨嘴兒趴在搖籃里,先後爬到搖籃的邊緣好幾次,看了看高度,沒敢跳,只好躺在裡面打滾,滾累了又睡了一會。

  時到黃昏時候,小鴨嘴獸張著巨大無比的嘴打了個哈欠,正好看到兩個大人起身。

  「我們明日動身。」

  方棋點了點頭,嘆了口氣,鴻元果然知道怎麼出谷,無形中更是印證了他之前的猜測。

  可是為什麼?

  「你先出去,」鴻元柔聲道:「我稍後就來。」

  方棋看了看他手下按著的巴掌大的因緣鏡,眼睛閃了閃,退出門外。

  男人手指在鏡面上掠過,鏡面水一樣蕩漾開來,現出一副畫面。一男一女相對而坐,已經現出濃厚的老叟之態,掩不住的疲憊和滄桑,女子尤甚,全不見畫裡的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兩人頭髮花白,神色憔悴到了極點,但依然是笑著他,低聲囑咐交待什麼,臉上全是不舍和不放心。

  男人小心地觸摸鏡中人蒼老的眉眼。

  你們想給不能給的,你們的遺憾,終於有這麼一個人,代你們完成了。

  當夜收拾好了東西,其實也就是幾件換洗的衣裳,桃源居的其他東西,兩人默契地都沒有動。這是他們的家,更是長淮劍神和靈霄神女的家,而且……反正又不是不再回來。

  離開住了幾個月的地方,而且行程這樣突然,方棋有點感傷,看看菜地,看看涼亭,又看了看萬花齊放的花樹林,還沒離開就開始掛念。

  只是……

  離別的感傷氣氛沒有持續多久,鴻元放下包裹,領著他來到門前的一棵樹下,按了按他的肩膀,道:「跪下。」

  方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