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你誰

  方棋回頭一看,地上已經有了一大堆菜,他皺了皺眉,像是自己也覺得中二,乾笑一聲,才從菜圃里退出來。

  「好了?」小孩仰頭問。

  方棋默默的點頭,再摘下去今後這一周的菜都有了。

  鴻元抱起來菜往前走,方棋慢慢吞吞的跟在後面,慢的幾乎能與蝸牛比肩,鴻元走了兩步,往後一看,然後停下來等他。

  方棋抿了抿唇,不知怎麼回事,總有一種感覺,好像鴻元下一刻就要去歷千難經萬險了,以至於讓他縮手縮腳,不受控制的做什麼都拖拖拉拉,想儘量將手頭上現正做的,讓他感覺安全和無害的事情多延長一會,多平安一會。

  但是……

  該來的總會來的。

  方棋深吸一口氣,大步追上小孩,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要高考的孩子,搓了搓臉,勉強擠出一個笑容道:「今天我下廚,給你做好吃的。」一是打氣,二是踐行。

  很快來到了一間竹屋前,也是廚房。

  大能修士的修為達到了一定高度,可斷食辟穀,不用吃飯,只需要定期服用丹藥即可。修為再高一些的,吸取天地靈氣精華,與日月同壽,便連丹藥都不必吃了。

  長淮劍神和靈霄神女自不必多說,早就達到了那樣的高度,但二人身處世外桃源,有大把大把的空閒時間,顯然並沒有因為不用進食便放棄了做飯與吃飯的樂趣,竟然特意辟出一間廚房,裡面的鍋碗瓢勺都是乾淨的,灶台上還放著幾壇美酒,想是隔上三五日,就會做幾道小菜伴酒,小酌一番。

  夫妻之間親厚和睦,事事親力親為,遠離塵囂不問俗事,過的當真是神仙一樣的日子。

  廚房裡有水有米,方棋心不在焉的生起火,往鍋里添水熬粥。

  小孩提著菜靠著門框看了他一會,才轉身出去,從外頭的深井裡提上來一桶水,擇好了菜並洗乾淨。園湖裡養著草魚,小孩殺魚刮鱗,又抓雞拔毛,很快左手是魚右手是雞的回來,將食材放在砧板上,該剁的剁,該開膛的開膛,塞好了調料就等著下鍋炒或蒸。

  方棋才剛找到了米,湊著櫥櫃抓著米研究了一會看還能不能吃,顏色看起來挺新鮮,也沒生蟲,才放心的淘米下米,這邊將將蓋上鍋蓋,再回頭一看,鴻元舉起了炒鍋。

  方棋擦了擦眼睛,又擦了擦眼睛,簡直嘆為觀止懷疑人生……他剛才是下了個米的功夫嗎……過了十分鐘還是一個小時?好可恨沒有表不能看準確時間!

  接下來沒他什麼事兒了,小孩將他撥拉到一邊,舉著鍋問道:「吃燉的還是燒的?」

  方棋呆愣愣的往後退了退,給人家讓出來地方別礙事,道:「都行。」

  小孩點頭,放鍋開火燒油,去腥的蔥姜蒜瓣噼里啪啦的往裡放,熱氣騰騰,廚房裡炸出一股爆香,片刻過後,顏色鮮亮的燒魚出鍋了,方棋特別有眼力見的端來盤子遞過去,小孩似是讚許的看他一眼,方棋撓撓頭,有點高興……

  這邊是燒魚,那邊是燉雞,鍋蓋敞著一條縫,裡面濃白的雞湯咕嘟咕嘟的冒泡,砧板上放著切好的青菜,單等關火以後,放進鍋里燜上片刻,也就熟了。

  方棋見做飯是幫不上什麼忙了,只好開始搬桌子搬板凳。

  桌子板凳都放在廚房門後,沒有餐廳,方棋左右看了一會,總不能在廚房裡吃飯吧,但看外面天和日麗,棉絮一樣的白雲柔軟飄動,靈機一動,就把桌凳給扛到外面去了。

  有花有樹,香氣襲人,美得像是一幅畫卷,但就是太美太好看了……有點只可遠觀不可近瞻,守著畫吃飯啃骨頭有點畫風不符==

  這麼想完,他自己都嫌自己事兒多,擺擺手往廚房的方向走去,站在門口往裡一望,燉雞也已然好了。

  鴻元拿著碗盛粥,糯白的米粥綿綿軟軟,清香好聞。方棋四下一看,該吃飯了小鴨嘴獸居然不在,起身一棵樹挨著一棵樹的找,看小鴨嘴兒在哪棵樹上倒吊著吃花呢,往前走了不遠,便發現這小東西吃膩了花,正在樹底下瘋狂的扒土,身後泥土四濺。

  方棋以為它要便便,好心並貼心的在遠處等了一會,估摸著到了時候側頭看去,才發現它從樹幹底下扒拉出來一堆螞蟻,正一個一個的捏起來往嘴裡塞,吃糖豆似的,咂咂嘴,吃的可香。

  方棋:「……」

  到底是什麼臭毛病?!

  方棋黑著臉走過去,樹底下黑乎乎的密密麻麻的螞蟻滿地瘋爬,方棋蹲下來看它,「吃飯了。」

  小鴨嘴獸捧著螞蟻看他,默默的往後撤了撤腳,嘰嘰了一聲,它想吃螞蟻,不想吃飯。

  一個個的都不叫省心,方棋懶得跟它廢話,提著後頸給提溜起來,小鴨嘴兒掙扎了兩下,被方棋敲了敲大嘴巴,只好老老實實的耷拉著四爪,垂頭喪氣的給提溜走了。

  回到樹下桌旁,有飯有菜,將小鴨嘴兒放到凳子上,小傢伙舔了舔爪子,冷冷的嘰嘰一聲,屁股對著他。

  方棋:「……」

  小傢伙轉了個身登時如芒在嘴……沒辦法嘴太長了,還沒等到如芒在臉就芒到了嘴……

  小鴨嘴兒怯怯的看了看大大大王,當機立斷跳下了凳子,拖著凳子腿使勁往方棋那邊靠,要跟他坐在一起。

  方棋簡直無語了,沒見過這麼沒出息的。

  小鴨嘴兒個小,勁也不大,拉凳子拉不動,急得吱吱叫,猛扒方棋的褲腿。方棋把凳子拉到自己旁邊,又把它重新放到凳子上,撕了塊雞肉給它吃,小鴨嘴兒舔了舔雞肉,吧唧吧唧的吃起來。

  這是一張圓桌,把小鴨嘴兒拉到自己這邊,方棋拖著椅子奔著小孩坐了過去,貼得他近近的,神色愁苦。

  他幾乎是在抱著這是最後一頓晚餐or斷頭飯的悲壯心情在吃這頓飯,筷子龍鳳鳳舞,閃電一樣可著勁給小孩夾菜,慢慢的摞了一大碗,碗裡堆滿了沒地兒放了,把盤子也都堆出來推到小孩臉前,示意他吃,使勁吃,最好吃撐了,吃撐了興許這兩天就不用去自尋死路了,畢竟被魔獸踩一腳很有可能會吐出來……

  小孩放下筷子無奈看他,方棋搓了搓手,尷尬的停了下來,悶頭吃飯。

  鴻元長長的嘆息,他知道他心裡打什么小九九,又是因為什麼而擔驚受怕,仿佛在受苦刑。覺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悵然擔憂。這個人他捧在手心裡,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的,也因為他才屈就自己始終保持孩童的身形,唯恐一夜之間恢復本身,對他而言太過於匪夷所思,以至於把他當做怪物。

  他膽小到了懦弱的地步,每一步都瞻前顧後,躊躇許久,這個不敢,那個沒膽。

  不是沒想過像個真正的小孩一樣,一點一點的長大。

  可這人活色生香的在他眼前,換衣洗澡毫不顧忌,他不是聖人,時而看著他不知情的模樣而口乾舌燥,想把他壓在身下狠狠的侵犯,看他哭看他叫……

  小孩冷靜的喝了一口粥,掩飾洶湧而至的情意,單是想一想就無比渴望,一時半刻都等不及。

  吃完了飯,小孩抱著碗快去洗,方棋將沒吃完的菜放回櫥櫃,片刻後,打掃乾淨,兩人一前一後往臥房走。

  風景美如畫,方棋全無心情欣賞,唉聲嘆氣的回到臥房裡,一邊絮絮叨叨的闡述利弊。利:繼承修為一勞永逸,褪毛。弊:太刺眼睛了……

  最後也不知道是安慰別人還是安慰自己,鴻元極有耐心的聽著,一邊將梨木方桌上的玉石棋子一顆一顆的收了起來,磨磨蹭蹭到了傍晚,聽的人沒累,說的人累得口渴,等吃了中午的剩飯,鴻元看他精神已經不大跟得上了,躺在床上添了最後一把柴,「我想聽故事。」

  方棋想了想,上次講的什麼?他講過的太多了,白雪公主灰姑娘西遊記聊齋都深深淺淺的講過一點。

  鴻元道:「講得是《濟公》。」

  方棋想起來了,對對對,濟公大愛無邊,救民濟世,普度眾生,對於鴻元這個具備極大的黑化分子備選來說,是多麼現成的洗腦教材啊!

  講了半個多時辰才睡。

  小孩看著他熟睡的眉眼,享受最後的靜謐,室內安靜極了,只有偶爾響起的沙沙的風聲,事到臨頭,微微不安的心情反而平靜下來。

  他能接受最好,若是真的把他當作怪物……深黑的眼睛透出幾分狠戾,他撫摸他的手指,從指尖沿著手臂到肩膀,滑過他的脖頸,在喉嚨處輕輕的摩挲。

  他已經傾盡全力愛護這個人,他有一千種一萬種的手段,把他困在這裡,哪裡也不能去。

  次日混混沌沌醒來,方棋擦了擦嘴,翻了個身,又隨手一撈,另半邊床涼透了,空無一人。

  他迷迷瞪瞪的睜眼看了看,又旋身看了看自己的身後,什麼也沒有。

  人呢?

  方棋穿鞋起床,拉開房門一看,屋外風朗雲清,小鴨嘴兒趴在門口吱吱叫,方棋把它撈起來扣在懷裡,撥了撥小傢伙的下巴,「餓了?」

  他邊走邊問,「怎麼不吃你的螞蟻?」

  小鴨嘴獸歪頭蹭了蹭他的手背,嘰嘰叫了一聲,吃不飽。

  思及這裡是在千屍谷,他就很是懸心吊膽,唯怕小孩在他看不見的時候出意外。

  揣著小鴨嘴獸在院裡找了一圈,這個庭院看起來大,但是用十多分鐘也就差不多逛完了,沒找到人。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自從離開風瑤山,小孩不必每天往風瑤派報到,從那以後,他極少會離開他身邊,像今天這樣,清早醒來便找不見人的情況更是前所未有。

  太反常了。

  小鴨嘴獸啄啄他的手指,方棋心焦意亂的把它放到地上,「等會餵你。」

  腳步匆匆的回到臥房一看,臥房空無一人,湖邊沒有,涼亭沒有,花樹林裡仍是沒有人。

  方棋心跳越來越快,卻也不想因為一時衝動而輕舉妄動,耐著性子回到臥房待了一會,坐不住,在屋裡踱了兩圈,隨後走到廚房,開始做飯炒菜,分散注意力。熬好了粥,菜也炒出兩盤,小半個時辰過去了。

  方棋盛了三碗飯,坐在飯桌上,耳邊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他一個人。

  隨後眼眶酸得厲害,方棋深吸一口氣,這才真的慌了。

  這個庭院就這麼大,哪裡都找不見他,小孩還能去哪裡?

  方棋發抖的右手攥住了發抖的左手,還能在哪裡?

  不在庭院裡,就是在庭院外。而庭院之外是什麼地方,是地獄啊!

  想到這個可能性,方棋屁股上扎了刺一樣,騰地跳了起來,小鴨嘴兒嘴上帶著米粒看他,方棋幾乎是用短跑衝刺的速度往門口跑去。

  這種生死攸關的關鍵時刻,怎麼能讓小孩一個人去面對?他才十歲啊!鴻元是他見過最懂事聽話乖巧的小孩了,沒有之一,雖然有時候黏人的厲害,可依然是他的心頭寶。

  方棋扶著木門的門閂,長長的呼吸,他幾乎能想像的出來,門裡門外,一線之隔,小孩在遭受怎樣錐心的痛苦,他會不會哭?為什麼別人只要循著舊人的腳步,一步一步的按部就班的修煉,就能進階晉級,偏偏鴻元這條路就是黑通通的,每一步都踩在荊棘刀尖上,充滿了屈辱和鮮血?

  方棋用力的拉開了木門,像是打開了一個小世界。

  綿延到視野盡頭之外的黑壓壓的天空,冷冷的俯視著這片空茫的大地,遠處的山峰高得似乎能刺破天空,耳邊傳來尖銳的風的呼嘯和嗚咽聲,院內的寧靜和安詳,院外令人屏息的猶如黑夜的烏雲密布的暗空,形成了極為強烈而鮮明的對比。

  沒有驚天動地的嘶吼聲,沒有龐大而令人驚懼的魔獸。

  黃沙土地上,背靠著他,站著一個身形高大的男人。

  似是聽到了開門聲,男人唇畔勾起一抹笑容,他來了。

  男人緩緩的轉過身來,面容冷峻,遙遙的看著他。庭院裡是個艷陽天,灼目燦爛的曙光透過門洞照耀進來,鋪出一條光明而溫暖的大道,直直的抵達他的腳底。

  方棋雙腿發軟,撐著門框的手有點發抖,這人身上帶著極為濃烈的侵略感和壓倒性的氣勢,仿佛無處不在,隔著數米距離,就壓得人大氣不敢出。無形之間,竟然覺得這個人比前幾日看到的長相粗陋的流炎獸更為可怕。

  方棋吞了吞口水,心想一定是我開門的方式不對,魔獸呢?鴻元呢?這個人是誰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看起來好兇,不好惹。

  方棋哐當一聲又合上了門,背靠著門板喘息,大腦一片混亂,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有點超出他的負荷。

  才喘了幾口氣,後面一股力量推開,逼得他不得不往前走了幾步,再一回頭,庭院的木門被人推開了,男人舉步進來,低頭看他。

  兩人相差不過一米的距離,這人太高了,方棋不得不微微的揚起下巴看他。男人注視著他的眼神非常複雜,似是含著濃濃的柔情蜜意,卻又不僅僅只有這些,還有一點其他的東西,黑暗和陰沉,不顧一切的毀滅詛咒,像是要拉著他下地獄一般,兩人不死不休。

  方棋不由自主的又退了一步,吞了吞口水。

  男人比他高也比他寬,幾乎遮擋住了他全部的視線,方棋側了側身體,歪頭透過門洞往庭院外面看了看,對,他剛才沒有看錯,沒有魔獸,沒有小猴子,什麼都沒有,就只有這個奇奇怪怪的人。

  他為什麼看著他?

  方棋被盯得有點緊張,這麼一個比他高比他壯的人莫名其妙的出現在這裡,千萬要有話好好說,君子動口不動手,不能一言不合就打架,好漢不吃眼前虧,打不過的……

  男人不說話,方棋憋了一會,乾巴巴的打招呼道:「你、你好……」

  男人低低的笑了出來,看他這樣小,仰頭看他,眼睛水盈盈的,像個受驚的小動物。

  仿佛他稍微提高了聲音說話,都會嚇到了他。

  男人放輕了聲音,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方棋心裡想干你啥事,一邊又沒出息的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在找人……」他說:「他叫鴻元,是一個小孩,他不見了……我出來找找。」

  「哦,」男人反手合上了門,欺近一步,道:「你在找我。」

  方棋:「……」

  方棋啞了半天,心說這人看起來不苟言笑有點嚴肅,怎麼比他還自來熟,性格和外表反差有點忒大了啊,誰找你啊……你是誰啊?!

  「不是你,是我們家醜猴兒,大概這麼高,」方棋比了比自己的腰胯,道:「我繼續去找了……拜拜。」

  說完他繞過男人往前走,經過這麼一個小插曲,他反而不覺得面對魔獸有多可怕了,將要錯身而過的時候,手臂忽地被人抓住,方棋登時緊張起來,打架打架打架?他剛才沒說什麼過分的話吧!

  方棋被人牢牢的鉗住手臂,幾乎有點疼了,又不好意思掙扎,會顯得很娘炮,只好咬牙忍著。

  似乎是發現了他的不適,男人有點抱歉的放輕了手勁,道:「抓疼你了。」

  方棋仰頭看他,他的身高在男性中也算得上是平均值往上了,可是男人長得是真高,他連他的下巴都不到,站在他面前,像一個中學生一樣。

  這個認知讓方棋有點不大痛快,覺得自己低人一頭了。

  他並不喜歡跟太強勢的人來往交流,尤其是男人,兩人相差懸殊太大,當對方的侵犯力太強,超出他太多太多的時候,他會小心眼,忍不住的去羨慕去眼紅,但是又有點慫,不敢再背後使壞,只會暗搓搓的憋屈,憋屈得會很難受……

  不等他再生出更多的感慨,男人手上用力,輕輕鬆鬆的把他扯進懷裡。方棋眼疾手快的雙手抵在胸前,隔開兩人的距離,一臉的蒙圈,艾瑪這人是誰啊,兩個大男人!還是陌生的大男人摟摟抱抱像什麼話?長得人模人樣,怎麼有毛病啊!

  果然人無完人,方棋百忙之中竊喜了一下。

  男人將他擋在身前的雙手拉下,格在背後攏住雙腕,順勢推他的後腰,更緊更近的揉進他的懷裡,兩人的皮膚緊緊相貼,貼得沒有一絲空隙。

  男人微微彎下了腰,下巴擱在他的肩膀上,以一種近於嘆息的語氣說:「是我,我是鴻元。」

  方棋:「……………………」

  懷裡的身體明顯更加僵硬了。

  方棋用力掙脫出男人的桎梏,雙手掙脫出來,推開了他。

  鴻元嘆了口氣,放開了他,方棋驚得退了一大步,驚悚的看著他。

  鴻元?開玩笑的吧?這人是鴻元?就算是騙子也該做好事前調查有點職業道德的好嗎!你都快頂得上五個鴻元了,壯得像頭熊!哪裡像鴻元了?!鴻元才到他的屁股那麼高啊!

  看到他詫然失色的表情,男人扶了扶額頭,暗道本來還心有不甘,但現下看來,之前做的決定是正確的。現在有千屍谷繼承修為,脫胎換骨,所以才長大的這個契機,仍然嚇得他說不出話,仿佛隨時都能轉身就跑。若是在前幾日便現出真身,只怕會嚇得更厲害。

  鴻元低低道:「我繼承了修為。」

  方棋斷然道:「不可能!繼承修為也只是褪毛而已!怎麼還……變得……咦,等等。」

  方棋大腦飛速轉動,書中的鴻元要到十八歲才會來到千屍谷,才能繼承修為,而因為他的到來,足足將時間提前了八年!

  千屍谷繼承修為,在書中絕對稱得上是最大的轉機了,所以……難道……是為了對應書中的時間線,硬是把十歲的鴻元拔苗助長,拔成十八歲的鴻元了?!

  不會□□什麼後遺症吧!

  方棋愣愣的看著他,想從這張臉上找出來一分一毫熟悉的影子。

  男人稜角分明,容貌極為冷峭嚴峻,寒氣逼人,五官說不上多精緻俊美,但他站在那裡,不說話,也沒有動作,卻有一種常年身居高位的泰然自若和不怒而威。

  方棋看向他的眼睛。

  那真是一雙漂亮到了極點的眼睛,眼廓眼形並沒有多麼的精巧,但仍然占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黑漆漆的眼神,瞳仁烏黑幽深,像是刻著日月光輝,十分傳神。

  方棋聽說過這樣一段話。一個人怎麼叫好看?五官精緻叫好看,風情萬種是好看,氣質和容貌的好看,都能給人賞心悅目的感覺。

  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這句話是有一定道理的,就算五官精美,但雙目黯然無神,是絕對大大的減分的。一個人的神采大多數靠眼睛表達出來,這個人雙眸幽暗,瞳仁亮到嚇人,就算他五官一般,有這樣一雙可稱得上是點睛之筆的眼睛,相貌也斷然不會差到哪裡去。

  更何況,他的相貌極具男人氣味,並不輸於眼睛。

  方棋看了他半天,心思飄忽,不知多少次,他曾看著鴻元滿臉毛毛,但是一雙眼睛格外有神的臉想像,能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他長大了會是怎樣的天人之姿。

  原來……原來竟是這樣的?

  方棋愣愣的問:「鴻、鴻元?」

  男人眼底蘊著笑意,笑應了一聲。

  方棋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什麼睡前還是小小的可人憐的小豆丁,在醒來之後就變成了……熊一樣的男人。

  想雖是這麼想,但看著小孩變成了大熊,方棋簡直以為他不是睡了一夜,而是睡過了十個春夏秋冬,不然眼前的這個人,到底怎麼解釋?!

  方棋還是想出去庭院外去看看,偷眼看了看他身後,問道:「你說是就是?我不信,有沒有……證據?」

  鴻元勾唇一笑,欺上前一步,勾起他的下巴,迫使他仰頭看他。方棋皺了皺眉,很是排斥這個動作,仿佛被人輕|薄調|戲了,然而不等他抗拒不滿,一片陰影壓來,柔軟的嘴唇抵了上來,毫不客氣的啟開他的雙唇,拖出他的舌頭含住,重重的吮吸。

  方棋舌根微麻,一下子僵在了原地,熱血衝上腦袋,大腦變成了漿糊,什麼也不能想,呆愣之中,男人舔了舔他的下唇,隱含著笑意的聲音道:「我只喜歡你……算不算?」

  風瑤山冷戰結束,第一次平心靜氣的說話,小孩飲泣著說,我只喜歡你。

  兩相交疊,重合。

  方棋愣愣的看著他,久久無法回神。

  他穿書的方式可能非常不對,風瑤山劇情崩了就崩了,冒出來一個什麼奇奇怪怪的會洗牌的神他也認了,試煉大會的劇情崩了也是喜大普奔,但是……鴻元的這個人設……怎麼也崩了……

  他養孩子,到底哪裡養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