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偏心

  小鴨嘴兒緊張地臉都紅了,在桌子上身體前傾,去抓他的手,只剩下小半瓣屁股在桌子上。

  「二,二!」她舉著兩根手指,重複道:「看,呲呲,二,爹看,呲……二。」

  方棋:「……」

  方棋看她著急的小白臉,拼命地朝他這邊的方向傾身,差點就去抱住了,勉強忍住一動不動,由著她急。一定要讓她知道嚴重性,認識到錯誤從而改正,不然心軟第一回就會心軟第二回,慢慢地她也不會再把他的話當回事。一二三四都亂數,一二三四百或一二三四千怕更是天花亂墜的數。

  小鴨嘴兒表情越來越可憐,結果身體太朝前了,那小半瓣屁股到底沒能保持住平衡,從桌子上掉下去了。

  方棋:「……」

  桌子到他的腰,說不上高也說不上低,方棋嚇了一跳,慌忙低頭去看,沒有聽到意料之中稚嫩的慘叫和哭鬧,大手一把撈住小娃娃水桶似的腰,微有些深的皮膚映著她白得發光的肚皮,把人提溜了起來。

  男人知道他嘴硬心軟,嘴上罵得狠,可一旦小傢伙真有個三長兩短,吱吱歪歪心疼的還是他。

  小鴨嘴兒撲棱著兩隻小胳膊,方棋還沒想明白呢,手先過去了,鴻元抱她的姿勢跟夾麻袋似的,夾在腰側身體水平向前,看著就難受,趕緊把她抱了過來。看了看她白白嫩嫩的小肚子,紅了一大片,心疼得臉都起了微微的變化。

  從前他還沒彎得這麼徹底的時候,不是沒想過結婚生子,他想最好生一對,一男一女正好,先要哥哥後要妹妹,如果只能生一個,那就要個女兒,他一定天天抱著她,把他能給的最好的一切奉獻給她,那是他的小女兒,絕不能受半分委屈。

  到了現如今……真有一個白生生的閨女在他懷裡……方棋嘆了口氣,右手肘托著她的屁股,小白娃娃的屁股上全是肉,肉嘟嘟的又白又軟,打一下都捨不得,怎麼可能打死==

  「笨點就笨點吧……」方棋開解自己,道:「好在長得還能看,不是真的一無所取……唉,上愁,長得好看肯定會有大把的男生追,這麼傻乎乎缺心眼被人騙了可怎麼好。」

  方棋越想越愁,小鴨嘴兒攀上他的身體就抱著不放了,畏怯地看了身後的大王娘一眼,一扭屁股對著他,把頭埋在方棋的脖頸。

  小傢伙跟他感情極深,知道他哪句真哪句假,要是她爹跟她獨處,真揍她一頓她也不會怕,可要是守著她娘……她爹瞎放狠話,她這個喜怒無常的大王娘真捏死她就完了。

  「不打你,看你嚇的那臭德行,」方棋把小閨女放在桌子上,把男人拱到一邊,親手給她扎小辮,左邊一個右邊一個。兩個朝天羊角辮。小孩的頭髮烏黑柔滑像綢緞一樣好摸,也正因為這樣,軟韌的樹枝很難綁得住她的頭髮。

  鴻元讓到一旁,半笑不笑,似是早就料到了他會來這麼一套。

  「一一得一,」方棋拍了一下她的後腦勺,一邊道:「來,跟我念,一一二一一二得二,念!」

  小鴨嘴兒:「qaq!」

  方棋訝然道:「拍疼你啦?我沒用多大勁,來來來,爹給你吹吹。」

  鴻元看著小東西略有些委屈,那人輕言細語的哄她,不知道想到什麼,男人表情驀然沉了下來。方棋沒發現旁邊的人變成一台活冰箱嗖嗖放冷氣,只管笑著哄他的小閨女,他越溫柔男人的表情越是難看,默默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他想起來很多往事。

  「幹嘛你?」方棋哎了一聲問道。

  「在風瑤山時,」男人語調低沉,聽不出來情緒,他答道:「你打得我很疼……」

  方棋震驚臉看他,打得他很疼?鴻元今天是沒帶臉皮出來所以有點不要臉,還是臉皮多帶了幾張所以臉皮這麼厚?!

  男人俯身壓過來,幽黑深邃的眼睛緊緊盯著他,方棋愣愣地看著他的雙眸,裡面帶著一股深沉到令人窒息的陌生情緒。

  從心底密密麻麻的鋪開一層不確定和惶然,真、真的打疼了?

  隨後只聽他道:「你沒給我吹。」

  方棋:「………………」

  去你大爺的……方棋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鴻元直起腰來神色不善,隔了好半晌,方棋才又轉過頭來看他的臉,轉過頭來還看不到,只能看到他的胸膛,還需要再抬起頭來,對上他正往下望的眼睛,這人比他高出來一個頭還要多,像一頭帥氣的會雙腳行走的……大野熊,這麼一個熊一樣的男人面無表情,緩緩地吐出三個字。

  「你偏心。」

  你就是更喜歡她。

  「你想多了,我不是偏心,我就是喜歡女兒,」方棋捋了捋思路,真心實意道:「男孩子大多都熊,跟姑娘不一樣,男孩子自個摔打去唄,不摔還長不大。再說了你皮糙肉厚的怎麼跟我閨女比。還有,除了之前你沒事找事我打過你兩回,其他時候我沒打過吧?打你那兩回也沒用勁,你忘啦?」

  男人垂著眼睛,視線從他的臉上下移到趴在他懷裡的小東西身上,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你少起歪心思啊,」方棋警覺道:「你算舊帳我就跟你算算,你忘了你以前抓了我一臉血,過了好幾天才結疤。最重要的是你現在都多大的人了,你不說跟我一塊疼她你老是比什麼比?」

  男人板著臉不說話,方棋無奈地嘆了口氣,鴻元腦迴路跟平常人不一樣,跟他扯也扯不清,道理也講不通,他這麼大的個子,小鴨嘴兒還沒他膝蓋高呢,他也好意思比?

  小鴨嘴兒注意到身旁的刀光血劍,顫顫巍巍地勾住她爹脖子,方棋走了出去。

  從左邊穿過走廊是滿園花果的大院,從右邊走廊穿過是雄偉巍峨的神殿近景,方棋左右看了看,腳步一轉往右走去,從走廊里下來台階的時候,方棋頓下腳步,覺得什麼地方怪怪的。幾乎是隨即見到門邊極緩極慢地爬過去一道影子,方棋呆了呆,這幾天萬獸神殿沒見過旁人,方棋一時沒反應過來,把小鴨嘴兒放下,看著人影挪到了門口,那是人嗎?!他沒看錯吧!是個人形吧?!

  小鴨嘴兒與那影子是熟識,一屁股坐在台階上晃著小白腿,脫口道:「娘呲呲來啦!」

  那道身影嗖地便不見了。

  方棋跟著她在台階上坐下,愣了一分多鐘,意識到這是一個好機會,事不宜遲趕快往下引話題,道:「這裡有人?!不是只有我們幾個?」

  小鴨嘴兒一愣,意識到自己好像哪裡犯了錯,她偷偷往後瞧了瞧,搖了搖頭表示她剛才什麼都沒說。

  方棋跟著她回頭一看,鴻元跟著從屋裡出來了,正在走廊里靠著牆壁站著生氣,一抬眼就能看到他們,又不肯追得太緊。方棋握了握拳,平時鴻元跟他連體嬰一樣,就差沒變成影子貼在他身上了,根本沒有獨處的空間。可要是鴻元在場的話,問小鴨嘴兒問題她是鐵定不說實話的,今天水到渠成,鴻元又在生氣,當真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方棋等不到她答話,有些著急,小聲道:「問你話呢,沒聽見啊?!我是為你娘好,快說!」

  小鴨嘴兒捂著半邊嘴,道:「我呲呲不說,娘會打呲。」

  方棋道:「你不說是吧,我也會打你,你信不信?」

  小鴨嘴兒挺了挺胸脯,道:「你打吧呲。」

  方棋:「……」

  方棋使出殺手鐧,道:「你不說,我讓你娘打你,你娘打你不算我也跟在一邊打你。你選吧,想被一個人打,還是兩個人打?」

  「……」小鴨嘴兒瞪大了眼睛,雙眼寫滿了沒想到你是這樣的爹。

  方棋十分淡定,道:「你快說,你娘要是真打你我打他。」

  小鴨嘴兒顫了顫身體,猶豫片刻,想說又不敢說。她身負重任,現如今萬獸森林傳遍了,所有魔獸都知道神殿裡住進來一個凡人,自從她娘在夢境裡醒來,一邊去救她爹,一邊吩咐隨行的叔叔爺爺等亂七八糟的前輩,把奇花異草都移植進來。本來神殿這處靈氣最充沛的地界已經被占住了,現在就指望著這些靈草吸收天地靈氣,現在倒好了,滿滿一大鍋肉都端進了萬獸神殿,一口肉湯都不給留,虧它們還在修真界胡作非為打人奪舍賣力氣,心裡很苦啊!

  小鴨嘴兒豁著牙往他臉上漏風,一邊道:「當然有人呲,爹你的衣服呲呲就是風華呲君做的。」

  方棋道:「風華君?誰?男的女的,魔獸還會做衣服,厲害啊。」

  「會呲,拔肚子上的毛呲呲呲!」

  方棋:「……」

  兩人蹲在台階上嘀嘀咕咕的說,方棋聽得簡直嘆為觀止。萬獸神殿是萬獸森林靈氣最充沛充足的地方,修煉時有利於突破瓶頸,加速修煉,除開這個不算,靈氣對於魔獸來說是非常舒緩神經的氣息,是萬獸森林獨一無二的聖地,雖說是聖地,但實際上沒什麼門檻,低級魔獸也能進來蹭靈氣修煉,只是要夾著尾巴,別被脾氣差的高級或超級魔獸攆出去,不過多多少少也能沾點光。

  自從鴻元成神,獨居萬獸神殿,別說低級魔獸了,已化形的超級魔獸也靠邊站。外邊的魔獸沒經過准許,一個都不敢進來。但又想沾點舒服的靈氣,一個個都堆在門口等候召喚,眼巴巴等著能去裡面掃個地端個茶送個衣裳轉一遭。

  方棋無語了,沉默好一會,才道:「太誇張了好吧,至於嗎?」

  小鴨嘴兒漏風道:「至呲於!」

  方棋道:「鴻元哪有你們說的那麼凶,我聽了這麼多,鴻元可從來沒說不讓它們進來,他很有可能根本就想不起來這件事,你想進來你就進來啊,還要讓他去請不行?我懷疑它們有被害妄想症!」

  沒說不讓進來……小鴨嘴兒哀怨道:「也沒說能呲呲進來。」

  「耳聽為虛,」方棋心裡痒痒的,想一下神殿大門口臥著一地魔獸,他整個人都不好了,想去看看。

  「沒見過神殿大門啊,走走走,帶我去看看。」

  話音剛落地,小閨女忽地臉色大變,蒼白如紙,方棋心裡打了個突,這時後面有人踢了踢他的屁股,方棋差點彈起來。

  「你還知道怕?」男人的聲音很冷漠。

  方棋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下來,他沒指望能瞞得住鴻元,但只要劈開一點情報的口子,知道魔獸扎堆待在哪裡,其他的……都還好說。

  方棋仰臉抬頭一看,後面站著熟悉的男人,他們的對話他肯定聽得清清楚楚,此時眉目凜冽,五官深邃,目光沉沉俯視著他。他明明沒再說什麼話,也沒做什麼多餘的動作,只是靜靜地看著,卻有一股極為強烈的侵略感和攻擊力撲面而來。

  小鴨嘴兒縮了縮腦袋,後面裙子突然撐了起來,嚇得她冒出來一截尾巴,白白嫩嫩的手指也變成了爪趾,有一下沒一下的摳地。

  方棋對怎麼對付他早就爐火純青,男人吃軟不吃硬,只要軟一點,再軟一點,說什麼他都會同意。

  方棋臨危不懼,甩了甩臉扔到一邊不要了,然後從善如流轉了半邊身體,學著小鴨嘴兒抱他的姿勢,抱住了男人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