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人間

  八月初,宜寧府。

  張嬸一大早出來買米。如今水源稀缺,米糧尤其貴,他們家也算是小有家底的富戶,但是現在也吃不消了。

  張嬸難掩憂慮,以如今的米價,他們再撐三個月就沒有錢了。到時候,一大家子的人口,去哪裡找吃的?

  張嬸憂心忡忡往外走,路過巷口時,發現他們家旁邊的院子鎖開了,裡面有人走動,似乎是新的住戶搬進來了。

  張嬸納罕,如今這個年歲,竟然還有人搬進來?

  曾經這裡是宜寧府最好的地段,能住在這裡的非富即貴,人搬來搬去並不稀奇。但是三年饑荒下來,多少人家底耗空,再也負擔不起這麼龐大的宅子,要麼搬走,要麼去外地逃難,盛極一時的乾安巷也沉寂下來。

  張嬸一家積蓄頗厚,又不想折價賣宅子,故而繼續在乾安巷裡住著。他們家這幾年精打細算,將閒置的房間落鎖,沒用的燈火油燭一點點都不敢浪費,饒是如此,到現在也沒有多少余錢了。

  張嬸記得這戶宅子,這裡曾經是一位官員的邸院,修建的清幽闊氣,早些年不知道引得多少人艷羨。後來河流枯竭,官員仕途不利,闔家搬走,這個宅子也被掛牌倒賣。然後牌子掛了幾年,問者絡繹不絕,但是無一人出得起錢。張嬸都以為這個宅子賣不出去了,沒曾想,在今日看到了新來的住戶。

  張嬸不由生出些好奇,如今還能拿出這麼大筆閒錢的,得是什麼樣的人家?張嬸存著好奇,看了一眼又一眼,沒有立刻離開。她張望間,院門開了。

  張嬸那一瞬間都以為自己看到了仙女。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發現會痛,竟然不是做夢!

  洛晗看到張嬸,知道這就是他們在人間逗留這段時間的鄰居了。洛晗含笑點頭,道:「夫人就是隔壁的住戶?夫人好,敢問您貴姓?」

  張嬸結結巴巴回答:「不敢,您叫我張嬸就好。您是……」

  「我是洛晗,今日新搬到宜寧府。」洛晗十分耐心,即便對著一個普通凡人,聲音依然溫和禮貌,「接下來我們大概會在宜寧府住一段時間。我們初來乍到,有許多地方不懂,日後就有勞張嬸關照了。」

  張嬸點頭,一臉受寵若驚。張嬸委實沒想到,有生之年,她竟然真的能看到神仙一般的人物。這位仙女人長得美,身段高挑,說話也和氣,可比張嬸曾經見過的美人隨和多了。張嬸看著面前的神仙女子,再想想那些稍微有點姿色就恨不得鼻孔看人的富商妻妾,心裡呸了一聲。

  那些女子怎麼配和面前的神仙比,真真提鞋都不配。

  張嬸看著洛晗,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洛晗梳的髮髻並不是他們常見的樣式,張嬸沒法判斷洛晗是個姑娘還是已經嫁人。但如果是閨中女子,怎麼可能孤身來宜寧府……

  張嬸躊躇間,裡面的人聽到聲音,朝門口走來:「誰來了?」

  洛晗回頭,對來人道:「是隔壁的張嬸。」

  透過半開的門,張嬸看到一個男子迎面走來,張嬸呼吸一窒,險些暈過去。

  天哪,她真的不是在做夢嗎?不,她就算做夢,也想像不出這麼好看的人。

  凌清宵看到張嬸,微微點頭:「張夫人。」

  至於「嬸」這個字,他是不會叫的。論年紀,凌清宵不知道要比張嬸大多少。

  洛晗見張嬸說不出話的樣子,主動解釋道:「這是我的夫君,凌清宵。我們剛搬來,以後,還有勞張嬸照應。」

  張嬸忙不迭應下:「好好好。」

  張嬸說這些話時,都不敢看凌清宵。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面前兩人容貌一樣出眾,都是美麗不接地氣的類型,但是張嬸就是覺得洛晗好接觸許多。

  也不知道這位郎君到底是什麼身份,張嬸在凌清宵面前,連氣都不敢喘。

  洛晗本就是來解決河流枯竭一事,難得遇到本地人,洛晗沒有放過機會,詢問道:「張嬸,我看街上人煙稀少,生意蕭條,這裡怎麼了?」

  說到這裡,張嬸也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為宜河的事。我們這一代都是靠宜河吃飯,本來,宜寧府占據地利,水路通暢,是一等一的繁華地。但是從三年前起,宜河水位越來越低,等到了今年,都完全斷流了。宜寧府的命脈大受打擊,不過宜寧府還算好的,至少城裡人多少都有積蓄,勒緊腰帶還能過日子,外面村子、城鎮裡的人,才是真正走投無路呢。」

  和洛晗在祭天禱文里看到的一樣。洛晗又問:「宜河為何會斷流?」

  「不知道。」張嬸搖頭,滿面哀容,「知府派人去上游找過原因,但是沒一個人回來。後來知府試過請大仙來作法,請和尚來念經,但是都一無所獲。前段時間知府實在沒辦法了,就做了道場祭天,希望上天開恩,解決宜寧府的災厄。要我說,知府也是忙昏了頭,竟然寄希望於天道。大師都解決不了,天上的人怎麼可能聽得到呢。」

  這句話把凌清宵和洛晗都罵了進去,洛晗不置可否,說:「這誰知道呢,嘗試總好過坐以待斃。」

  洛晗說完,懟了懟凌清宵,道:「你不是要去看宜河麼,快去吧。」

  別杵在這裡,她話都不好問了。

  凌清宵幽幽看了洛晗一眼,他身為天帝,在洛晗這裡飽受嫌棄。洛晗繼續對他使眼色,示意他趕快走,不要耽誤她辦事。

  凌清宵不情不願地去城外查看地形,順便查找宜河斷流的根源。等凌清宵走後,張嬸才敢說話:「兩位真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夫人和郎君以後就一直住在這裡了?」

  「我也不知。」洛晗搖頭,「我們這次來是有事在身,至於住多久,我也說不好。」

  張嬸十分驚訝:「你們不是定居?那為什麼花這麼大價錢買宅子,租賃一個不是更好嗎?」

  洛晗也很想吐槽:「是他非要買。也不知道他這是什麼毛病。」

  明明只住一次,以後他們多半不會再來宜寧府了,租賃院子或者住客棧性價比更高,可是凌清宵就是要買下來。可能這就是有錢人的惡習吧。

  張嬸不知道該說什麼,越發篤定面前這兩人來歷不凡。張嬸懷著好奇,問:「小夫人,您和郎君,剛成婚吧?」

  洛晗一怔,奇道:「不是,我們已經成婚很久了。張嬸為什麼這樣問?」

  張嬸有些不好意思,說:「我見郎君對您體貼備至,連走的時候都戀戀不捨,還以為你們新婚燕爾呢。夫人和郎君都年輕,實在看不出來你們已經成婚許久了。」

  洛晗笑而不語,心想真論起年紀,她和凌清宵恐怕能把張嬸嚇一大跳。張嬸打開了八卦的盒子,之後的話就越發順暢了:「你們成親幾年了?」

  這個洛晗沒法說,只能含糊道:「有些年了。」

  「有些年了呀。」張嬸喃喃,隨即問,「孩子多大了?」

  洛晗一怔:「孩子?」

  張嬸一看洛晗的表情就知道他們夫妻還沒有孩子,張嬸嘖了一聲,苦口婆心道:「夫人,不是我多管閒事,而是這種事情趕早不趕晚。趁你們兩人年輕,趕緊要孩子,要不然等年紀大了,身體和精力都跟不上。你們兩人這麼好看,生出來的孩子得漂亮成什麼樣,你們兩人不要孩子,那就太浪費了。」

  洛晗尷尬,天界沒人敢催,她實在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裡被催生孩子。洛晗對這件事情一直抱著順其自然的態度,龍族出生率高是多虧了其他種族的襯托,實際上有的是龍族夫妻千萬載難求子嗣。而神族孕育後代一直艱難,那麼多神靈,唯有女媧成功了。可是女媧的後代也不再是神,一代代傳下去,到了如今,女媧後人也十分稀薄。

  全天界都在為了子嗣犯愁,所以風羽嘉懷孕,才成了全鳥族不折不扣的盛事。洛晗也不好說,只能尷尬點頭:「多謝。」

  張嬸給洛晗傳授了一會育兒經,甚至要給洛晗分享生子秘方,被洛晗不動聲色地推了回去。張嬸還要去買米,她眼看沒時間了,才遺憾離開。

  等人走後,洛晗回到院子,長長吁了口氣。她本來打算和張嬸打聽打聽最近的情況,不過現在看來,她還是換個人打聽吧。

  很快,凌清宵就回來了。這種程度的事情對凌清宵來說實在是小兒科,他很快就查明白河流斷絕的原因,回來後,他將上游的情況告知洛晗。

  洛晗聽後,道:「果然是人禍。難怪知府要祭天了,碰上國丈弄權,除了寄希望於上天開眼,知府還能怎麼辦。罷了,我給皇帝發一個警告,如果他還執迷不悟,那就該考慮斷絕龍脈,將皇位儘快傳給下一人了。」

  這是洛晗的事情,凌清宵向來不干涉。他見桌子上放著拼盤,上面糕點是新的。明明他走前,這裡還沒有糕點。

  凌清宵問:「這是什麼?」

  「張嬸送來的月餅。」洛晗說,「過幾日就是中秋,她見我們只有兩人,怕我們孤單,就送了象徵團圓的月餅來。」

  團圓?凌清宵微微怔松,中秋和闔家團圓的日子,以前他從未在意過,這不過是一個人為確定的節日罷了,沒有任何實際意義。但是這次,他看到代表團圓的東西,心中竟然充滿了感懷。

  中秋這一天自然沒什麼特別之處,真正特別的,是身邊的人。

  凌清宵握住洛晗的手,說:「幸好我陪你出來了。若不然,我們就生生錯過了中秋。」

  洛晗失笑:「你還在意節日?」

  凌清宵實用至上,他可不像一個在乎情懷和名頭的人。

  「重要的不是節日,而是你。」凌清宵說,「對凡人來說,團圓是闔家團聚,四世同堂,但是對我來說,團圓唯有你。」

  她是他唯一的家人。

  洛晗心生觸動,凌清宵說他的家人唯有她,洛晗又何嘗不是這樣呢?魔神被她親手殺死後,神域,就只剩她一個人了。

  她也只有凌清宵。

  洛晗伸手抱住凌清宵,靠在他的肩上,說:「沒關係,以後歲歲年年,我們都在一起度過。無論身在何方,只要我們兩人在一起,那就是團圓。」

  凌清宵也緊緊抱住洛晗,說:「好。」

  洛晗和凌清宵才到宜寧府一天,就查明了宜河一事。然而查明原因並不難,真正難的,是解決問題。

  洛晗和冥界借用了先帝的魂魄,給這個國家的皇帝託了夢。她和凌清宵則留在宜寧府等待,若是事情解決,他們就回天界,如果皇帝還死不悔改,任由國丈截斷河流,那他們就只能去京城一趟了。

  解決國丈,順便挑選下一任皇帝。

  兩人等待期間,中秋節來了。雖然宜寧府民生凋敝,可是天災人禍並不能阻攔人們對於節日的喜愛,中秋那天,宜寧府街上露出難得的熱鬧。洛晗和凌清宵也一同出門,去感受人間的節日。

  他們去過許多名城,見過不知多少大型節慶,相比之下,宜寧府的熱鬧實在簡陋。可是洛晗和凌清宵還是逛得很認真,有一個攤子上在賣髮飾,稀奇的是髮飾做成各種動物模樣,尤以兔耳做的最逼真。

  洛晗被吸引了,拿了一對兔耳戴到頭上玩。凌清宵看到,實在喜歡的不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洛晗的臉,順便揪了揪兔耳上的毛。

  洛晗早就發現了,凌清宵是個絨毛控,看到毛茸茸的東西就忍不住摸,偏偏他自己還不承認。洛晗把他的手打開,擺正自己的兔耳,瞪了他一眼道:「若是以後有人給你下毒,下在毛茸茸的玩具上,保證一下一個準。」

  凌清宵失笑:「哪用那麼麻煩,你在自己身上隨便放毒,那才叫百發百中。」

  「兩位……」攤主縮在後面,弱弱地問,「你們還要買嗎?」

  洛晗和凌清宵站在他的攤子邊,雖然賞心悅目,但是攤主更覺得害怕。尤其是那位郎君,看起來年紀輕輕,但是身上的氣勢太嚇人了。

  凌清宵付了錢,帶著洛晗離開。接下來集市上再沒有什麼新鮮事物,洛晗和凌清宵隨便看了看就回家了。

  凌清宵去屏風後換衣服,他解開外衣時,聽到身後有腳步聲。他裝作不知,繼續手上的動作,他放下外衣,僅著中衣。這時候,他的眼睛被人從身後蒙住,說:「別動,我有禮物要送給你。」

  凌清宵淡笑,道:「好。」

  洛晗要踮起腳尖才能捂住凌清宵的眼睛,這個姿勢太累了,她拿出一條白紗,蒙到凌清宵眼睛上,說:「不許解開!」

  凌清宵十分配合地點頭。洛晗把白紗摺疊了好幾層,但是依然可以透光,隔著白紗,她的身形影影綽綽,朦朧清麗。

  凌清宵看到洛晗從儲物空間中拿出了什麼東西,隨後解開了他的中衣,看動作還要再往裡解。凌清宵宛若泰山,安然不動,直到洛晗拉開他最裡面的一層衣服,手指探上了凌清宵胸膛。

  凌清宵終於忍耐告罄,他握住洛晗的手指,問:「你要做什麼?」

  凌清宵現在衣衫不整,眼睛上纏著白紗,有一種清冷又脆弱的美感。洛晗掙開他的手掌,說:「秘密。」

  好吧,凌清宵由著她折騰,但是另一手已經環住洛晗的後腰,手指在她腰際緩慢摩挲,意味不言而喻。

  洛晗將一個鱗片狀的東西貼在凌清宵胸口,不斷調整形狀,最後和凌清宵自身的龍鱗完美契合。

  這是她做了許久的龍鱗,從她剛剛甦醒開始,她就在找材料了。雖然比不上凌清宵本身的逆鱗,但是已足以為他抵擋一次致命攻擊。

  他最脆弱的地方總算被補上了。之後她會繼續想辦法,但是目前,這是她能做到的最好。

  凌清宵聲音早已不知不覺變得低啞,他問:「你做了很久?」

  「嗯。」洛晗手指撫過凌清宵心口,說,「雖然還不完美,但是看起來已經沒有差別了。只不過如果仔細摸,還是能摸出來這一塊不平整。」

  後添的鱗片,總是不能和原本的比。洛晗深感遺憾,凌清宵卻覺得無所謂。以他如今的修為,天下少有能威脅他的人,更遑論被人近身。所以鱗片是不是完好無損,都沒有差別。

  因為都無法靠近他。

  至於鱗片摸起來不平整這一點……凌清宵就更不在意了,唯有洛晗才會發現這一點,不平整反而是情趣。

  凌清宵將她攬的更緊,說:「多謝。」

  「你和我還說謝?」

  那正好,凌清宵順理成章換了一種感謝方式。他都沒有動手,眼睛上的白紗就輕飄飄落下,凌清宵將洛晗打橫抱起,大步往床榻走去。洛晗靠在凌清宵臂膀中,看著他清冷如玉的側臉,悠悠嘆道:「實在沒法想像,我剛認識你的時候,一直覺得你是一個禁慾且性冷淡的人。」

  凌清宵輕笑,問:「那現在呢?」

  「人不可貌相。」

  凌清宵將洛晗放在床上,正要說什麼,外面傳來轟隆隆的巨響。洛晗想要起身查看,被凌清宵按住。

  凌清宵握住她的肩膀,眼神危險:「你去哪裡?」

  「外面有聲音……」

  「河水流下來了而已。」凌清宵說,「不是什麼大事,我們繼續。」

  「可是突然放閘容易決堤,萬一宜河沖毀了兩岸……」

  凌清宵忍無可忍,捏著她的下巴,直接堵住那張嘴。

  「專心。」

  中秋夜裡,乾涸已久的宜河突然傳來巨響,一夜間乾枯的河道就奔騰起滾滾浪流,宛如天降神跡。宜寧府的百姓出門查看,全不可置信地歡呼,又是手舞足蹈又是磕頭禱告。知府站在河邊,仰天長嘆:「蒼天有眼啊……」

  到了後半夜,三年未下雨的陳國突然下起了暴雨,雨水淅淅瀝瀝下了一夜,將深夜中的動靜完全掩蓋住。洛晗後半夜累極睡去,最後的印象就是雨水敲打在窗紙上,發出有節奏的滴答聲。

  第二天,洛晗睡到巳時才醒。外面的天還是陰的,洛晗看了下時辰,悠悠對凌清宵道:「難得你有良心,竟然沒有吵醒我。」

  凌清宵已經衣戴整齊地坐在床邊,聽到她的話,不由挑眉:「什麼叫吵醒?我只是正常喚你起床。」

  你看,魔鬼從來不覺得自己是魔鬼。洛晗伸了個懶腰,熟練地摔回床上。凌清宵伸手接住她,十分無奈:「還不想起?」

  「不想。沒想到先帝的威望還算不錯,皇帝挺怕他爹,一託夢就改了。宜河的事情已經解決,我們可以準備回天界了。」洛晗窩在凌清宵懷裡,換了個角度,說,「反正接下來沒事了,乾脆睡一天好了。」

  洛晗和凌清宵休整了一天,第二天便準備悄悄離開。清早,兩人攜手出門,看到巷子中小孩子跑來跑去,一個男孩手裡握著木劍,嘴裡念念有詞:「妖怪,哪裡跑?」

  他追著夥伴跑,其他小孩一鬨而散,差點撞到洛晗身上。凌清宵冷著臉將人擋開,小孩抬頭看到凌清宵,差點嚇哭。

  洛晗悄悄拽了凌清宵一下。她走到那幾個孩子身邊,俯身,溫聲問:「你們在做什麼?」

  握著劍的那個男孩飛快看了凌清宵一眼,有些緊張地說:「我們在玩捉河妖。」

  「河妖?」

  「大人們都說,是河妖被天上的神仙捉走了,所以宜河才一夜間充滿了水。」小男孩說著用力握住劍,說,「我也要學習本領,以後降妖除魔,踏遍名山大川,尋訪秘境。」

  洛晗好笑,這些孩子們還不懂,世上本沒有妖怪,所有的妖怪都在人心裡。她倒希望,他們一輩子都不要懂。

  洛晗又問:「你為什麼要去尋訪秘境,留在家裡不好嗎?」

  「不好。」小男孩振振有詞道,「我要去探險,去尋寶!留在家裡多沒意思。」

  洛晗笑了笑,給了他們一把糖,說:「去玩吧。這次小心,不要再撞到人身上了。」

  孩子們吵吵嚷嚷地跑開了。洛晗看著這些孩子的背影,忽然感慨。

  人終其一生都在追求外面的世界,天外來客,妖魔鬼怪,蓬萊仙島,世外桃源……他們對奇異世界的好奇從未停止過,殊不知,天是藍的,樹是綠的,河水往低處流,熱氣往高處升,本身就是最神奇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真正的天外來客來到這裡,或許也會感嘆,這個世界是如此奇異美妙。

  洛晗起身,回頭看去。凌清宵站在不遠處,微笑看著她。

  真正的桃源,在身邊。

  ·

  帝凌清宵,鐘山蒼龍族,行二。三百歲升靈仙,一千歲升天仙,五年後升上仙。非抄錄錯誤,確為五年後。次年先帝兵解,九州會召開,帝獨戰群雄,登基稱帝。

  帝升金仙、仙尊時間不詳,如今修為不詳。然確矣,帝已於六界無敵手。

  帝勤政親賢,勵精圖治,登基以來仙界經濟繁榮,文治昌盛,聲威日隆。帝大婚之日,魔尊夜重煜、紅蓮妖王偷襲,為帝斬於當場。後魔界、妖界莫不驚懼,不敢來犯。曾有魔兵夜呼帝名,魔尊以為帝至,披頭跣足奔逃。

  帝於天啟歷六千一百二十六年大婚,六宮空置,僅有一後。後來歷成謎,天宮曾有傳言,疑後為神族。帝後未曾回應,實情難為外人所窺也。

  初元歷九千年,天宮戒嚴,六界無不驚疑。然帝久久不見行動,天宮隱有傳言,戒嚴並非備戰,而是後疑有孕。

  ……

  編撰史書的官員寫完最新的一行字,合上書,封面上赫然寫著《天宮志》。

  天高氣朗,風起雲湧,群雄輩出。天宮的故事,還在繼續。

  ——《拯救美強慘男二》,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