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對楚熹年眨了眨眼, 好似在不著痕跡暗示什麼,想讓他幫忙支個招。✿.。.:* ☆:**:. .:**:.☆*.:。.✿偏偏楚熹年垂眸整理著袖袍,全當沒看見。
謝鏡淵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出什麼法子, 他雖然有兵, 但總不能把刀架在別人脖子上逼著別人捐。這種差事是出了名的吃力不討好,得罪人。
謝鏡淵皺了皺眉:「你先回去吧, 等我想出了法子再告訴你。」
太子摸了摸鼻尖:「孤沒指望你能想出法子……」
他想找的是楚熹年。
謝鏡淵聞言眯了眯眼,皮笑肉不笑道:「叫花子還嫌飯餿了。那你就別指望我, 自己去挨家挨戶的募糧吧。」
太子心想這可不行,那他不真成要飯的了:「怎麼, 孤就不能在你將軍府喝杯茶再走?」
謝鏡淵冷笑:「行啊, 你要喝便喝,喝完了就走, 我盯著你喝。」
於是最後的結果就變成他們三人圍坐一桌,大眼瞪小眼。
楚熹年垂眸思忖著太子剛才說的事。募糧這件事著實棘手,但若辦好了也是大功一件, 百官精明狡猾, 自然不可能從他們身上找出破綻, 那麼就只能在那些商賈身上撈油水。
轉瞬之間,辦法便已浮上楚熹年的心頭。然而他不知是不是故意作弄太子, 眼見對方一杯一杯的往肚子裡灌茶水, 偏偏就是不吭聲。
謝鏡淵在桌子底下推了推楚熹年,語氣嫌棄:「你快想個法子將他打發走。」
否則太子這個不要臉的真能住在他們府上過夜。
楚熹年按了按謝鏡淵的手:「好法子也需時間想, 將軍莫急, 會有辦法的。」
謝鏡淵咬牙切齒:「你再想下去, 他就要將我的將軍府搬空了。」
楚熹年下意識抬眼看去, 只見太子喝光了茶水, 正拿著屋內的古董擺件嘖嘖稱奇。說一看就是前朝古物,賣出去必然值不少錢,一邊說一邊遞給身後的隨從,美其名曰就當謝將軍替災民捐的一份心意。
只是他拿一個就算了,接二連三的拿是什麼意思?
太子又盯上了一尊孔雀大明王像,指著東西驚奇道:「哎,這一看就是好東西,栩栩如生,巧奪天工,到底還是謝將軍府上好東西多,孤就笑納了。」
語罷正準備故技重施,塞到侍從的懷裡,一隻修長的手卻忽然按住了那尊佛像,赫然是楚熹年,只聽他似笑非笑道:「好好的佛像,殿下卻要將它賣了,豈不是褻瀆神靈,受了天譴可怎麼是好。」
謝鏡淵則直白的多,睨著太子譏諷出聲:「你也不怕遭了雷劈。」
語罷直接將那尊佛像搶了回去。
太子手中一空,神情訕訕:「反正文武百官都要捐銀捐糧的,孤就當你提前捐了,瞧你那小氣勁。」
謝鏡淵掀起衣袍,重新落座:「本將軍就算把整個府邸掏空了,只怕也填不上北地的蝗災窟窿。」
太子恨恨道:「那些老東西守著金銀財寶,恨不得帶到棺材裡去,孤今日就派暗衛去挨家挨戶的偷,有多少偷多少!」
楚熹年笑著撫掌,看熱鬧不嫌事大:「太子殿下英明,真是個好主意。👊♘ ➅➈𝐒ĦỮ𝐱.匚𝕆爪 🐝🎄」
謝鏡淵語氣冷冷:「分明是餿主意,他胡鬧便算了,你也跟著瞎起鬨。」
一國儲君去偷東西,像話麼。
楚熹年這才斂了笑意,身形懶懶倒入椅背,支著頭道:「我倒有一計,不僅能讓百官和商賈出錢,還能暗中讓晉王跌個跟頭,不知太子願意聽否?」
太子立刻腆著臉湊了過來:「你說你說,孤聽著。」
楚熹年淡淡挑眉,笑著反問:「殿下就不怕我是晉王府派來的奸細?」
他舊事重提,難免讓人訕訕,就連謝鏡淵也看了過來,低咳一聲沒有說話。
太子卻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孤與鏡淵日後若真栽在你手中,那也只怪我們識人不明,日後生死由命,怨不得誰。」
他和謝鏡淵都是一條道走到黑的人。一個不怎麼聰明的太子,一個身陷囚籠的將軍,就這麼組成了《千秋封侯》中的反派聯盟。
謝鏡淵有滅門之仇,太子亦有殺母之恨。
楚熹年太過關注謝鏡淵,以至於有時會忘了太子身世也好不到哪去,他曾經親眼看見自己的母親被父親活活勒死。
謝鏡淵不知是不是和他想到了一處,狹長的眼眸緩緩垂下,睫毛打落一片陰影。恰逢太陽西沉,光影遊走,自眉眼中間將他的臉分割成了兩半,
一半毫無瑕疵,尚屬人間;一半冷鐵覆面,早已歸屬地獄。
太子蹲在楚熹年跟前,好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謝鏡淵,一時不明白這兩個人為什麼都不說話了。
太子生性跳脫,高興或者不高興全寫在臉上。全然不知自己日後會造反失敗,幽禁東宮,自縊而亡。
楚熹年見太子一身明黃蟒袍,腰系龍佩,一時間有些難以想像這個天潢貴胄日後的落魄樣子。索性不再逗他,將自己的法子低聲一一道出,末了做下總結:「……百官顧及顏面,商賈追名逐利,世家大族自視甚高,介時你哪怕什麼都不做,他們也會想破了腦袋將銀錢往你這裡送。」
太子聽得眼中精光連連,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文武百官真的會往孤這裡送錢?」
謝鏡淵在旁邊掀了掀眼皮:「他們送不送不知道,反正將軍府是肯定不會送的。」
太子得了妙計,恨不得立刻就去辦,聞言對謝鏡淵道:「孤早就知道你是鐵公雞,一毛不拔,孤不與你計較,等募糧完了再與你算帳。」
語罷對著楚熹年拱了拱手,算是謝過,轉身匆匆離去了。
謝鏡淵果然變了臉色,對楚熹年冷笑道:「你就不該幫他。」
庭院四下無人,空空寂寂。楚熹年伸手將謝鏡淵拉到懷中,摘了他臉上的面具,漫天霞色落在他二人身上,平添幾分瑰麗。
「說讓我想法子的是將軍,不讓我幫的也是將軍,到底該如何?」
楚熹年用指腹摩挲著他的下唇,帶著莫名的色氣。💋♩ ➅➈𝔰Ĥ𝓊𝔵.𝒸𝐨𝓂 💣👍謝鏡淵正欲說話,楚熹年指尖便忽然見縫插針的探入了他口中,輕輕攪弄著。
「唔……楚熹年……」
謝鏡淵喉結滾動,想推開他,這種事來一次就夠了,楚熹年怎麼回回都來。
「噓……」
楚熹年笑著在他耳畔低語:「將軍舔一舔……」
他指尖逗弄著謝鏡淵柔軟的舌,靈活至極,然後慢慢的增加至三根,直到完全濕濡,這才輕輕抽出。
謝鏡淵嗆了一下,嘴角因為長時間未合攏,有些發紅。他攥住楚熹年的手腕,像是終於服輸,過了好半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道:「用匣子裡的東西。」
楚熹年動了動指尖:「將軍是指什麼,香膏麼?」
謝鏡淵覺得他在故意折騰自己:「除了這個還有什麼。」
「好吧。」
楚熹年終於不逗他,笑了笑,將謝鏡淵抱入內室,然後輕扔在了床榻上。床頭匣櫃裡積灰的香膏盒子也終於有了用處。
楚熹年挖了一塊香膏,用起來得心應手,他見謝鏡淵喘息不定,笑問道:「將軍,此物可好用?」
「……」
謝鏡淵說不上來,有些難耐,有些空蕩。他急切吮吻著楚熹年的唇舌,然後纏緊對方的腰身,無聲示意他快些。
體溫急劇升高,
眼睛逐漸通紅。
謝鏡淵渾身緊繃,肌肉繃起,線條流暢分明。只是因為感官刺激,控制不住的顫了顫眼睛,睫毛一片濕濡,急促的喘息聲極為明顯。
他聲音破碎,無意識咬住下唇,帶著鼻音:「楚……楚熹年……」
「將軍要說什麼?」
楚熹年從後面輕輕咬著謝鏡淵的耳垂。他實在愛極了這副身軀,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如此剛剛好。
謝鏡淵腦子一片混亂,情到濃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無師自通地說了許多下流話。從前在軍中時,他葷話就聽了一籮筐,沒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到最後楚熹年聽的都有些耳熱,他沉下身形,掩住謝鏡淵從唇間溢出的悶哼,勾唇道:「將軍在我面前說便罷了,在旁人面前可不許這麼說。」
謝鏡淵被捂著說不出話,只能紅著眼點了點頭,睫毛濕濡一片。
「真乖。」
楚熹年滿意親了親他的眼睛。
到最後一盒香膏用了大半,剩下的也零星無幾,他們這才鳴金收兵。只能說謝鏡淵不愧為習武之人,耐力就是比旁人強些。
夜晚入眠時,謝鏡淵已經累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了,但想起太子募糧的事,還是問了一句:「你的法子當真有用麼?」
他們維持著相擁的姿勢,不曾分開。
楚熹年聞言在黑夜中悄然睜開眼,從後面將謝鏡淵往懷裡緊了緊,不知牽扯到什麼,引得謝鏡淵低低悶哼了一聲。
楚熹年低嘆出聲,意有所指:「將軍說,這香膏是不是果然好用?」
謝鏡淵不知楚熹年是如何頂著一副風光霽月般的皮相說出這種下流話的,饒是再不拘小節,面色也難免尷尬,睨了他一眼:「誰問你這個了。」
楚熹年笑著道:「將軍是指太子麼,這個法子自然沒問題。」
楚熹年在布一個很大的局,這個局不僅能把晉王逼到牆角,還能借力打力將燕帝也拉下來。今日太子募糧之事只是個開始。
他會不動聲色削弱晉王的實力,先名聲,後財力,再將對方麾下的謀士一一除盡。
等這些事做完了,局也可以開始收尾了,謝鏡淵的仇自然也就報了。
「蘭亭……」
楚熹年忽然叫了謝鏡淵一聲,然後偏頭親了親他。
謝鏡淵沒說話,後退著落入了楚熹年懷中。每到這個時候,他就會覺得自己心裡的恨少了那麼一些,不至於帶著同歸於盡般的覆滅感。
大抵今日太累,謝鏡淵沉沉睡去時,又夢到了舊年之事。謝家滿族覆滅,數百家將拼死護送他們出城,最後死得一個都不剩。
那是一片光禿禿的荒山郊外,但因為剛剛經歷過一場廝殺,滿地都是屍體,鮮血橫流蔓延,將乾涸的土地染成了暗色。
謝鏡淵也殺了人,但他精疲力盡,實在殺不動了,勉強用劍支撐著身體,牢牢將母親護在身後,少年面容青澀,眼神卻狼一樣兇狠。
身上穿著一件白衫,被血染得通紅,若干淨時,風姿大概不遜楚熹年。
一名身著盔甲的將軍見狀示意部下後退,長嘆口氣,對他們道:「謝將軍對在下有恩,今日我若趕盡殺絕,辜恩負義,可若心慈手軟,有負聖命,謝夫人莫要令在下難做。」
謝夫人頓時被抽空力氣般,轟然倒地。她也曾是世家貴女,如今卻跪在泥地,痛哭叩首:「我夫君蒙冤而死,僅蘭亭一條血脈,將軍手下留情,我來世當牛做馬不忘此恩!」
那將軍思忖良久,只說了一個字:「可。」
他劍鋒寒芒一閃,正指著謝夫人,意思很明顯,今日只能活一個人:「謝夫人,在下別無選擇,你安心去吧,令公子我會照顧好,陛下說了,你謝氏子弟旁支免死。」
謝鏡淵聞言將謝夫人用力拉起來,雙眼猩紅:「娘,你別求他!我不怕死!」
「啪!」
謝夫人忽然重重扇了他一巴掌,哭喊道:「但是娘怕!」
不知是那一巴掌太重,還是謝鏡淵廝殺整夜,早就沒了力氣,他跌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
謝夫人忽然跑過去將他抱在了懷裡,眼淚一直往下落:「蘭亭……蘭亭……我的孩子啊……」
她將謝鏡淵抱得很緊很緊,指尖幾欲陷入皮肉,神情卻是溫柔的,低頭認真摸著他的臉,又輕又柔。過了片刻才痛苦閉眼,一隻手慢慢從頭上拔下了一根金釵,滾燙的淚水盡數掉在謝鏡淵臉上:「你要記得娘的話……離開京城……不要入朝,不要為官……有多遠便走多遠……」
謝鏡淵不知她要做些什麼,僵住了身形不敢動,直到謝夫人忽然用簪子在他臉上狠劃了一下,才震驚掙紮起來。
謝鏡淵聲音驚慌:「娘!」
謝夫人緊緊抱著他,用力親了親他的額頭,不讓他亂動,淚水混著血,淌得滿臉都是:「蘭亭、蘭亭、別動!是娘對不起你,是娘對不起你,娘最疼的就是你……」
她抵著謝鏡淵的額頭,用簪子一下一下,將他的臉劃得鮮血淋漓,痛哭出聲:「蘭亭,娘不想,娘不想啊……」
簪子劃破皮肉,留下道道猙獰的傷痕,鮮血黏膩,緩緩流淌。
謝鏡淵無助瞪大眼睛,身體因為疼痛而控制不住的抽搐緊繃起來,卻又不敢推開母親,直到鮮血模糊了視線,所有景物都變得血紅一片。
「娘……」
他怔怔出聲,半邊臉早已麻木,他想伸手去摸,卻被謝夫人攥住了手。
女人的手冰涼顫抖,緊緊將他抱在懷裡:「蘭亭,蘭亭,娘最後一次這麼叫你了,以後忘了你的名字……忘了你的身份、好好活著……」
她又愛憐的親了親謝鏡淵的額頭,終於鬆開了他。謝鏡淵眼睜睜看著她起身後退,對著自己悽然一笑,然後撿起地上的長劍,朝著脖頸用力一划——
漫天鮮紅。
「娘!」
謝鏡淵從睡夢中陡然驚醒,倏地從床上坐起身。待發現周遭的環境時,這才發現是將軍府。他胸膛起伏不定,閉了閉眼,慢慢平復著起伏的心緒。
窗外晨光熹微,陽光順著斜入內室,落在團花錦簇的地毯上,打出道道光柱。帳幔輕紗層層疊疊,隱約可見塵埃跳動。
「做噩夢了?」
楚熹年也醒了過來。他看了眼外間大亮的天色,然後披著衣服起身下床,倒了杯茶遞給謝鏡淵,語氣關切:「喝一點。」
謝鏡淵默不作聲喝完了,也不知為什麼,看著楚熹年不說話。
楚熹年見狀一頓:「怎麼了?」
謝鏡淵低頭,無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沒什麼。」
楚熹年拉著他起床:「時辰不早了,起身更衣吧,等會兒東宮募糧的人便到了,將軍還可以看場好戲。」
楚熹年喜歡穿白衣,這顏色他也襯得起。謝鏡淵是行軍打仗之人,三兩下便穿好了衣裳,見楚熹年動作不疾不徐的,雙手抱臂靠在門邊打量他,忽然勾唇出聲道:「本將軍從前也喜歡穿白衣,比你好看。」
楚熹年聞言一頓,不知道謝鏡淵大清早為什麼要和自己比美:「何以見得?」
他覺得自己也不差。
謝鏡淵將那枚銀色面具扣上右臉,轉身出去了:「這不明擺著的麼。」
西北長大的少年,一身白衣,策馬疾馳,肆意生長。白天是耀眼的太陽,夜晚是黃沙灘上皎潔的明月。越過萬里山川來到京城,亦是鮮衣怒馬,無人可及。
徒留楚熹年在房間裡盯著鏡子看了半天,摸著自己的臉若有所思。他穿白衣服很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