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從宮得到消息, 皇上要派五前去朔方清剿叛軍,不日便會擬旨。朔方離京城山高水遠,且戰場刀劍眼, 正適合我路上埋伏下手。」
楚熹年一走,太子就慢慢斂了剛才輕浮的模樣。雖還是吊兒郎當, 眼底卻深不可測。但不知為什麼,他不稱燕帝為父皇, 僅旁人一樣,稱他為皇上。
太子信奉斬草除根,更況是晉王這種患窮的敵人。
「此事不難, 晉王多與臣交好,他初涉軍中, 人脈淺薄, 想設埋伏輕而易舉。」
在殺人這一點上,謝鏡淵太子達成了高度共識。他拳抵唇,壓住喉間的咳意, 垂眸時,視線不意落在門外, 皺了皺眉, 看來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想了他的婚事:「孤不過被禁足三月, 梅貴妃便使了這麼大個絆子來害你,新仇舊恨,實在難消。孤等會兒便進宮求皇上,論如也要將這樁婚事退回去。」
謝鏡淵皺眉冷聲道:「殿下必逞用之強,只會平白讓皇上更厭棄你。」
這樁婚事賜下的時候,是謝鏡淵沒反對過,還是曲陽候府沒反對過?但又有什麼用, 聖意已決,不可違逆。
「他心本來也沒我這個兒子。」
太子從位置上身,想自己剛楚熹年時的場景:「此人不簡單,一眼看去便知深不可測。孤還為你帶了一個謀臣來,卻原來是個大麻煩。」
「大麻煩?」謝鏡淵挑眉咀嚼著這兩個字,不置可否。
「孤素來只聽聞曲陽侯府長子楚焦平足智多謀,聰慧過人。去年群英宴上一,果然不凡,有心招攬,只可惜他已投入晉王門下。今日一,他這個弟弟似乎更不簡單。」
太子感到有些棘手,
「鏡淵,他若是個用蠢貨,留著便留著,但如果是那邊派來的細作,患窮。」
他說完重新倒回椅子上,坐沒坐相,對謝鏡淵慢慢比了一個割喉的動作。雖然看來漫不心,但謝鏡淵知道,他認真了。👤♩ 6➈丂Ⓗ𝐔᙭.ⒸOᵐ ♥👌
「留著,不許殺。」謝鏡淵只說了這五個字。
太子聞言一頓,目光狐疑的看向他:「為?」
謝鏡淵皺眉:「他還有用。」
太子沒說話,一動不動盯著他,半晌才道:「鏡淵,孤從前覺得你變了很多,但你你父親真像,血脈這種東西原來是從骨子就帶著的……」
他神情恍惚一瞬,喃喃自語:「孤也會變得他一樣嗎?」
太子語焉不詳,藏著僅有自己知道的心事。
謝鏡淵岔開話題:「殿下剛剛解開禁足,宮眼睛都盯著,你不該在這個時候大搖大擺的過來。」
太子嗤笑一聲:「孤若小心謹慎,他反而會覺得奇怪,反正滿朝武都知道你是孤門下,刻意撇清關係給誰看。」
他抖了抖袖子身:「行了,時候不早,孤先回宮了。這日晉王那邊一定會派人打聽動靜,你莫讓人有了可乘之機。」
謝鏡淵推開門,送他出去,聽出他的意有所指:「殿下在指誰?」
太子站在台階上,伸了個懶腰:「自然是你不願殺的那位。」
是「不願殺」,而不是「不殺」。
多了一個「願」字,意思大不相同。這個字仿佛一把刀,輕易便剖開了謝鏡淵心底深藏的私念,在烈日下所遁形。
謝鏡淵聞言指尖一緊,神情狠戾,一字一句道:「他若有所異動,我定親手斬之!」
他在說給太子聽,也說給自己聽。
太子活動了一下筋骨,不言語,也不知是信還是沒信。他一旁的小太監傻愣著,往他帽子上拍了一下:「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準備車馬去,看你這些蠢貨就生氣。」
語罷對謝鏡淵隨打了個招呼,駕回宮了。
謝鏡淵一人站在台階上,目送著他遠去,不知在想些什麼,心思被太子三言兩語攪得有些『亂』。他擰眉看向身旁的侍從,冷不丁問道:「他人呢?」
侍從一愣,不知他在說誰。💢♬ ➅9ⓢ𝓱𝓾Ж.c๏𝓜 👊🎃
謝鏡淵臉『色』說陰就陰,咬牙切齒吐出三個字來:「楚熹年。」
侍從這才反應過來:「楚……楚公子在……」
他其實也不知道楚熹年在哪兒,結結巴巴半天也沒說出個答案來。
「蠢貨。」
謝鏡淵斥了一句,大步朝著住處走去,結果剛剛穿過月亮門,就楚熹年正坐在門的台階上,膝蓋擱著一疊紙,低頭不知在寫些什麼。
院子種著的碧梗樹被砍得歪七扭八,活像遭了賊。
謝鏡淵腳步一頓,不由得停在原地。
剛才他在房內議事的時候,楚熹年把剩下的實驗都做完了,正在寫實驗總結。他敏銳察覺到身上的目光,下意識抬頭看去,卻是謝鏡淵。
「將軍?」
楚熹年下意識從地上身,拂了拂身上的灰:「太子走了嗎?」
他什麼都沒做,只站在那,就讓某樣東西悄聲息從嗓子眼落回了原處。
謝鏡淵輕笑一聲,仍是那副捉『摸』不透的詭異笑意:「我還為你回你的曲陽候府去了呢。」
「我走了,將軍怎麼辦。」
楚熹年低頭整理著自己的實驗稿,隨回了一句。反正在任務沒完成之前,他是不會輕易回去的,還有很多東西他都沒研究明白呢。
謝鏡淵聞言神情不屑,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聲,轉身回屋了。
楚熹年正想跟上去,系統卻又響了一下:
【叮,請宿主注意,反派黑化度已降為96】
他腳步一頓,慢半拍收了回來,問系統:「為什麼降了?」
系統哼哼唧唧:【我要是知道,我早就告訴你了,必辛辛苦苦做任務呢。】
不過它好歹帶過一屆的宿主,對這種事不能說完全沒有驗,不知想什麼,忽然驚喜出聲:【啊!我知道啦!】
楚熹年挑眉:「知道什麼?」
系統『騷』包的轉了一個圈:【謝鏡淵喜歡誰,你就幫他追到手,黑化度自然就會降下來了!】
楚熹年皺了皺眉:「我怎麼知道他喜歡誰。」
《千秋封侯》根本沒有感情線,謝鏡淵能喜歡誰?
系統:【這個就要靠你自己探索了。】
楚熹年早知道它靠不住,聞言半信半疑。就在此時,只雲雀忽然穿過拱門,避開眾人耳目,快步朝著他走了過來:「公子。」
雲雀柳眉緊皺,難掩憂心,壓低聲音道:「奴婢方才去余痕閣看了眼,發自太子走,那兒便多了許多人看守,九庸正帶著府兵來回巡視,咱要的東西怕是不好偷。」
楚熹年並不意外,他將手中的實驗稿塞入袖中,垂眸淡淡道:「既如此,咱今晚便去余痕閣看看吧。」
雲雀一驚,下意識為他打算今晚行動:「公子,將軍府高手眾多,奴婢縱穿上夜行衣,最多也只能靠近十米開外,不如等他放鬆警惕再做打算。」
楚熹年卻笑著搖頭:「不,就今晚,我親自去。」
雲雀更覺不可能,出聲阻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不會武功,怎能親自前去呢。謝將軍早已對九庸下了死命,閒雜人等敢靠近余痕閣,一律格殺勿論。」
退一萬步來說,他就算進去了余痕閣,也不一定能找到軍名單。面暗格機關甚多,只怕還沒找到就已被擒住了。
楚熹年似乎早有謀算,他在雲雀耳邊低語句,交完事情,而道:「……就照我說的辦,你把東西找來,剩下的事交給我。」
雲雀一臉『迷』茫,不知他用意為,卻也只能點頭答應:「是。」
將軍府到了夜間,守衛更加森嚴。謝鏡淵晚間服了大夫開的『藥』,卻發房內擺設略有變化,而且外間的碧梗樹被砍了個乾乾淨淨。
他指尖摩挲著『藥』碗邊緣,抬眼看向正躺在榻上看書的白衣男子,語氣涼涼:「楚熹年,你莫不是想拆了我的將軍府,造反不成?」
逗貓逗狗便罷,抓螞蟻也罷,整日的拆東西是為什麼?
楚熹年卻不告訴他。沉思一瞬,把手中書扔到一旁,朝著謝鏡淵走來,坐在了他身側:「將軍。」
謝鏡淵淡淡挑眉,靜等他的下。
誰料楚熹年卻冷不丁問道:「將軍可有喜歡的人?」
謝鏡淵聞言一愣:「什麼?」
楚熹年笑了笑,忽然輕輕執住他的手,掌心溫暖相貼,低聲問道:「將軍可有喜歡的人?」
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楚熹年俊秀絕俗的側臉在燭火照耀下顯得溫潤剔透,一雙眼噙了淺淺的笑意,讓人臉紅心跳。
謝鏡淵心想這是什麼荒謬問題,眯了眯狹長的眼,緩緩靠近他,饒有興趣問道:「怎麼,擔心本將軍讓你成了綠帽烏龜?」
楚熹年指尖沾著些許粉末,不著痕跡往謝鏡淵袖子上擦了些。他偏頭看向近在咫尺的男子,笑了笑,然抬手輕輕將對方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
謝鏡淵條件反『射』偏頭躲過,卻反而讓面具脫離得更快,傷痕遍布的側臉就那麼暴『露』在了空氣中。
他一愣,下意識捂住臉,反應過來聲音冷冷的警示道:「楚熹年——」
「將軍白日戴著面具已是辛苦,夜間便摘下吧。」
楚熹年手中的面具還帶著些許餘溫。從醫學角度上來說,捂著傷不利於恢復,雖然那些傷已是陳年舊傷,但戴著面具也影響皮膚透氣不是。
楚熹年說完,謝鏡淵盯著自己看,笑了笑:「我膽子素來大,將軍不用怕嚇到我。」
「……」
謝鏡淵盯著他,什麼都沒說,片刻冷哼一聲,轉身躺到了床側。
楚熹年他背對著自己,淡淡挑眉,忽然覺得謝鏡淵這個人也挺有意思的。抬眼看向窗外,烏雲遮月,夜黑風高。
計劃可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