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舊年往事

  「看見沒有,吧檯那個調酒師,齊劉海,吊帶裙,特拽的那個美女,我找她要了好幾次聯繫方式,她都不給……」

  韓少白正興致勃勃的給沈涼介紹自己的女神,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被攔下來了。

  沈涼按住他的手,滿腦袋問號:「女的?」

  韓少白在書里喜歡沈炎,不應該是gay嗎?

  韓少白一臉莫名其妙:「不是女的難道還是男的?喂,你別以為你是彎的,全世界人都跟你一樣。」

  沈涼隱隱覺得自己不經意間好像又打破了書里的一個設定。但怎麼會呢,小說里明明寫了韓少白喜歡沈炎,他怎麼可能不喜歡呢?

  「你再仔細看看,」沈涼把韓少白的腦袋強行掰向沈炎,「盯著他,有沒有感受到一絲絲心動?」

  韓少白被他壓住喉結,不小心乾嘔了一下:「嘔——」

  沈涼見狀還以為他要吐,立刻刷刷刷後退了三米遠,一臉警惕的看著韓少白。韓少白拍了拍自己的胸膛順氣:「大哥,我喜歡美女,有胸有屁股的那種,你讓我看男人幹嘛?!」

  不是吧……

  沈涼有些懷疑人生了,他重新坐回去:「你真的沒有一點點心動?」

  韓少白面無表情,表示沒有。

  沈涼想起他剛才都噁心吐了,那應該是真的沒有吧。坐在位置上,思考半天都沒想出原因來。

  韓少白心裡已經默認沈涼和邵衾寒是那種不可言說的關係了,他左右看了一圈:「我哥沒來嗎?」

  提起邵衾寒,沈涼的身形頓了頓,他之前一直想知道對方的童年陰影是什麼,奈何就是查不到資料。現在一看,韓少白不就是現成的答案嗎?

  「你……」沈涼斟酌著開口,「知不知道邵衾寒的父母是怎麼死的?」

  韓少白聞言神情頓時變得古怪起來:「你指我姑姑和……姑父?」

  說出最後兩個字的時候,他舌頭好似有根刺,含含糊糊,不能觸碰。

  沈涼敏銳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怎麼了?」

  韓少白喝了口酒,沒說話,他看了沈涼一眼:「你既然來問我,那就說明我哥沒告訴你,我哥沒告訴你,那就說明他不想說,你就別問了。」

  這件事放在有頭有臉的家族裡,實在算不得光彩。

  沈涼聞言愈發覺得這裡面有事情,他指尖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最後指向吧檯的調酒美女:「你把事情告訴我,我幫你把她的聯繫方式要過來。」

  韓少白:「我不會為了美色出賣我哥的。」

  沈涼心想拉倒吧,原著里你都賣了多少回了,明明意志不堅,學什麼寧死不屈:「我可提醒你一句,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你再晚一天,人家就有對象了。」

  這絕對是實話,美女總是相當搶手的。

  韓少白果然動搖:「你……真能要過來?」

  沈涼沒說話,拍了拍他的肩膀,直接起身走向吧檯。韓少白只見沈涼和那名美女說了些什麼,對方就把自己的手機遞了過去,頓時目瞪口呆。

  沈涼走了回來,重新落座,然後晃了晃自己的手機:「電話就在裡面。」

  韓少白嘶了一聲,很是費解:「你怎麼要到的?」

  他關注那個美女好幾天了,上去要電話的男人就沒一個成功的。

  沈涼淡定攤手:「哦,我說我手機不見了,借她手機打個電話找找,她人不錯,就借給我了。」

  韓少白卒。

  「好吧,但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一個大概。」

  在酒吧震耳欲聾的音樂中,韓少白回憶起了二十多年前的舊事。大概他自己也覺得唏噓,點了根煙,好半晌才吐出一句石破天驚的話:「我姑父殺了我姑姑。」

  這句話換算一下,等同於邵衾寒的父親殺了他母親。

  沈涼聞言微微皺眉,但並沒有打斷,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韓少白笑了笑:「你還挺淡定的,都不問一下?」

  沈涼:「那我問一句,他父親很恨他母親嗎?」

  誰料韓少白卻搖頭否認:「不是恨,是太愛了。」

  「韓、邵兩家當年是家族聯姻,我姑姑嫁過去之後,沒兩年就生下我哥了,不過後來她喜歡上一個畫家,不知道怎麼想的,就要和那個男人私奔,結果被我姑父抓回來了。」

  韓少白說著,看了沈涼一眼「我姑父那個人嘛……怎麼說,性格跟我哥很像,不過他很愛我姑姑。」

  沈涼秒懂。

  韓少白:「但我姑姑性格單純,喜歡看書畫畫,文文靜靜的,跟他完全不一樣,她不愛我姑父,被抓回來之後,一直自殘想跑。」

  沈涼:「所以他殺了她?」

  他此言一出,空氣陷入靜默。

  韓少白過了許久才道:「……應該是吧,他們死了兩天才被人發現,當時那個房間裡面關著的除了我哥就沒有別人,滿地都是血。」

  警方經過調查,最後判定男方是自殺身亡。

  沈涼聞言下意識抬眼,終於有了反應:「邵衾寒也在裡面?」

  韓少白點頭,伸手比了一個數字:「那年他七歲,在那個房間裡被關了兩天,和他爸媽一起。」

  「門沒鎖,他自己不願意出來。」

  韓少白最後說道。

  「……」

  沈涼離開了酒吧,身後的喧囂漸行漸遠,耳畔風聲刮過。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當初一時興起寫出的童年陰影,被世界補全成了這個樣子。

  寥寥數字而已。

  都說執筆者心狠,但原來這世界殘忍比那白紙墨字更甚。一個荒唐人間被補得滿目瘡痍,活成徹頭徹尾的悲劇,到頭來卻也沒能被人所知。

  沈涼把外套搭在肩膀上,慢慢步下台階,結果不遠處的一輛車對他按了按喇叭。下意識抬頭,就見後車窗慢慢降了下來,露出邵衾寒的半張側臉。

  「上車。」

  沈涼這才想起,自己來酒吧之前好像給邵衾寒發過定位,約好一起回家。他拉開車門上車,空間頓時顯得狹窄逼仄起來,擋住了夜間的寒意:「你不是說你要開會嗎?」

  邵衾寒抬手鬆了松領帶:「提前結束了。」

  他對這間酒吧有些印象,依稀記得好似是沈炎兼職的地方,看了沈涼一眼:「你來這裡做什麼?」

  沈涼心想還不是為了打探消息:「沒什麼,這裡飲料好喝。」

  邵衾寒沒再問什麼了,一個人閉著眼,靠在椅背里閉目養神。沈涼上次說不許他再吃藥,邵衾寒就真的沒再碰過。

  也許他內心隱隱也知道,那些東西不該碰,但除了藥物,一時找不到任何可以救他的東西。

  沈涼低頭看了眼手錶,又放下來,對邵衾寒道:「明天有空嗎,我們去約會吧。」

  這段時間,他教邵衾寒怎樣克制自己的情緒,怎樣關心別人,怎樣去記住別人的喜好,都已經初見成效,就差約會了。

  沈涼說:「一個月快到了,你用我教的方法去追沈炎,如果沒有成功,這個賭注就算我輸了。」

  當然,他依舊不贊同邵衾寒的方法就是了。

  賭約結束,也意味著他們這段荒唐關係的結束。

  邵衾寒聞言在黑暗中悄然睜眼,不知為什麼,呼吸滯了一瞬,又重新閉上:「我早就說過,你贏不了。」

  沈涼仍是那副狐狸樣:「話別說太滿,試試才知道。」

  司機把車停在了花園裡,沈涼拉開車門下車,順帶著把邵衾寒也拉了下來。這個動作從一開始的不適應到習以為常,仿佛也不需要多久。

  張媽留了晚飯,不過他們在外面都已經吃過了,徑直上樓回房。

  沈涼把邵衾寒送到房間門口,然後慢慢鬆開了手,習慣性叮囑道:「晚安,你早點休息。」

  他說完,感覺自己忘了什麼,一時卻又想不起來。都怪韓少白,今天灌輸的信息量太大了。

  邵衾寒聞言仿佛捉到了他的什麼把柄,睨了沈涼一眼,言語帶著淡淡的譏諷:「原來你連自己教的東西都會忘。」

  他說完,又慢慢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臉,低聲提醒道:「你忘了晚安吻……」

  這個學生看起來已經比老師出色了。

  沈涼見狀一愣,反應過來,笑了笑。他看著邵衾寒,想問些什麼,卻又沒有問出口,只是道:「明天約會,記得穿好看點。」

  說完微不可察的猶豫一秒,然後靠過去短暫的親了邵衾寒一下,慢慢抽離身軀,後退幾步,轉身回房了。

  邵衾寒盯著沈涼離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他靜靜站在原地,過了那麼一會兒,才慢慢握住冰涼的門把手,推門回房。

  他們兩個今天都有些怪怪的。

  沈涼回房之後,躺在床上睡不著,他睜眼望著天花板,破天荒和系統探討起了這個世界的存在:「你說……這個世界裡面的人都是真的嗎?」

  系統亮閃閃的身軀在夜間充當了照明的作用:【他們有體溫,有情感,有思想,你覺得是假的嗎?】

  沈涼:「可他們只是我寫的一本書。」

  系統不在意:【這有什麼,說不定你也是別人寫的一本書。】

  沈涼看起來不太信,閉著眼,撇嘴開口:「哦,是嗎?那寫我的人一定很無聊。」

  他從小成績爛,爹媽死的早,長大之後就是個普普通通的狗血作者,人生一點都不爽,堪稱枯燥無味。

  【別想太多,】

  系統說,

  【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你只要活著就已經比很多人強了。】

  沈涼聞言在黑暗中悄然睜眼,心想活著也不見得強,就好像邵衾寒,一生都是痛苦的。他不知想起什麼,忽然問系統:「邵衾寒的黑化度現在是多少?」

  系統答道:【49%】

  沈涼沒忍住嘆了口氣,心想真是不好降:「算了,慢慢來。」

  系統卻道:【你最好快一點,任務是有時限的。】

  什麼玩意兒?

  沈涼眼皮子一跳,匪夷所思的看向它:「怎麼還有時限,你什麼時候說的?」

  系統一看就知道沈涼肯定沒有好好閱讀宿主手冊:【我們不可能綁定宿主一輩子,任務都是有時限的。】

  它說完補充道:【你還有兩個月。】

  不算多,也不算少。

  沈涼沒說話,悄無聲息對系統豎起了中指。

  我去你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