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縣令當了幾年的糊塗官, 早就《周律》忘光了。他聞言下識扶了扶官帽,偏頭看向一旁的師爺,壓低聲音道:「快找找, 看看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師爺連忙低頭《周律》翻得嘩啦作響,最後快步走上前去, 在賀縣令耳畔一陣低語:「大人,確如他所言, 一字不錯。」
賀縣令聞言頗為驚訝的看了容宣一眼,難免被這位年子身上的氣勢所震懾幾分。他拍了拍驚堂木,結結巴巴問道:「容宣, 那依你所言,本官該如何改判啊?」
光蔑視先帝這一項罪, 人死不為過。
容宣淡淡瞥了拐子王一眼, 心想這還不簡單:「蔑視官府,私下收糧,脊杖十。買良為賤, 『逼』良為娼,流三年。惡誣告, 受反坐之罪, 脊杖十。」
他每念一條, 拐子王臉上的血『色』就褪一分,到最後然是面如土『色』,嚇得魂飛天外。
容宣最後笑了笑,總結道:「大人,依律來看,您一共要判他脊杖四十,帶枷入獄, 關三年。」
賀縣令是個糊塗蛋,別人說什麼他就聽什麼。再加上容宣言之有物,引得他頻頻點頭,悄悄和一旁的師爺商議片刻,最後重重一拍驚堂木,對著堂下沉聲道:「拐子王,剛才的那三條罪狀你應該聽得分明。本官實在沒想到你看似忠厚,實則『奸』詐狡猾,來人啊,將他拖下去脊杖四十,押送入獄。」
語罷直接從簽筒里扔了根籌子下去,一根代表十杖。
邊的衙役見狀立刻就要拖他下去行刑,拐子王這才猝然驚醒。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竟是直接推開衙役,連滾帶爬上前道:「大人!大人!草民不服!草民不服!」
賀縣令聞言剛剛離凳的屁股只好又坐了回去,語氣不耐:「你有何不服?!」
拐子王也還算有幾分急智:「大人,這翠玉扳指不管是真是假,是小人花了一百銀子買回來的。要怪只能怪那個玉商,他他他……他騙了小人,小人是被他蒙蔽,以為這翠玉扳指是真的,這才求賠呀!不知者無罪,這怎麼能算誣告呢?!」
賀縣令聞言捋了捋鬍子,皺眉思索片刻,覺得言之有理,偏頭看向容宣:「容宣,既然他不知這玉扳指為假,那就免他十脊杖如何?」
容宣淡淡挑眉:「大人,既然他說買這翠玉扳指花了一百銀子,那便請他拿出收據來,或者找那玉石商人來對峙,否則口說無憑。《周律》有雲,無屍不立兇案,無物不立贓案,他需得拿出證據來,您才能改判,否則學生亦是不服。」
賀縣令又看向拐子王:「拐子王,你說自己花了一百銀子,但口說無憑,你可有買賣收據?若無收據,那玉石商人叫來對質也可,否則本官也幫不了你。」
別看拐子王身上披銀戴玉,闊綽豪氣,實則是用來充門面的鎏金假貨。他平日摳搜萬分,用掉一文錢心疼得快要滴血,又怎麼可能花整整一百去買個玉扳指。
他拿不出收據,也找不到玉石商人,只能結結巴巴道:「大人,草民買東西沒有要收據的習慣,那商人現在也不知所蹤,容宣分明是故為難草民!」
賀縣令懶得和他廢:「你拿不出收據,也找不到證人,那就還是維持原判吧,拖下去!」
拐子王冷汗涔涔,心知自己今日無論如何逃不過一劫,卻又不甘心讓劉家人占了便宜。他惡狠狠瞪了容宣一眼,隨即看向賀縣令:「大人,草民的玉扳指就算不值一百,十總是有的。劉栓柱磕壞了草民的扳指,難道不用賠嗎?!」
賀縣令終於聰明了一次:「可本官怎麼聽說是你先毆劉栓柱,這才磕碎玉坂指的?」
拐子王強詞奪理:「大人,草民確實了他,大不了賠他幾文湯『藥』錢罷了。他的臉受了傷,草民認賠,可這玉扳指碎成數瓣,他是否也該認賠?!」
賀縣令實在找不出理由反駁。只有巧英又急又氣。劉家為了還去年的田租,連家底掏空了,現在別說十銀子,連一銀子能不能拿出來是問題。
眾人聞言下識看向容宣,想聽聽他會如何反駁,然而只見他垂眸思索片刻,居然認真點了點頭:「拐子王言之有理,大人,這十銀子劉栓柱確實該賠。不過他們手頭拮据,不知可否交由學生代為賠償?」
賀縣令贊了他一聲:「容宣,你宅心仁厚,本官允了。」
拐子王心想容家窮得就剩一堵牆了,哪兒來的十銀子賠。他死死盯著容宣的動作,只見對方從袖子裡掏『摸』半天,然後抽出了一根做工精良的銀簪。
容宣簪子遞到賀縣令眼前:「大人請看,此乃家母心愛之物。簪棍為青玉,上用素銀嵌了幾朵梅花,雖不是頂好的料子,卻也是能工巧匠所造,應該值十銀子吧?」
賀縣令端詳片刻,而後連連點頭:「雕工精細,栩栩如生,值。」
他音剛落,只見容宣忽然舉起簪子往拐子王后背狠狠扎了下去。拐子王痛得險些跳起來,反手掉簪子,簪子噹啷落地,應聲而斷。
拐子王后背被扎出了一個血洞,他怒不可遏道:「容宣!你敢在衙門行兇?!」
容宣攤手聳肩,地上斷成半的簪子撿了起來:「我這簪子值十,你弄斷我的簪子,咱們的帳扯平了。至於你身上的傷,我賠你幾文醫『藥』費也就是了。」
他竟是依樣畫葫蘆,拐子王的「歪理」原封不動送了回去。反正這青玉簪子值錢的只有上面的銀料,斷了也不緊,容宣回頭送到銀器鋪子,一樣可以賣個好價錢。
拐子王聞言氣得一個倒仰,一口氣沒上來差點暈過去。衙役見狀正準備他拖出去受刑,容宣卻忽然抬手制止:「且慢——」
賀縣令還以為他改變了主:「容宣,你又怎麼了?」
容宣對他拱手施禮:「大人,劉栓柱一家素來老實本分,而拐子王又『奸』詐狡猾,學生恐他們拿不到湯『藥』費,所以想請大人見證,讓拐子王當堂賠付。」
賀縣令只想趕緊審完這個案子,好回去補個回籠覺,聞言自然應允。拐子王見狀面『色』難看的從袖子裡『摸』出五文錢,直接扔到了劉栓柱面前:「呸!窮鬼!」
容宣瞥了眼,好心提醒道:「王員外,您給錯了,不是五文錢,而是五十。」
拐子王聞言眼睛瞪得老大,氣急敗壞道:「容宣!你窮瘋了吧!憑什麼讓我賠五十?!大人,他這是故訛詐!」
賀縣令也覺得太多了,示容宣往下降一點:「容宣,劉栓柱不過受皮肉之傷,去醫館抓『藥』五銀子也就夠了,五十也太多了些。」
容宣卻是故嘆了口氣:「大人有所不知,五十不僅不多,恰恰相反,草民還收了十幾銀子。」
他給賀縣令算了一筆帳:「劉家共計四口人。劉大爺年邁不能下地,巧英年紀尚小,孫媳『婦』尚在孕中,所以一家靠劉栓柱地養活。算上牲口草料,過冬棉糧,他們家一年的吃穿用度為十五銀子。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劉栓柱現在身受重傷,起碼有三年要臥床養病,也就是說他三年之內不能下地幹活,共計虧損四十五銀子。而在此三年間,他的湯『藥』不能中斷,算他一年『藥』費五,三年就是十五,加起來一共是六十銀子。」
容宣語罷在眾人瞠目結舌的表情中繼續算道:「拐子王違背官府明文,私下收租,那張契約應當作廢。所以劉家人之前還他的十銀子也應該如數奉還,六十加十一共是七十……大人,學生收回剛才那句,拐子王要賠的不是五十,應該是七十才對。」
拐子王氣得恨不得直接衝上去掐死容宣:「我一年能掙百銀子,那你剛才扎了我一簪子,是不是得賠我三百?!」
容宣笑了笑:「王員外,以傷訛詐可是要判十脊杖的,你劉栓柱不可同日而語。第一,我剛才扎你的那一簪子並不影響你吃喝行路,只看你現在聲如洪鐘便可知曉。第,你的傷很輕,明日就結痂了,連『藥』不用敷。第三,你買良為賤,當流三年。也就是說接下來這三年裡你會在牢里度過,期間做不了任何買賣營生,也就沒有任何入帳,我自然不用賠付於你。」
他輕飄飄一開口能人氣死:「大人,還請您速速判案,學生見不得無恥之徒立於堂上。拐子王的惡鄉間人盡皆知,說不買良為賤的事做了不止一樁,您身為父母官,更應當仔細徹查才是。」
賀縣令擺擺手,壓根不想費心神:「此事日後再議,日後再議。」
容宣按住他的手,認真搖頭:「大人,怕是不行。」
賀縣令瞪眼:「為何不行?」
容宣慢慢後退幾步,聲音清朗,讓所有人能聽見:「大人,學生乃是為您著想。略賣和誘之風盛行,《周律》第十三章第九篇,如地方該官員弁知情故縱者, 照例議處。鄉保衙兵盤查不力, 杖八十, 革役。知情故縱者, 杖一百。此處近天子城下,倘若消息傳入上官耳中,豈不是平白斷了大人的青雲之途?」
他此言一出,不僅是賀縣令,就連邊站著的衙役屁股緊了一分。杖八十?完人還能活嗎?
一聽很可能要丟官,賀縣令算是被掐住了死『穴』,瞬間清醒過來。他這下不用師爺支招,立刻拍案而起:「來人!拐子王橫行鄉里,必然為禍甚多,本官身為父母官,怎可坐視不理!趙捕頭,你速速帶人去他家中徹查,看看是否有略賣和誘之事!」
驚堂木重重一拍,聲音震徹堂,連牌匾上的蜘蛛驚得掉落了下來。
……
案子就此判。外間看熱鬧的百姓見狀這才稀稀拉拉散開,只是仍未走遠,沉浸在剛才精彩絕倫的辯論中難以回神,總忍不住目光看向那白衣子。
容宣走出衙門,對周遭的目光毫無所覺。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子,拐子王身上只帶了十白銀,剩下的只能用小金錠補足,但還是怪重的。
他思及此處,不禁抬頭看向天邊高懸的烈陽,難免有恍惚之感:他居然贏了官司?
不過也不稀奇,古代的律法漏洞跟篩子一樣,有理在身的情況下,想翻案也不是太難。
姬凡一直在後面靜靜跟著容宣。見他剛才在堂上不僅三言語就翻了案,還讓拐子王倒賠銀子,『逼』得那個糊塗縣令徹查此事,眼中悄然閃過一抹光亮。
他夫君真厲害……
此時劉大爺和巧英也扶著栓柱走出了府衙,他們瞧見容宣站在門口,不由分說上前便跪,哭得老淚縱橫:「容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在堂上出手相助,我們一家子人可怎麼活啊……」
容宣趕緊他們從地上扶了起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他語罷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銀袋子:「劉大爺,這是拐子王賠來的七十白銀,其中有十是你們的欠款,還剩六十。依照行情來算,我做狀師替你們翻案,需得從中抽取四成佣金,也就是十四作為報酬。」
容宣這個人活得很清醒。救人歸救人,報酬歸報酬,更何況他現在一貧如洗,何必裝得清風霽月。語罷從錢袋裡面拿出金錠和四白銀,剩下的錢全交到了劉大爺手中。
劉大爺一驚,連忙推了回去:「容子,你這是羞老漢的臉啊!你救了巧英,我們本該謝你才是,怎麼還能要你的銀子呢!」
他們是樸實的莊稼漢,大字不識一個。覺得這銀子既然是容宣官司贏回來的,那麼理所當然應該歸他。
容宣開口糾正:「這不是我的銀子,這是拐子王賠你們的銀子。栓柱現在受了傷,雖不至三年難以下地,可也要休養一段時日,難道你們不吃不喝了嗎?看大夫也要錢,你們就收下吧。」
劉大爺還是覺得受之有愧:「這……這這……」
容宣最後只能錢袋塞到了巧英手裡:「剛好我要帶夫郎去醫館瞧病,栓柱也受了傷,一起走吧,免得耽誤了他們的傷勢。」
巧英擦了擦眼淚,紅著眼睛點頭道:「多謝容子。」
於是他們家一同結伴去了醫館。栓柱看跌損傷,容宣則帶著姬凡去看……腦科?
坐館大夫是這一片遠近聞的醫科聖手。他先是替姬凡脈,又皺眉檢查了一遍他後腦磕傷的位置,思慮半天才道:「後腦血塊淤堵,想來外力受創太重,故而記憶混淆。我替他扎針活血,再輔以『藥』材去淤,你們每隔五日前來複診一次,看看恢復如何再說。」
姬凡不喜歡旁人碰他,一直眉頭緊皺。尤其當大夫檢查他後腦腫塊時,那頭痛欲裂的感覺又忽然席捲而來,疼的他面『色』蒼白,悶哼出聲。
「大夫,你輕一些。」
容宣眼疾手快姬凡拉到了自己這邊,無識輕輕『揉』了『揉』他的後腦,出言解釋道:「我夫郎他經常頭疼,您下手太重了。」
坐館大夫聞言險些氣得吹鬍子瞪眼。他行醫數十年,難道會不知道下手輕重嗎?礙於不能攆客,勉強忍下了這口氣,皺眉走到『藥』櫃後面,提筆刷刷刷開了幾張『藥』方,遞給一旁的學徒去抓『藥』。
「後腦淤血阻滯,自然會頭疼,好在你夫郎習武,體質康健,換了尋常人不痴也傻。現在當務之急是調理他臟腑內傷,餘下的就慢慢治吧。」
容宣反正也不急著讓姬凡恢復記憶,聞言低頭看了他一眼:「那就聽大夫的,慢慢治?」
姬凡頭疼,一直靠在容宣肩上,聞言閉眼輕輕點頭,並無異議。
隔壁的栓柱經上好了『藥』。莊稼漢子筋骨皮實,拐子王的那一頓其實是皮外傷,休養幾天就好了。容宣在堂上說他三年不能下地,純屬誇大其詞。
他捂著胸口,在巧英的攙扶下走了出來,感激得不知該如何是好,面『色』虛弱的道:「容子,多謝你的救命之恩,否則我們這些莊稼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沒處說理,待我傷好之後,一登門拜謝。」
容宣道:「聽說你媳『婦』經懷了身孕,有空多陪陪她吧。那些銀子攢著也好,做生也好,留一分出來給孩子以後讀用,識字明理,自然也就不會被人欺負了。」
栓柱連連點頭,恨不得他的當成金科玉律:「您說的對,俺現在就攢錢,日後送孩子去學堂讀,也當個讀人。」
劉大爺經去遺落在『妓』院門口的牛車給牽了回來,他們拿著大夫開的『藥』,坐上牛車原路返回。
天邊早夕陽欲頹,一片霞『色』。無數飛鳥振翅而還,遠遠看去只餘一片密密麻麻的黑點。容宣懶懶靠在牛車上,嘴裡叼著一根狗尾巴草,不知是不是錯覺,他恍惚間聽見一聲尖銳的鷹唳。抬眼一看,卻見一隻黑鷹振翅盤旋在上空,久久不願離去。
姬凡也好似聽見了聲音,喃喃自語:「哪兒來的鷹?」
容宣吐出嘴裡的草:「這是獵鷹。王貴族狩獵出巡,會帶上自己馴養的鷹來狩取野兔,它許是找不到自己的主人了吧。」
那隻鷹最後似乎飛累了,落在不遠處的一棵枯枝上,低頭理了理羽『毛』,安靜不再鳴叫。
姬凡對上它的眼睛,腦海中又電光火石閃過了某些片段。只是這次更為模糊,似乎是一片山谷樹林。
他……
到底是誰?
姬凡閉眼皺眉,怎麼也想不起來。最後抬眼看向一旁的容宣,卻見他正支著下巴看巧英,欣賞姑娘秀氣的容貌,頓時這個問題拋到了腦後。
「夫君。」
姬凡冷不丁一開口,又讓容宣咳嗽連連,他下識回過頭,結結巴巴問道:「怎……怎麼了?」
他記得自己沒和巧英說啊。
姬凡不語,而是閉眼枕在了他腿上,無聲宣誓占有權:「我頭疼。」
容宣沒多想:「那你休息一會兒吧,到家了給你熬『藥』。」
經過這麼一岔,他眼睛終於不往巧英身上飄了,耐心待著回家。容母在家裡久不見他們回去,一急了。
牛車經過村口的時候,路邊的樹林繫著十幾匹上駿馬,相當眼。容宣目光不經一瞥,下識坐直了身形,回憶起今天在集市上看見的那群劍客,心想難道是東臨侯的人查過來了?
思及此處,他顧不得什麼,連忙對劉大爺道:「大爺,我忽然想起家中有急事未辦,能否勞煩車駕得快些?」
劉大爺一聽他有急事,連忙揮動鞭子,飛快朝著容家駛去。容家的位置在村尾,離村頭隔著好一段距離,走過去起碼也得一盞茶的功夫了。
姬凡忽然感知到容宣莫警惕的情緒,下識睜開了眼:「怎麼了?」
容宣示他別說:「回去再告訴你。」
牛車抵達容家之後,容宣剛好看見容母正坐在院子裡擇菜,連忙拉著姬凡上前問道:「母親,今天家裡有人來過嗎?」
容母聽見容宣的聲音,下識抬頭看向他,不明白兒子為什麼會這麼問,語氣疑『惑』:「宣兒,你今日怎麼回來的這麼晚,家裡不曾來過什麼人。」
容宣心想附近大大小小的村鎮說也有十來個,那些人應該還沒來得及查到這裡。他聞言顧不得解釋什麼,趕緊姬凡拉進了屋子裡:「你待在這兒千萬別動,我回來。」
語罷跑出屋子,走到了院牆旁邊,對著隔壁喊了聲:「宋姐姐!宋姐姐!你在嗎?」
「哎呦~誰在喊我呀~」
人未至聲先到。只聽隔壁的屋門吱呀一開,從裡面走出一身材豐滿的『婦』人來。她容貌清秀,但因著膚白細膩,又添了幾分風韻,赫然是經常跟容宣調笑的宋寡『婦』。
容宣道:「宋姐姐,你家中可有胭脂水粉,借我一盒,明日我再還你。」
宋寡『婦』揮了揮帕子,上下量著他:「喲,容家大郎,你尚未娶親,要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做什麼?」
姬凡一直在屋裡養病,除了拐子王,村裡有人見過他。
容宣畢竟是靠嘴皮子吃飯的,編起瞎連草稿不用:「今日是我娘的生辰,我忘了給她買東西,好姐姐,你借我一盒,明日我給你買盒新的。」
宋寡『婦』聞言也沒懷疑:「算你好運,我屋子裡剛好有一盒沒用呢,著,我給你拿去,明兒可記得一要還啊。」
語罷扭著腰進屋了。
姬凡隔著窗戶,他們之間的對聽得一清楚。指尖落在窗框上,硬生生按陷了幾個指印,冷冷眯眼:母親說的果然不錯,容宣真的喜歡調戲隔壁寡『婦』!
容母站在院子裡,他們之間的對聽得一清楚。她皺眉『摸』索著走到容宣身邊,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袖:「宣兒,你又在胡鬧什麼?」
容宣又編了一個瞎,在容母耳邊低語道:「母親,你不知道,今日城裡來了一個大官,專喜歡抓貌的卿子,馬上就搜到咱們家了。您不必多管,會兒有人問起來,你只說那位重傷子是我在靖州娶的媳『婦』兒就行了。」
容宣借了宋寡『婦』的胭脂水粉,又從箱子裡翻出容夫人從前穿的素衫裙袍,回屋後一股腦塞到了姬凡懷裡:「快換上。」
姬凡拿起衣服一看,卻見是女子衣物,立刻丟開了,細的眉頭緊蹙,語氣冷冷:「我是男子,怎可穿女子衣物。」
容宣:「你生得如此漂亮,穿一穿又何妨?」
姬凡轉過身:「不穿。」
容宣心想你還挺鐵骨錚錚,他握住姬凡的肩膀轉過來面對自己,低聲哄騙道:「出嫁從夫,你得聽我的。我是你夫君,現在夫君讓你穿,你也不穿嗎?」
姬凡還是不願:「那你剛才還調戲隔壁寡『婦』?」
容宣聞言噎了一瞬,反應過來,又立刻『摸』了『摸』姬凡的臉,笑著道:「她又沒你漂亮,我調戲她做什麼,我要調戲也是調戲你。」
語罷勸道:「快換上,村里來了大官,專門搶卿子回去伺候,你如果被搶了可怎麼辦?」
姬凡眼底一片冰涼的殺,陰測測道:「那我就殺了他們!」
容宣開始頭疼了:「殺人是犯法的,快衣服換上,你連我的不聽了嗎?」
姬凡聞言皺眉不語,不知是不是錯覺,臉看起來有些紅。最後禁不住容宣的哄勸,終於鬆口:「……你是我夫君,我自然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