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少白還欲再說,邵衾寒卻不知為何,冷冰冰的睨了他一眼:「再多嘴就給我出去。🐼💚 6➈ᔕ𝐇𝕦𝓧.𝕔σ𝐌 🍫😲」
韓少白頓時不吭聲了,安靜如雞,埋頭吃飯,心中卻對邵衾寒與沈涼的關係感到愈發好奇。
多虧他這一提,沈涼終於想起了自己昨天的計劃,好像還不知道發展到哪一步了?他有心想問問邵衾寒,但礙於韓少白在場不好開口,等韓少白酒足飯飽離去,這才出聲問道:「我哥呢?」
邵衾寒坐在餐桌對面,聞言沒什麼反應:「回學校了。」
沈涼心想我問的可不是這個:「昨天晚上你們兩個就沒發生點什麼?」
邵衾寒冷笑:「你覺得我們會發生什麼?」
他在桌下的手夾著一根韓少白之前遞來的煙,但並沒有抽。指尖悄無聲息用力,就將那根煙對摺成了兩半,指腹惡狠狠揉搓,菸絲散落,被折磨得「筋骨盡碎」。
邵衾寒面無表情做完這一切,覺得心裡痛快了些,但又不太夠。
沈涼真的不記得昨天發生了什麼,他只記得席間沈炎喝醉了,他們開車送沈炎回家。邵衾寒這樣都沒得手,也太不是個男人了吧?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沈涼已經有點懷疑劇情了,他目光狐疑的盯著邵衾寒:「你真的喜歡我哥?」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邵衾寒對沈炎的喜歡太奇怪了,看上去更像是書中人物為了遵循作者設定的喜歡而喜歡。
沈涼沒見過邵衾寒主動去打聽沈炎的事,也沒見過他主動去找沈炎,對方似乎只是單純的想得到這個人,就像盤中據為己有的蛋糕。而在此之前,誰搶誰死。
這種懷疑的目光不知從什麼地方戳到了邵衾寒內心不可言說的隱秘,他不自覺皺眉,語氣譏諷:「怎麼,不喜歡他,難道喜歡你?」
「那就好,」沈涼連忙搖頭,「你千萬別喜歡我。」
他還打算回原來的世界呢,再說了,邵衾寒這種動不動黑化的反派不適合談戀愛。
俗話說的好,無愛一身輕,有愛變神經,單身狗的快樂別人理解不了。
這種避如蛇蠍的態度讓邵衾寒多多少少感到了那麼些刺心,好似他的喜歡是毒藥,是髒東西,不能輕易沾染,比路邊的垃圾還不如。
客廳安靜了一兩秒。
沈涼說完正準備上樓回房,在經過邵衾寒身邊的時候,卻忽然被一隻冰涼的手扣住。對方攥得很緊,指尖沾染著菸絲的味道,幾欲陷入肉中。
邵衾寒並不看他,面色蒼白的直視著餐桌前方,明明端坐矜貴,卻偏偏讓人感到他內心的翻湧不平:「沈涼,你是不是覺得我不配喜歡一個人……」
是否因為他不擇手段,內心枯暗發朽,所以連帶著那份愛也是惡毒骯髒的。
沈涼沒料到邵衾寒會問出這個問題,略有些詫異的看向他,手腕的刺痛感須臾就變成了麻木,鈍鈍的。
「我沒這麼說,」沈涼還是第一次見邵衾寒如此反常,「我只是覺得……你用錯了方法……」
邵衾寒嚴格來說並不比蘇青硯差些什麼,事業上甚至更為優秀,只是他的手段與性情讓人不寒而慄。沈炎這種千篇一律的嬌花主角,註定了不會與他有糾葛。
邵衾寒聞言不知想起什麼陳年舊事,指尖又收緊了幾分。他緩緩抬頭看向沈涼,一張臉白到近乎透明,目光陰冷,清晨的陽光也未能給予幾分溫度,像一塊冷冰冰的玉石。
邵衾寒抿唇,一字一句「告訴」沈涼,帶著幾分令人心驚的執拗:「愛一個人,就要得到他,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哪也去不了……」
哪兒也去不了……
那個人當年就是這麼告訴他的。
邵衾寒信了,信了很多年。
沈涼糾正道:「他如果愛你,你什麼都不用做,他就會自己留在你身邊。」
不需要任何手段,也不需要任何心機,你什麼都不用做,安安靜靜站在原地就贏了,對方自然會向你走來。
這樣一比較,邵衾寒的手段就落了下下乘。
他還是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一個人。一個從未被愛過的人,該如何學著去愛別人……
隨著沈涼話音落下,邵衾寒的臉色一點點難看起來。他似乎想反駁,卻又不知該如何反駁,最後嘩啦一下站起身,椅子摩擦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沈涼以為邵衾寒會說些什麼,但他什麼都沒說,一根指頭一根指頭,慢慢鬆開自己的手,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譏笑,然後轉身上樓了。
電子光屏上的黑化度悄無聲息上漲了10%。
於是沈涼就明白,邵衾寒還是不懂。
晚上的時候,外面下起了雨。雨珠噼里啪啦擊打著玻璃窗,留下一片雜亂的水痕,下得又急又驟,間或夾雜著幾道轟隆的雷聲,似乎要撕開天幕。
邵衾寒在樓上待了一整天,沒下來過。
沈涼在樓下坐了一整天,沒上去過。
他們兩個不知道在鬧什麼彆扭,也許有一個人主動說說話就好了,張媽是這麼想的。
她肩上披著一件薄外套,從廚房走了出來,手裡還端著一碗甜湯,對沙發上發呆的沈涼道:「小沈啊,你幫忙把這碗甜湯給邵先生送上去吧,剛熬好的。」
沈涼聞言,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他從沙發上起身,慢半拍接過碗:「哦,行。」
他其實也想上樓看看情況,只是沒有理由,張媽也算遞了個台階。
沈涼端著碗上樓,照舊對邵衾寒的房門敲了三下,然後直接開門進去,畢竟你不能指望邵衾寒會主動開門或者說「你進來吧」這種話。
外面下著雨,房間裡卻沒開燈,漆黑一片,只能依稀看見家具輪廓。
沈涼在牆上摸索著,找到開關,然而還沒來得及按下,房內忽然響起了一道不帶絲毫溫度的聲音,沙啞破碎:「不許開。」
沈涼動作一頓,循聲看去,卻見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地板上,赫然是邵衾寒。
「……好,不開。」
沈涼很好說話,他端著碗走到邵衾寒面前,然後在地板上坐下:「喝點甜湯。」
邵衾寒沒有動,甜湯往外裊裊的冒著熱氣,但又被雨夜的寒意所驅散。
沈涼有些不適應周圍的黑暗,尤其當下了雨後,環境陰暗且潮濕。他不明白邵衾寒是怎麼能在這樣的房間裡待一整天的……
又或者不是一整天,是很多年。
這個認知讓沈涼心裡莫名刺了一下。他偏頭,在黑暗中看向邵衾寒,然而對方整個人已經融入陰影,連五官都是模糊不清的。
沈涼忽然出聲:「邵衾寒,你怕黑嗎?」
邵衾寒曾經跟他說過,怕血。沈涼當時不是沒聽清,他只是覺得不可思議,只是後來邵衾寒沒有再說,他也就沒有再問。
這個人手上沾血,偏偏怕血;這個人懼怕漆黑死寂的夜晚,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都將自己關在裡面。
人越怕什麼,就終將被什麼淹沒。
沈涼在紙上書寫的寥寥幾字,就那麼困囿住了邵衾寒的一生。
「轟隆——」
又是一道閃電劈過,漆黑的房間霎時亮堂一片。在那一瞬間,沈涼終於看清了邵衾寒的臉。他只覺得對方好似流離失所的孤魂野鬼,眼中滿是空洞茫然,眉頭因為駭人的雷聲而緊皺,竭力將身體縮進牆角。
這是他筆下的人物。
活生生的、人物。
沈涼沒有再管那碗甜湯。他對著邵衾寒慢慢伸出手,覆上對方冰冷刺骨的手背,感受到邵衾寒身形瞬間緊繃,卻沒有收回手,而是微微用力,將他拉出了牆角。
像是將殼類動物強行驅逐,離開賴以生存且富有安全感的「家」。
邵衾寒開始掙扎,沈涼死死制住他,然後把他強行按進了自己懷裡。那一瞬間,沈涼感覺自己的肩膀陡然傳來一陣尖銳刺痛,像是被什麼野獸狠狠咬住,血腥瀰漫。
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邵衾寒那種耐力,額頭頓時青筋暴起,出了密密的冷汗,卻又忍著沒有叫出聲。
哦,對精神病人應該多些寬容,
對邵衾寒也應該多些寬容……
沈涼這麼告訴自己,強迫自己慢慢放鬆了下來。他掌心落在邵衾寒後背,一下一下的安撫著,然後將對方不住顫抖的身軀緩緩擁緊,聲音低沉,因為痛意,多了幾分忍耐:「你怕黑?我陪著你……」
他說完和邵衾寒一樣背靠著牆,坐在地板上,伸長了腿,在黑暗中不知踢到什麼東西,咣啷作響,好似是藥瓶。
沈涼動作頓了頓,又繼續輕順著邵衾寒的後背,語氣認真:「下次不許吃,真的不能再吃了……」
那種藥物只會加重他的病情。
他們誰也沒再說話,連空氣的流淌仿佛都緩慢了下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邵衾寒不知是不是累了,終於張嘴鬆開了沈涼的肩膀,對方的懷抱卻並未鬆緩半分。沈涼在黑暗中摸索著,溫熱的指腹落在邵衾寒冰涼的唇上,意料之中觸碰到黏膩的血液,還有對方戰慄的牙關。
沈涼低頭,在黑暗中定定的看著邵衾寒,斟酌開口:「其實……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去愛一個人是對的……」
他如果知道,他就不寫狗血了,早就改行去寫愛情正劇了,對不對。
他從來沒有覺得邵衾寒的愛骯髒。
雖然這種想法異於常人,但在很久以前,沈涼也曾經羨慕過這種極端到近乎瘋狂的感情。像一團熾烈的火,溫暖又滾燙,帶著焚燒為燼的決絕與孤擲一注。
只是他覺得自己不可能擁有,也不會需要。他從小到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人過的,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如果不出意外,一生中不會遇到太過濃烈的愛恨。
沈涼又說:「但我應該比你懂得多一點……」
他最後說:「我可以教你。」
窗戶隔絕了外間模糊的雨聲,淅淅瀝瀝,將這一方天地分隔成兩個世界。那樣極端瘋狂的感情不為世俗所容,所以只能在紙上展現,在書中存活。
沈涼從這一刻開始,感覺自己懂了什麼,卻又難以用語言描述。但他終於明白過來,他該先教會邵衾寒如何去愛一個人,而不是盲目追逐。
沈涼終於確定了自己的想法:「邵衾寒,我教你。」
再卑劣的人也可以擁有一份乾淨純粹的愛,這無關乎配不配,是每個人應有的權利。而旁人無權苛責,亦無權輕視。
邵衾寒只是,用錯了方法……
沈涼在黑暗中捧住邵衾寒的臉,乾燥的指尖將溫度傳遞過去,慢慢描摹著對方蒼白俊美的五官:「從現在開始,我會把你當做我最愛的人……」
他像一個認真負責的老師,而邵衾寒則是成績堪憂的學生:「你要好好學,我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邵衾寒沒有說話,漆黑的眼睛緩緩聚焦,唇齒間仍沾染著腥鏽。他死死盯著沈涼,胸膛起伏不定,聞言唇角扯出一抹微小譏諷的弧度,狼狽又傲氣,不想承認自己的方法是錯的。
他說:「不……」
邵衾寒堪堪吐出一個字,下一秒,唇上就多了一片溫熱。沈涼毫無預兆吻住他沾滿血腥味的唇,將未盡的言語盡數吞進腹中。
這個吻輕柔得好似一陣風過,與外間呼嘯的雷雨形成鮮明對比,溫熱的懷抱要把人融化。
沈涼就像昨夜醉酒那樣,舉動已然有些不受控制,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忽然會吻邵衾寒,只是覺得對方唇角的血色有些刺目。心中閃過一瞬迷茫,又被強行壓下。
「噓……」
他捂住邵衾寒的嘴,溫熱的唇緊貼著對方耳畔,在一片模糊的雨聲中認真道:「邵衾寒,這是必選題。」
也是你人生路上最大的絆腳石。
不可以空著,不可以跳過,也不可以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