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章 341.洞滅(三,4k)
跨界是一種屬於少數人的特權。
它與力量無關,更像是一種毫無邏輯可以去找尋的天賦。
它並不只屬於強者,有許多跨界法師在第一次使用他們的天賦時甚至無法長時間施法。但是,他們最後無一例外地全都成為了強大且古老的生物。
你以為這是好事嗎?
不,這更像是一種詛咒。
成為跨界法師,意味著你揮揮手便能取得常人費盡心思窮極一生追求的一切。
世俗的權勢與財富將變得不再具有吸引力,對異性的渴求也是如此,任何以往能帶給你快樂的東西都將消失。
最終,他們只能追求更多。
創造世界來當做遊樂場,塑造完美的英雄,然後將他們純白的靈魂染成純粹的漆黑
又或者投入進永無止境的研究,將所掌握的力量推進到更深的地步,成為渴求無度的知識上癮者。
毫無疑問的一點是,無論伱選擇什麼方式來消磨這場折磨的永生,你的人性都將一點一點地異化,消失。
當然,白塔中並不只有人類一種種族。因此,人性其實是一個相當寬泛的概念。它可以是人性,也可以是精靈的『靈性』,惡魔的『魔性』.
想到這裡,何慎言刻薄地笑了笑,跨界結束了。他想起了白塔議會內網上一句著名的話。
一切都沒有意義。
是嗎?
或許吧.
伸出右手,撕開現實與噩夢之間的界限。他毫無顧忌地進入了亞空間之中,入目所及的景象與他所熟悉的那個非常相似。
一樣的混沌無序,一樣的沒有任何邏輯可言。唯一的不同在於,這裡的邪神並未有一名缺席。
不.應當這樣說,這裡的邪神,只有一名仍然存在。
一顆星星膨脹起來,一種邪惡的光使它看上去如同被腐蝕的藍色眼球般令人作嘔。法師冷淡地回望過去,毫不意外地看見眼球的變化。幾秒種後,一隻通體深藍色的鳥取而代之。
「你好。」它口吐人言,彬彬有禮。「這應當算我們第一次正式見面吧,跨界法師。」
「它們告訴了你很多啊。」
法師滿是惡意地笑了一下:「還是說,你殺了它們中的一個,取得了記憶?能夠穿梭世界的誘惑對你來說意味著什麼呢,奸奇?」
「或許我殺了,又或許我沒有,我所知道的事只是交易的一部分不過,穿梭世界?那當然意味著很多了,我初次見面的朋友啊。」
鳥喙開合,毫無感情可言的眼眸中閃爍著光輝,它頗感興趣地用一隻眼睛凝視著法師:「對於一個我這樣的生物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具吸引力呢?」
「你稱自己為生物?」
「我當然是生物了,法師。」
它輕笑了一聲。
「我無可置疑的活著,我有欲望與追求,我的喜好與厭惡都一樣明顯.」
「你還需要什麼證據嗎?我有很多時間來和你進行一場辯論賽。畢竟,我的老夥計們都離開了——噢,除了金色的那個傢伙。」
藍鳥的脖子歪了歪,它的頭顱詭異的傾斜了。明明是鳥類的自然動作,它做起來卻充滿了一種令人作嘔的不和諧之感。
「他似乎正在醞釀一些什麼.有意思。」
「你知道的很多。」
何慎言眯了眯眼:「但你所展露出來的態度可是相當有趣啊,奸奇。」
「有趣?這件事從頭到尾都充滿著樂趣唯獨在這裡不是。」
奸奇的化身開始再度變換,只是一個眨眼的功夫,它便成為了一團煙霧。宏大浩瀚的聲音從中出現。
「我猜,你想知道真相吧?」
煙霧凝聚,散去,裹挾著一些正在尖叫的星星,讓它們成了閃閃發光的銀色粉末。法師默不作聲地跟上了。
「真相其實很簡單,我也無意隱瞞事到如今,遵守我自己的規則已經沒有意義了。我會誠懇地告訴你,法師——我不應該和那些所謂的天使們做交易的,它們完全不懂幽默感。」
煙霧被風吹散了,粉末留在原地,形成一個沙漏。群星的殘骸從遠端飛來,形成沙漏的外殼。一隻眼睛在那些銀色的粉末中閃閃發光。
「可別告訴我你後悔了,奸奇。」
「哈!」
萬變之主大笑了一聲。
「你未免太看輕我了,遠道而來的朋友!後悔?不,不,不。我只是為它們感到惋惜,人類的自由意志才是最為可貴的東西,而它們卻將它視作塵土」
沙漏旋轉,銀色粉末中的眼眸輕快地眨了眨。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樣,我知道它們在你死後對於這兩個世界的規劃。我知道它們將要做的——我可不能忍受那樣的世界。」
「但你已經和它們合作了。」
唇舌輕啟,法師難以抑制的冷笑了起來:「你就是在後悔,奸奇。」
「嗯或許吧。」
這一次,萬變之主沒有再次否定,沙漏中的銀色粉末開始快速地落入下層。那隻眼球卻被隔在了細小的玻璃連接處,星光閃爍,幾顆星星尖叫著划過他們身邊。
「或許,我真的是在後悔?」
祂理性而冷靜地評判了起來:「我並不厭惡失敗,失敗是計劃的一環。我從未後悔過,這種情緒從未真正地誕生於我心中過直到現在。」
沙漏破碎,銀色的粉末從其中漏出,眼球腐爛,變化,一隻雄鷹出現在原地。
「是的,我後悔了。」祂承認。「我想要有趣,想要變化.我可不能容忍那種死水一團的世界。」
「那麼——」
雄鷹振翅,飛翔到了法師面前。他伸出手,好讓這隻鷹能夠停留在他的手臂之上。鷹凝視著他,泛著光的鳥喙張開了。
「——合作吧?」祂熱切地問。「來吧,法師。讓我們攜手將那群入侵者趕出去吧!這可是人類和我們的銀河!」
「我要是會答應你,就是真的腦子被門夾了。」
法師冷笑著回以不屑的凝望:「它們該死,你以為你就不是嗎?這是人類的銀河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你和它們那群寄生蟲並無區別。」
「多麼冷酷而精準的分析啊.」
鷹側著頭感嘆:「可惜的是,你沒得選,法師。如果你想為這兩個世界獲得一線生機,你就必須要與我合作。」
「我很想知道你的自信是從何而來。」
「從事實而來。正如你所知,我的老夥計們正在互相融合,這個過程.當然不會是平和的。而那群遠道而來的侵略者則為祂們提供了一個單獨的場地。」
鷹張開鳥喙,從中傳出了一個男人沙啞的笑聲。
「恐虐勇猛有餘,因此只顧著彼此廝殺。納垢沉迷腐爛,因此互相培育瘟疫。色孽鍾愛對方,祂們彼此擁抱,互相開始吞食,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時間.」
「祂們都沒有看見未來,祂們都被低級的欲望所支配。只有我,法師,只有我看見了未來!」
「你沒得選!」
祂猖狂地大笑:「你必須與我合作,必須和我一起執行殺戮——來吧,違反你的原則!是的,我知道你有一個原則,我知道你不屑於和我為伍!但是!你,沒,得,選!」
「——所以,來吧。」
雄鷹再次振翅,熱切地凝望著他:「來讓世界變得有趣起來吧,法師。」
——
王座之間。
加拉霍夫——現任禁軍元帥以哀切的眼神望著王座上的那具屍體,久久的不發一語。
他握著他的武器,通常來說,這是不被允許的。在人類之主面前,沒有任何刀刃應當被出鞘。但今時不同往日了,他們的主君要求了此事。
於是他們遵從。
「您還需要什麼?」良久,他沙啞地問。
+離開。+
人類之主用他的靈能震盪了空氣,一萬年來的第一次,他可以對他們如此說話,而不必通過靈能者的自我犧牲。可悲的是,這並不是一個好轉的跡象。
「主公.」
加拉霍夫悲哀地閉上眼睛:「我們的誓言——我們發過誓的,主公,您知道的。我們對您發過誓。」
+你們同樣也對人類發過誓,我不過是過眼雲煙,是歷史上成千上萬個愚蠢君主中的一個。而你們可以做到更多。+
「主公!」
+離開,加拉霍夫,你們也是,統統離開。然後,將洛嘉叫來。我有一個幻夢要講述給他。我要趁著我還能,我必須.+
面色慘白的禁軍元帥緩慢地帶著其他的侍衛離開了王座之間,等待多時的原體進入其中,被面前的景象驚駭得滿面蒼白。
他看見的不是匯報中那『肉體重生』的父親,而是一具正在緩慢癒合,卻毫無生機可言的屍體。在這具屍體的眼眶中,有比以往無情一萬倍的金色光輝正在閃爍。
洛嘉——金言使者的原體,鄙視且厭棄宗教的洛嘉·奧瑞利安的嘴唇顫抖了。
+很抱歉讓你看到這幅景象,洛嘉,但我別無他法。你是唯一能承受住這一切的。而其他人我不能再給他們增添苦難了。+
「我」
金言使者捂住的胸口,有生以來第一次沒有因為父親的誇獎而感到自豪。徹骨的冰寒讓他幾乎無法站立,他已經預感到了某些東西的到來。他不需要預言的天賦,也能看見它的到來。任何有視力的人都能看見它。
「父親.」
+還記得那位法師嗎?異界來客,吾等之友。+
人類之主打斷了他的哀思,洛嘉勉強地點了點頭。他不會忘記那位法師,雖然他沒有見過他,但是,他將一個反面送到了洛嘉面前。
一個洛嘉終生難忘的反面例子,用以警示他自己。
+他將做出一件前所未有的壯舉,但他需要我的幫助.而我必須幫助他,只有我能幫助他。人類必須度過這次難關。+
「父親?」
洛嘉開始愈發不安,黃金般的皮膚甚至都顯得蒼白了起來:「您到底在說什麼?您要做什麼?」
+我在向你講述一個美好的幻夢,它對於我來說是虛幻的,因為我無法親眼看見了。但對你們來說不是,你們可以親眼見證+
+你們必須見證,洛嘉。人類必須拋棄我,將我扔進無名的廢墟中,這樣,你們才能真正地成熟。+
+你們將依靠自己的雙手在星海之間開拓未來,拯救你們尚且處於苦難中的同胞他會幫助你們的,他向我展示了這個夢,我被吸引了。他所擁有的勇氣比我更多,他的瘋狂也是現在,洛嘉,我請你見證。+
金言使者的臉緊繃了起來,他的眼底傳來酸澀的感覺,有淚划過臉頰,他不為所動,只是開口。
「我見證,父親。」
永無窮盡的光和熱從王座上站了起來。科技所鑄就的管道崩碎了,成為漂浮在空中的灰燼。世界在洛嘉眼前成為燃燒的幕布,但卻虛幻的像是幻覺。
洛嘉的眼睛已經被刺痛了,他流出血淚,卻仍然強迫自己站在原地目睹這一切。
他看見他父親的屍骨行走,移動。光與熱從他仍然空洞的肋骨中散發而出,恐怖的力量仿佛在下一秒就會掙脫束縛,於此刻讓他化身成為某種可怕的存在。
但他沒有,這具殘破的屍體束縛住了一切,將所有的一切都關在了他的身體之中。他行走,緩慢到了極點,卻也堅定到了極點。
然後,他開口——一萬年以來,第一次真切地以自己的聲音開口。殘破的聲帶發出了世間最為恐怖的聲音,而洛嘉·奧瑞利安卻只覺得溫暖與悲傷。
他哭泣。
「請代替我向你的兄弟們道歉,洛嘉。」
父親的屍骸走過孩子的身邊,殘破而焦黑的手臂推開大門。
他溫和的絮語:「我自以為能做好一切,但我不能。我自以為能拯救所有人,但我不能。我想像過很多次你們仍在我身邊的模樣,但那終究只是想像.請你原諒我,請你們原諒我。」
然後,他推開大門——屍骸消散,禁軍們沉默地跪下了。他們不能理解他們的主君要做什麼,但卻都有所感覺。在王座之間的最深處,洛嘉面對著那空蕩的刑具無助地低下了頭,恍惚之間,有兩隻手臂搭在了他的肩頭。
與此同時,至高天內,風暴乍起。
法師面對著那隻鷹,緩緩地說了不。
重寫了兩次,還是不怎麼滿意覺得有哪裡不足請給點意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