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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青裴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而有些扭曲。

  原煬突然苦笑了一下,「你生什麼氣,如果你跟我一條心,中標之後,我的項目就是你的項目,這跟你在王晉的公司有什麼區別?除非,你捨不得離開王晉,捨不得那個副總裁的頭銜。」

  顧青裴寒聲道:「原煬,我一年之內從原立江那兒跳到慶達,轉眼耍手段把慶達踹了自己奪標,我在別人眼裡會是個什麼東西?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在北京城哪裡都混不下去,只能跟著你灰溜溜的離開!」

  原煬沒有反駁。

  顧青裴瞠目欲裂,他怒極攻心,抓起桌上的玻璃菸灰缸,狠狠地向原煬的腦袋砸了過去。

  原煬眼神一暗,哪怕他的反應神經快到看清楚了顧青裴的所有東西,他也硬是沒有躲。

  砰地一聲巨響,原煬從沙發上摔倒在地,鮮血順著額角嘩嘩流了下來。

  顧青裴抓著菸灰缸的手劇烈地顫抖著,他確實氣瘋了,好長時間都處於大腦缺氧的狀態,看著地上的原煬,愣是無法對眼前的畫面進行有效的認知。

  原煬腦袋直迷糊,額頭很疼,可身體裡還有一個地方更疼,他抹掉了眼睛上的血,默默地看著顧青裴,「解氣嗎?沒解氣的話,繼續。」

  顧青裴上前兩步,把菸灰缸扔到了地上,然後猛地抓起茶几上的車鑰匙,往門口衝去。

  原煬使勁甩了甩被砸得暈暈乎乎地腦袋,站起身追了過去。

  86、

  顧青裴打開車門,剛把車發動,原煬已經追了上來,一把按住了他。

  顧青裴扭頭,倆人瞪視著對方,氣氛劍拔弩張。

  原煬咬牙,「下車。」

  顧青裴想張嘴諷刺,卻看到原煬臉上觸目驚心地血。他瞬間就跟漏了氣的氣球一般,身體有些發軟。他癱坐在座位上,看了看自己的手,現在還在發抖。

  除了小時候不懂事打打架,他從未出手傷人過,沒想到第一個見血的,卻是原煬。

  他真的被原煬氣昏頭了,他不知道是因為倆人年紀相差太多,還是原煬的個性非同常人,他從未覺得世界上有一個人如此地難纏,他甚至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跟原煬溝通。

  倆人之間的溝壑越來越深,卻無力改變什麼,反而越走越遠。

  顧青裴疲倦地看著他,「我送你去醫院。」

  「不需要。」

  顧青裴想伸手看看他的頭,卻又不好碰觸傷口,他嘆道:「去醫院,別逞強。」

  原煬固執地看了他半晌,才道:「這裡路不好走,我開車。」

  「不行,你這個狀態怎麼開車。」

  顧青裴捏了捏他的下巴,「趕緊的,上車。」

  原煬這才坐上副駕駛。

  顧青裴沿著山路開了出去。黑天確實相當難走,道又債,山路又陡,一路走得驚險萬分,顧青裴全神貫注,車速不敢太快,怕翻下山去,可又不能太慢,他怕原煬出問題。

  走到半路顧青裴終於被煎熬得受不了了,「你他媽選得什麼破地方,醫院還有多遠!」

  原煬低聲道:「快了。」

  顧青裴又開了十多分鐘,才終於開到鎮上,這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在河北和北京交界的一個小縣城附近,他跟人打聽了醫院的位置,火速開了過去。

  到了醫院門口,原煬儘管神色鎮定,但臉色蒼白,衣領都被血給染透了。

  顧青裴心裡有些愧疚,平時翹舌善辯,什麼話都說得出口,此時卻不知道能說一句什麼。倆人進醫院掛了急診,醫生讓原煬去拍片。

  原煬卻抓著顧青裴的手不放,明顯是怕他跑了。

  顧青裴面無表情地說:「我陪你去。」

  原煬這才肯進x光室。

  原煬的傷不算很嚴重,腦袋上封了三針,顧青裴記不起來自己砸他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大概是被逼急了吧,腦中一片空白。

  現在看著原煬腦袋上一圈圈的紗布,有些後悔。

  醫生讓原煬留院兩天,原煬不願意,但是這時候誰也沒體力再開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回去,何況顧青裴根本就不想回去,所以他還是強硬地辦了住院手續,給原煬開了個單間的病房。

  倆人當晚都住在了醫院裡。

  床是一米五的床,兩個大男人擠在上面怎麼都不太舒服,何況原煬非要抱著他。

  打了麻醉之後,原煬有些昏昏欲睡,他靠意志力撐著,不想睡覺,他覺得他一睡著,顧青裴肯定會走。

  顧青裴發現他一直強撐著睜著眼睛,看看時間,已經三點多了,他知道原煬撐不了多久,索性閉上眼睛,自己先睡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他滿腦子都是事情,跟原煬有關的,跟原立江有關的,跟招標案有關的,紛亂複雜,充斥著他所有的思緒,讓他噩夢連連,越睡越累。

  醒過來的時候,天蒙蒙亮,他看了看原煬,果然已經睡著了,而且看上去睡得很沉。這些天原煬為了看著他,肯定沒怎麼睡覺,這時候撐得住就奇怪了。

  顧青裴就這麼在黑暗中看著原煬的臉,用目光描繪原煬每一處精雕細琢的五官,看了很久。

  然後他輕輕爬起床,悄無聲息地走了。

  他趕回公司的時候剛好是上班時間,每個見到他的人幾乎都用「你可回來了」的眼神看著他,他還沒走到辦公室,他的秘書就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顧總啊,您可回來了!王總拼命找你呢。他還沒來,我已經給他電話了,他馬上會到公司。」

  顧青裴點點頭,神色凝重地進了辦公室,把資產處置部的幾個幹部都召集了過來。

  「顧總,您可回來了,您這四天到底是上哪兒休息去了啊。」

  顧青裴擺擺手,「不說這個,趕緊跟我匯報情況。」

  四五個一起開了個小會,把事情的情況和發展都給顧青裴匯報了一遍。

  他們單純地以為顧青裴是手機一關找個地方徹底休息去了,根本無法想像這些天顧青裴都經歷著什麼。

  半個小時後,王晉到公司了,緊急召見他。

  顧青裴進辦公室的時候,王晉沉著臉看了他一眼,到底沒發出脾氣,只是道:「青裴,責怪的話我就省了,我相信你心裡比我清楚。」

  作為公司的領導幹部,一天二十四小時保持通訊暢通是基本要求,哪怕再怎麼累,都不該不接電話,預防的就是出現類似這樣的緊急事情。這個道理顧青裴自然明白,他平時都是這麼要求自己和下屬的,可他也沒法跟王晉解釋他被原煬被關起來了,只能愧疚地說:「這事是我的錯,我願意全權負責。」

  「現在說這個沒用,你情況了解清楚了嗎?」

  「清楚了。」

  「一會兒把他們都叫過來,在會議室開會,我們具體討論一下接下來該怎麼做。」

  「好。」

  王晉道:「我這兩天得到一些消息,說舉報人來自第三家公司,明顯就是衝著我和原立江來的。他們背後不知道是站著什麼人,有這麼大的膽子跟我們叫板,這事兒看著不單純。不過這個消息也只是聽說,無法確認。那個助理連帶他的頂頭上司都正在被調查,此次招標很可能會做廢標處理,我想這就是舉報人最大的目的,想靠這個讓我們吃官司,證據遠遠不足,但是製造輿論壓力,迫使x鋼集團重新招標,是完全做得到的,到時候我和原立江因為信譽危機,只能自動退出,看上去,獲利最大的就是第三家公司,所以他最值得懷疑。」

  顧青裴知道王晉不知道的真相,心中憂慮不已,難怪原煬胸有成竹地要推動x鋼廢標,按照目前的情況發展,廢標是對公眾最好的交待。

  目前三家公司的股票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尤其以x鋼最為嚴重,一路暴跌,哀鴻遍野,市值三天之內蒸發了四十多個億,慶達緊隨其後,原立江雖然相比之下稍微好一點,但是通過行賄知道標底的情況下依然敗給了王晉,讓他丟盡了臉。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誰都別想全身而退了。

  顧青裴沉聲道:「這件事,我一定會把損失降到最低。」

  王晉走了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無故失蹤的事,你確實有些失職,不過招標一事,你做的已經足夠好,把風險降到了最低,如果沒有你統領全局的話,恐怕現在站在風口浪尖上的不是x鋼,而是我們。這次是碰著不要命的了,否則從頭到尾都是好事一樁,你不用過於自責,我們還有機會。」

  顧青裴點點頭,「走吧,我們去開會吧。」

  顧青裴開完會後,就親自帶著人去跑關係了,一整天都沒有閒著。

  他的手機還在原煬手裡,甚至連家裡的鑰匙都沒帶出來,全身上下就一身衣服,打車費都是公司前台墊付的,晚上怎麼回家都是個問題。

  但他沒有時間考慮,他只想搶在原煬找上門來之前,把手頭的事能解決幾件是幾件。

  顧青裴下班後留在公司加班,晚上乾脆就睡在了公司。反正他辦公室里有浴室有床,只是晚上沒吃飯,到了十點多餓得胃疼。

  他正想打電話叫些外賣,座機卻率先響了起來,顧青裴拿起了電話。

  「我在你公司樓下,你究竟什麼時候下班。」話筒那邊傳來原煬冰冷的聲音。

  顧青裴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低聲道:「我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原煬,你別逼我了,這個項目結了,我會辭職,我離王晉離得遠遠的,你能放過我嗎?」

  原煬沉默了一下,「我給你這個時間,但是我奉勸你別白費力氣了,x鋼一定會廢標,你如果不想做無用功,把事情料理清楚了,儘早離開。」

  顧青裴靜靜聽著,他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道:「原煬,我以前總希望你能成熟起來,但是你的勁兒使錯方向了。」你把我們兩人之間的距離,扯得越來越遠。

  原煬咬了咬牙,「你究竟想要我怎麼樣?」

  「這個問題我正想問你,你想要我怎麼樣?你想要我沒有事業,沒有交際,最好像個女人一樣跟在你身邊,事事唯你是從,原煬,你覺得可能嗎?」

  「我沒那樣想。」

  「那你把我關起來是想幹什麼?」

  原煬粗聲道:「我只是不想讓你見王晉。」

  「我見哪一個人,選擇什麼樣的工作,都是我的自由,正因為你理解不了我有選擇自己生活的自由,所以我們沒法溝通。原煬,你記著,我顧青裴只歸我自己管,你一而再再而三的逼我,把我的生活攪合得天翻地覆,我十數年鞏固起來的聲譽和成就,被你輕易就給毀了,我現在無法工作,無法正常生活,希望這個結果還讓你滿意,但是這是最後一次了,原煬,這絕對是最後一次。」

  顧青裴第一次用如此心平氣和的口氣談起原煬所做的種種,卻讓原煬聽得背脊發涼。原煬忍不住想要再次確認,「你真的會辭職嗎?」

  「會。」顧青裴低聲說完這句,「這段時間,別再來」

  掛上電話後,靠在椅背上,半天緩不過勁兒來。

  偌大的辦公室昏暗空曠,一眼看過去,黑咕隆咚,安靜得嚇人。他站起身,走到了窗前,拉開窗簾一看,果然在樓下看到了原煬和他的車,但也只能看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從樓下看下去,原煬顯得那麼渺小。

  顧青裴眼眶一熱,眼淚掉了下來。

  他沒想到自己會哭,毫無預兆地……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他都記不起來自己上次掉眼淚是什麼時候了。他就愣愣地看著指尖透明的液體,有些不知所措。

  顧青裴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公司已經有人上班。顧青裴把修改了好幾遍的媒體通稿讓秘書交給了公關部門,讓他們務必別說錯話。

  吃了早餐後,他打算帶律師去趟局裡了解些情況。

  剛吃完飯,王晉就來了。

  顧青裴有些意外,王晉畢竟是公司董事長,沒有董事長上門找自己的道理。

  顧青裴站了起來,「王哥,怎麼了?」

  王晉的表情也很不對勁兒,他舉了舉手裡的文件,「給我解釋一下,這是什麼?」

  顧青裴不明所以,翻開一看,竟然一分單向解約書。他這才想起來,原煬那天說,寄了解約書給王晉,這兩天剛好收到。他忙得焦頭爛額,麻煩又添一件,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