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章扶著還未顯懷的肚子,小心翼翼地坐下,她抬眸望向最近一直十分殷勤地圍著她轉的歲晚,溫聲吩咐道:
「歲晚,你去後殿看看明璵回來了嗎?讓他收拾收拾,跟我一起去椒房殿恭喜皇后娘娘和九皇子殿下。」
宮裡沒有小事,沈檸月所出的嫡子九皇子被陛下賜了名,既然選擇去投靠皇后,接受了人家的庇護,她不能就仗著懷上了皇嗣,就趾高氣揚起來,當做無事發生。
「瑄者,天子祭天之大璧。」
石青章腦中閃過宮裡的宮人內侍私下的議論和以往去椒房殿拜見沈檸月時,看見陛下與皇后娘娘的相處的和諧畫面。
陛下他果然更看重正妻和嫡子,又思及大皇子和已逝的柔貴妃柳依人。
陛下對皇后娘娘的偏心愛寵,這樣光明正大又無人敢置喙的的區別對待,讓石青章心中湧出了幾絲艷羨之意,她抬手摁了摁胸口,微微有些酸澀。
石青章心裡很清楚,自己和已故的麗嬪顏姝兒完全不一樣,雖同是宮女出身,但她全因陛下需要一個養母來照料大皇子,這才得到了良人的身份。
而麗嬪顏姝兒是靠自己的美貌與魅力,讓陛下冊封她的。
所以石青章的底氣不足,成為后妃之後,就立馬去抱了沈檸月的大腿,此外,當然還有回饋大皇子的恩情,讓秦明璵能多親近親近陛下的考量。
石青章記得自己來時的路,看得清自己,所以不敢嫉妒,現在已經很好了,她的孩子是皇族,以後的十年百年裡,帶著她的血脈的後裔,都是她家以前要跪趴著仰望的貴人。
歲晚一直帶著沒有分寸的野心,石青章想著等她生了,就去求皇后娘娘,將歲晚放出宮去,全了這份自小相伴的情誼。
不過這事,不能先告訴她。
石青章放下輕撫孕肚的手,抬頭遠遠地看著歲晚腳步匆匆的身影越來越近。
「美人,大皇子殿下還沒回來。」
「那便罷了,扶我起來,來人,去將陛下前月賜下的那塊白玉璧雕琢而成的鎮紙取過來,我要當做賀禮,送給九皇子殿下。」
宮人慌亂地抬起頭,「美人,那方玉鎮紙是,是歲晚姑姑去取的,並沒有入庫房,奴婢還以為......您、我......」
宮人的聲音越來越低,眼神克制不住地飄向了一旁瞪大了眼睛的歲晚。
「您命奴婢拿去使少府的人將那塊白玉璧雕琢成鎮紙,奴婢就以為您是要給大皇子殿下用的,取回來之後,就以美人的名義,送去後殿給大皇子殿下了。」歲晚心虛道。
見石青章垂下眸子,不言不語的模樣,她高聲道:
「美人,您儘管使大皇子殿下跟奴婢對質,奴婢既不曾私吞鎮紙,也沒有眛下功勞。
皇后娘娘她身為中宮之主,又深得陛下寵愛,哪裡會缺您一個借花獻佛來的玉鎮紙呢?
您以往給皇后娘娘親手繡的帕子、鞋面,親手制的金簪、銀釵,不比這陛下賜的、少府雕琢玉鎮紙顯得更有心意嗎?」
石青章怒不可遏,將桌上的杯盞和果盤掃落一地,揚起手掌,朝歲晚臉上重重的扇了過去。
「自作主張你還這麼多話,是不是我待你太好,讓你認不清自己了?我見你這幾日的殷勤關心,還以為你知道自己錯了,是我錯了。」
石青章見歲晚張嘴,但她此時已經失去耐心再去聽任何狡辯了。
「來人,將她的嘴塞上,關進她的房裡,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有人給她送食水,不准她踏出一步。」
石青章在命令的話說出口時,忽然回憶起當年她們剛進宮學規矩的那年,她們都曾被姑姑關進過了柴房裡受懲。
年幼的她們忍著餓,悄悄地省下自己的口糧,趁著夜色,偷偷送給受罰的對方的場景。
心中卻只有一片冷硬。
她們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