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妾這裡還有一件難事,今早母后慈安宮的掌事姑姑新雲來報,說貞妃妹妹想給母后送行,臣妾不知如何回復她。」
沈檸月靠在秦至的身側,輕聲說道。
皇太后新喪,呂希音是請的慈安宮的新雲過來傳的話,若是她一口回絕,一個不孝的罪名或許就劈頭蓋臉的朝著她的頭上扣過來了,她不想輕易落人話柄。
當然,她也不能自作主張,罔顧陛下的命令,直接應承下來,與陛下作對,這是不敬。
對太后不孝與對陛下不敬,她哪個都不能選,所以她只得幫呂希音給陛下傳話。
「她不是還在坐月子嗎?」秦至漫不經心道。
「臣妾哪裡不知道她還在坐月子,貞妃妹妹自己就更清楚不過了,若不能起身,便不會會有此一問了。
貞妃妹妹畢竟是與母后血脈相連的親姑侄,母后崩逝那日,還在崇德殿外間惦記著貞妃妹妹正在生子。
貞妃妹妹的新居崇德殿裡的一應物件,全是母后使人添置的,都是母后慈安宮中的收藏,好些寶貝,臣妾見了都不免艷羨稀罕。
母后臨終前除了陛下和鄭國、許國長公主殿下三姐弟,最親近的就屬貞妃妹妹了吧!
若是臣妾拒絕了貞妃妹妹來為母后送行的請求,臣妾怕母后在天有靈會怪罪。
若讓貞妃妹妹出來,臣妾又有些擔心她的身子。
畢竟料峭輕寒,她又還在月子裡受不得凍,在月子裡若是累著了、吹了冷風,將身子骨弄壞了,以後還怎麼照顧剛出世的六皇子健康長大呢。」
在宮裡說話,體面是第一要務。
沈檸月提也不提呂希音是被秦至禁足於崇德殿的事,就只說她在月子裡不方便行動。
呂希音為了出崇德殿也算是拼了命了,春寒刺骨,在月子裡還要堅持為太后送行。
這一可以表孝心,二來可以向外界宣告她並未沉寂,還有機會復起,三來會是因為「與更三年喪不去」嗎?
可最後這一條這說的是妻,呂希音又不是陛下的妻子。
難不成呂希音還狂妄到以陛下的妻室自居不成?
沈檸月又繼續輕聲說道:
「陛下還不曾見過六皇子吧,陛下您是不是不耐煩臣妾了?」
「朕還沒說什麼呢?十七這口黑鍋就給朕扣過來了,貞妃既然想給母后送行,那就送吧。」秦至勾唇笑道。
「臣妾也不想對陛下說教,還惹的陛下厭煩。」沈檸月扭過頭。
「是是是,朕錯了!」
「陛下哪有錯?明明是臣妾坐的位置錯了,當了陛下的皇后之後,不僅要給公主討來封號,還得勸陛下去看其他妃子的兒子。」
「十七怨念不小啊,盡會撩撥朕,朕會去看六皇子的,皇后娘娘懷著咱們小太子呢!可別動氣了,你若是再使小性子,朕就下旨斥責皇后對朕不敬,胡攪蠻纏,恃寵而驕。」
「陛下好不講理,這般威脅臣妾,下這樣羞人說辭的聖旨,難道就只有臣妾一人會丟了臉面嗎?幼稚!」
「朕明日就去。」秦至笑著妥協道。
「陛下可別忘了,罷了,臣妾叫張德禮記著,張德禮,明日陛下要去崇德殿看望六皇子,你給陛下記住了,若是陛下忘了,你得提醒他。」
張德禮偷偷瞄了一眼秦至的表情,感情這是在打情罵俏。
他忙不迭地回答道:
「奴才張德禮謹遵皇后娘娘的懿旨,奴才一定會記得提醒陛下的。」
「陛下您看,張德禮他直接就說要提醒您了,都沒想過您會記得這件事的可能,不愧是與陛下一同長大的忠僕,他比臣妾了解您多了。」
秦至直接歪曲沈檸月的意思,調笑道:
「十七真是眼裡揉不了一顆沙子,怎麼連張德禮的醋都吃?」
沈檸月有些啞口無言,愣怔了片刻,瞪著一雙澄澈的眼眸,她抬腳輕輕踢了秦至一下,結果被秦至抓住了小腿。
「陛下下手也太重了,臣妾有些疼。」沈檸月眸中冒出來淚花,漾出了一片漣漪。
不是疼的,而是感動的,陛下怎麼這樣啊?
「哪疼啊?心疼?朕抓著你的心了?」
秦至輕輕為沈檸月揉捏了一會兒放下又換了一條腿,摸著她一雙小腿的肌肉都放鬆了些,才緩緩放下。
「朕來之前聽太醫說皇后的腿可能會有些水腫,夜裡會睡不安穩,朕一摸,果然腫得與去年陸尚宮在林光殿栽的白蘿蔔似的。」
「臣妾宮裡自會有女醫來為臣妾揉腿,陛下親力親為,成何體統?臣妾又何德何能?」沈檸月的瑞鳳眼中眼淚積聚著,她扭過頭去趁秦至不注意偷偷擦拭了。
「朕自幼在皇祖父與皇祖母膝下長大,皇祖父亦是這樣對待皇祖母的,十七是朕的妻子,成不成體統,這是閨房之事,與他人何干?」
皇祖父雖然老喜歡出去打野食讓秦至挺不理解的,但是皇祖父和皇祖母之間的情誼確實是真的。
大雍太祖皇帝,堂堂皇帝之尊,想要睡個女人,居然還要瞞著皇后,秦至無法理解,以至於開始同情起了不幸的吳王叔。
在挖掘了一件關於皇祖父打野食還推鍋的陳年舊事之後,秦至憐憫的對象又多了個作為假妹妹實際是真姑姑的齊國長公主秦妙音。
想起吳王叔,他的六皇子可不能步了吳王叔的後塵。
親兒子還是得認的,秦至又不是懼內的皇祖父大雍太祖皇帝,不會讓親兒子一直待在冷宮裡野蠻生長,要是沒老師教導,六皇子以後長成了像吳王叔一樣只有野心的廢物可怎麼辦呢?
皇子可以有野心,應該有野心,但不能只有野心,心裡得有數。
沈檸月將頭埋在秦至胸前抽泣出了聲。
「陛下,臣妾想爹爹和娘親了。」
「朕這就下旨讓岳母明日進宮陪你,待到十七生下皇兒。」
「陛下,您會將臣妾寵壞的。」
「后妃生產,本就有其母進宮陪產的定例,又不是朕單獨為十七設立的規矩,只是時間多了些,皇后娘娘難道不配嗎?」
「陛下!臣妾多謝陛下。」沈檸月輕輕啜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