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水西的安邦彥是否交出奢崇明,朝廷都要趁此機會,對貴州、川南、雲南三省進行一個整頓。」
「朝廷驛路需要修葺,開礦需要人丁,當今之際,西南最不缺少的就是人力。」
目光在現場的一眾官員身上掃視了一眼後,黃克瓚目光炯炯的盯著皇帝,意思表達的非常明確。
朝廷經營雲南,現成的基本盤都有。
看了眼黃克瓚,又看了一眼畢自嚴和徐光啟,再看看其他的眾官,朱由校點了點頭。
「內閣擬一道條陳上來,推薦一個人上來去做此事。」
「另外,西南如今的任事官員,可以不在乎身份,管他是進士還是秀才,有能力就要大膽拔擢。」
這句話說出來,朱由校感覺有些不對,又給補充了一句。
「誰舉薦,誰擔責。」
「臣等遵旨。」
聽到皇帝的話,眾人連忙是出聲應下。
「哇哇哇。」
就在這個時候,議事廳的後米娜傳來了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聽到這聲音,朱由校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
「臣等告退。」
見到皇帝的樣子,畢自嚴等人對視一眼,臉上也露出了笑容,拿上已經被皇帝硃批的奏章,紛紛告退離開了南海子。
打發了眾多官員後進了後堂,朱由校就看到徐婉兒在給兒子換尿布。
待包裹好後,朱由校就從徐婉兒的懷中接過兒子,伸手捏了捏朱慈熠的鼻翼,朱由校笑著在兒子的臉上啄了一口。
「誰欺負你了告訴爹,爹替你教訓他。」
「你少逗弄兒子行嗎?」
在朱由校的腰間掐了一把,徐婉兒揮手示意堂中眾人都退下後,拉開自己的衣服,打算給兒子餵奶。
「要不要爹先替你嘗嘗。」
壞笑著斜了一眼徐婉兒,朱由校抱著兒子相當的嘚瑟。
然後,理所當然的腰間就被掐了一下。
當朱由校在搶兒子午飯,一群高官走在回京的路上時。
諜報司衙門裡,看著許顯純給他移交過來的幾個人,駱思恭想去遼東砍楊鎬兩刀的心都有了。
特麼的,你送誰不好,你送李成梁當年的暗探給他。
這暗探要是有用,他楊鎬自己留著不就是了,給他送回來想做什麼。
「司卿,這幾個人真的可信嗎?」
小心的看了眼臉色鬱悶的駱思恭,陸川不由的問到。
「可信,可信個鬼。」
聞言,駱思恭抬手就將手中劉興基的狀紙撕成了兩半。
「這些人要是可信,當年薩爾滸之戰能讓建奴給各個擊破了?」
「那要不讓人尋李成梁的家人來證明這些人不是李成梁安排的?」
聽到駱思恭的話,陸川提議道。
橫豎那劉興祚到底有沒有給大明作內應都是一張嘴的事情。
只要李成梁的幾個兒子裡沒一個人承認,那這些人就是逃回來的漢奴,重新送回遼東挖礦去就行了。
「我就怕讓李成梁家裡人見到這些個姓劉的。」
聞言,駱思恭嘆了口氣道。
「只要李成梁的後人見了這些個姓劉的,那就是黃泥掉進褲襠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管是姓劉的是不是李成梁安排的內應,朝堂上都得起風浪。」
「這。。。」
聽到駱思恭的話,陸川稍微思索了一下他們在遼東的所見所聞,試探的道。
「養寇自重。」
「嗯。」
聞聲,駱思恭鬱悶的點了點頭。
李成梁養寇自重的事情,雖然如今大明上下,上到皇帝公卿,下到販夫走卒,不少人心中都有這種猜測,但隨著建奴被平定,已經沒有人再談論這件事情了。
而現在楊鎬讓人往錦衣衛塞這麼一個燙手的山芋,駱思恭真的不知怎麼處理了。
「那要不我們給送到兵部衙門去?」
看著駱思恭,陸川提議道。
「諜報司負責對外偵探,錦衣衛負責清查內奸、謀反大案。」
「這劉興祚不管是不是李成梁的內應,也不管他是不是立下呈送情報的功勞,都不應該歸我們管,應該歸兵部管。」
「讓黃尚書他們頭疼去。」
「那更不行了。」
聞言,駱思恭當即搖頭否定。
「這人要是能送兵部,那楊鎬會讓我們這些鷹犬沾上一手。」
「此事我還是要去南苑詢問陛下。」
在原地踱步了好一會兒後,駱思恭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要不是看你小,我非得抽你的屁股,你知道你老子我的這件衣服值多少銀子嘛。」
看著被放在床上的兒子,朱由校是恨的牙痒痒。
臭小子,居然敢往他的衣服上撒尿。
「皇爺,諜報司卿駱思恭求見。」
看了一眼又被尿了一身的皇帝,劉時敏早已是見怪不怪,小聲的稟報導。
「駱思恭,他來做什麼。」
伸手給兒子的把柄調整了一下位置,裹好衣服,朱由校轉過頭來,眉毛跳動了兩下。
近些日子,諜報司的人一直都在給大軍供應情報,除非是林丹汗大舉南下入寇,否則應該沒駱思恭要向他稟報的事情吧。
「駱正卿說,和李成梁有關。」
看著皇帝,劉時敏明顯已經了解過事情,當即開口道。
「說是遼東那邊有當年李成梁安排的暗探家人來投,還曾經給大軍遞送過情報。」
「李成梁。」
聽到這個許久都沒聽到的名字,朱由校的眼神突然變的幽怨了起來。
李成梁養寇自重,這自是不需要多說的。
但是他卻始終都沒有動過給這件事定論的心思,就是李成梁那兩個倒楣兒子,李如柏和李如楨,他也一直都沒動過處理的心思,只是讓在詔獄裡任由人在哪裡腐爛。
不處理的原因也很簡單,大明以文馭武多少年了,這要是再辦個武將養寇自重的案子出來,那大明的武將日子還過不過了?
當年李成梁棄地,熊廷弼到遼東堪合過後,定下的罪名是什麼。
【棄地媚虜、結連建州、妄意朝鮮、以圖世守】
這是要誅三族的買賣。
臉色陰沉了好一會兒,朱由校突然開口問道。
「李成梁那兩個被下獄的兒子,還活著沒有?」
「應該活著。」
聞言,劉時敏低頭思索了一下道。
「奴婢沒有接到錦衣衛詔獄上報說兩人死了。」
低頭看了一眼兒子兩個黑溜溜的眼珠子,朱由校突然一笑道。
「讓許顯純將李成梁的兩個兒子送到刑部去,你派個人去尋李征儀,讓他給兩人判個陷軍辱國,然猶念其父功勳,發貴州陣前效力。」
「讓駱思恭將人送到兵部去,按照為大軍耳目擬定封賞。」
說著,朱由校轉頭看向劉時敏道。
「也派到貴州去。」
「奴婢明白了。」
稍微一思索,劉時敏就明白了皇帝此舉的用意,當即點頭應下。
「李成梁。」
看了眼劉時敏離去的背影,朱由校將兒子從床上抱起,在房間內踱起了步。
「也不知道熊廷弼在廣寧做的如何了。」
從廣寧往西,過尖山門,就到了興中,兩百里,進入茫茫燕山之中,就是營州右屯衛的地界。
帶著一隊護衛,走在興中舊城的殘垣斷壁中,熊廷弼的目光中滿是好奇。
興中這個名字,大伙兒可能覺得陌生,但在唐朝,這裡是營州下轄的柳城。
嗯,就是神探狄仁傑2里,蛇靈假傳命令,讓右威衛將軍宋無極率領軍隊假扮土匪給屠了的那個東柳林鎮的原型。
洪武年間,朱元璋設北平行都司後,這裡叫做興中,由營州後屯衛駐守。
朱棣內遷大寧衛走時那是相當的乾脆,原來的興中城直接就被焚毀,兀良哈占據這裡,那都是天順之後的事情了。
近兩百年過去,雖然不管是朵顏衛,還是兀良哈,都走在一條王化,卻又不那麼王化的道路上,但到底是沒掌握修築城牆的能力。
為此,當年被焚燒過後的土石城牆也早已破敗不堪。
「也不知道這大寧衛朝廷到底要如何經營。」
看著城中那頂顯的破破爛爛的韃靼人標誌性主帳,熊廷弼不由的嘆了口氣。
這蘇布達,這個朵顏衛的頭人住的還不如大明京城的守門士卒。
也難怪這廝投降之後就一溜煙兒的跑到了戚金的身邊去,至今都沒回到自家的地頭上。
「這麼多的樹,不砍掉一些總覺得不順眼。」
走出興中城,往北行了二十里,就來到了出燕山山脈的山口。
看著兩側山林,熊廷弼心中不由的想到。
遼東遼西,別的東西不多,就是樹多。
現在遼東道治下,明軍牢牢占據的地方樹木都多的砍不完,根本就抽不出來人手再到這營州來砍大樹。
不過,他既然出兵占據了這營州,就意味著他接下來要和王在晉一起,防備林丹汗可能的出兵干預。
或者說狗急跳牆。
畢竟大明是出兵幹了喀喇沁一傢伙,自詡為蒙古正統繼承人的林丹汗是必須要做點兒什麼的。
而現在他帶著人來到這興中,就是要來看看,這要是林丹汗從這邊干進來,他要如何防守,不讓對方繼續南下。
得益於在遼東搞了近三年的土木工程,現在大明諸省諸道中,恐怕就屬他後軍都督府麾下,遼東道的軍兵善於營建關隘了。
這點連皇帝在京中搞出來的城建營都比不上。
帶著大量的木車一路行到興中後,軍兵們選好地勢後,就地拆了木車,將之堆迭在一起後,在裡面夯實沙土,外面再包裹上一層泥漿,一個簡易的堡壘就搭建了起來。
讚美遼東無數的伐木累,讓大軍出征之時,有無數的木車木板可以隨意使用。
視察了一遍關口的建設,又檢查了一番各類火炮、炮藥的準備,熊廷弼的心算是放了下來。
這裡是防備林丹汗狗急跳牆的前線,從這兒出山口,就到了大草原上,再往北個五六十里路,就是林丹汗的察哈爾下轄的敖漢部。
而五六十里路,在這廣闊的草原上,也就是半天的路程。
「我聽說,大寧城那邊找到了鐵礦,而且還和鞍山驛的一般,都是露天鐵礦,這事兒是真的假的?」
在關口臨時的大營中隨意的找了一團篝火坐下,熊廷弼看向守關的張名世問道。
「是真的。」
聞言,張名世肯定的點了點頭。
「我去信問過戚金,戚金說宮中派去負責經營礦場的人已經到了,這些日子正在規劃如何開掘。」
「戚金啊,頗有戚少保之風啊。」
聽到戚金的名字,熊廷弼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欣賞之色。
戚金也在他麾下聽過用,包括他身邊的這個張名世,都算是當年戚家軍的成員。
而這些人的身上,都有一種讓他熊廷弼很欣賞的軍人氣息。
「待到大寧衛安定,戚金最少也能撈得個伯爵之位了。」
「你再多努力努力。」
拿著手中的鐵質水壺對著張名世舉了舉,熊廷弼開口道。
「不說封爵,最少也要給後人混個世職不是。」
「借侯爺吉言。」
聽到熊廷弼的話,張名世的臉上露出一抹嚮往之色。
封爵拜將,封妻蔭子,是所有武人的期望。
當今皇帝是個大方人,給熊廷弼這個文人都給了爵位,對於麾下將領也是從不缺乏恩賞,這給了軍中很多將領奮進的希望。
「將軍,日後這營州右屯衛是不是就要是我帶人戍守了?」
同樣端著水壺喝了一口,張名世抬頭看向熊廷弼問道。
他想問的,其實是他日後是不是就歸王在晉管了。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聞言,熊廷弼搖了搖頭。
「朝廷克復大寧,薊鎮、永平之兵北移,一半主力兵馬放在大寧,剩下的一半則在以馬兔河那邊,防備開平衛的喀喇沁人。」
「這次我們出兵屯駐營州右屯衛,是從旁協助。但這營州是劃歸大寧還是劃歸遼東,就要看朝廷是在何時收復開平衛了。」
「如果朝廷打算今歲收復開平,那這營州就必然要劃歸遼東管轄。」
「但若是朝廷打算先在大寧固本培元,那我琢磨著等到十月份,朝廷完成了兵力布置,你我就能率軍回去了。」
「這樣啊。」
聽到熊廷弼的解釋,張名世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這就是一個側重點的問題了。
是出兵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還是鈍刀子割肉,一點兒一點兒慢慢來。
以張名世觀察朝廷現在動兵的節奏,他傾向於後者。
因為皇帝是個喜歡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