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哥來了。
第二天上午，牟哥一個人拎著個行李箱，不聲不響的打車到了院子。
「牟哥？你怎麼來了？怎麼不提前打個招呼？」
「打什麼招呼，打個車就過來了。」牟哥放下箱子摘掉帽子手套，張彥明起來去給倒了杯熱水。
「那邊機械廠和新廠都弄好了，你家老大在邊上弄了個鞋廠，我聽你家小輝說還要建個成衣流水線，這傢伙，咱們一家弄了一千多畝地。」
「都開工了？」這些事情張彥明都知道，也沒感覺什麼。
「沒，接收過來規弄了一下，人員也差不多了，等設備。家具廠這邊的設備到了，那邊安完了，我來這邊接收安裝。晚了一個來月。」
這邊的新家具廠十月初就建好了，因為設備沒到一直就沒來接收。主要還是人手問題，這才剛剛協調到位。
「你一個人過來的？」
「不是，來了十來個人，我叫他們去找地方住下了，我過來和你見個面兒。」
「自己家有酒店住外面幹什麼？」
「可得了，十幾個人呢，免費不划算，交錢我心疼，等弄好了過來吃頓飯還行。」
呵呵，張彥明笑起來：「行，等安排好了我請大夥好好吃一頓。」
兩個人坐著聊了一會兒，也沒有什麼重要話題，有一段時間沒見了，大家各忙各的，就是閒聊。
半道孫紅葉過來打了聲招呼。
中午張彥明留牟哥在這邊一起吃了個飯，吃完飯牟哥就急匆匆的走了，那邊不少事情呢。
人手要安排，廠子接收到是簡單，但設備進入安裝調試是個麻煩事情，還要去買車和生活用品，大家就直接住到宿舍去了，什麼都沒有。
後面工人馬上進來，都要提前安排好，還要招工。能過來的都是技術型管理，還要在這邊招一部分工人才能開始生產。
張彥明沒去。說不管就是真的不管，完全扔給牟哥不摻合，長期合作的基礎就是信任。
結果牟哥走了沒有一個小時，出事了。
「二明，你過來一趟。」
「怎麼了？」
「原來在這邊訂了三台車，錢交了一半，結果這過來提車，說沒了，要再等半個月，這叫什麼事兒？」
「車呢？你買的什麼車？」
「車讓他們賣了唄，特麼瞧不起咱們關外的，感覺也不能把他怎麼的。我說退錢人家說不好使，就說等半個月，車愛要不要，退錢不可能。」
「什麼車？」
「一台2000，兩台克萊斯勒VOYAGER。」
「那車是走私的吧？你們在哪？」
牟哥報了個地址，張彥明起來去的外套：「先別吵，我馬上過來。」
牟哥定車也沒找他，這會兒也不好說什麼，只能先過去看看再說吧。
和孫紅葉說了一聲，帶了個助理，喊了幾個安保員，八個人兩輛車趕了過去。
賣車的地方在三環邊上，一個水泥磚牆大院兒，搭著水泥瓦的棚子，賣的汽車就歪歪扭扭的停在棚子裡。
這會兒也沒有什麼四兒子店，賣汽車的都是這德興，也就是桑塔納和鈴木在國內弄了展廳式銷售，也沒全國鋪。
私人銷售汽車在這會兒早就有了，個體戶，也沒有誰管，找好上家就能賣，隨便擺哪都行。
不過大部分私人賣車的都是搞零配件銷售的，帶著賣，在店裡圍個地方擺台桑塔納或者夏利，小貨車都停在外面露天地。
這會兒中巴什麼的還沒有私人賣，買的少。
主要的汽車經銷還是以國內三霸為主，其餘的大都是這三家的下屬經銷或者掛靠點兒。工貿公司，進出品公司還有物資公司。
牟哥定車這地方就是工貿下面的一個點兒，也不知道是私人幹的還是工貿自己的，或者承包的。這會兒也分不清楚。
三環這邊比城裡冷，空曠，也沒什麼高建築物，小風嗖嗖的。
牟哥他們十來個人就躲在車棚子裡等著。
「你們跑外面凍著幹什麼？在屋裡等不好嗎？」
「懶得看他們，特麼的這要不是京城我就把這破地方砸了。操特麼的。」牟哥是真生氣了。向來帶著微笑和氣生財的老好人都怒了。
張彥明沖那十來個人點了點頭，扭頭進了銷售辦公室。
屋裡明顯暖氣不足，還生著煤爐子。九十年代單位上大都是這副樣子。
「誰呀？」有人問了一句，就看到了跟在後面進來的牟哥他們：「你們哪。說了嘛，等半個月，又不是不給你們，還想怎麼著啊？」
「誰是負責人？」張彥明敲了敲桌子。
「你誰呀？他們找來的？有話就說吧，和我說就行。」
「你做主？」
「對，我做主，要車等半個月，退錢不可能。就這樣了。」
「你確定，你要做主嗎？」這一看就是個馬仔在這窮炸乎。
「吆嚯，來拔份兒？你誰呀？」
「牟哥，你交了多少錢？」
「三十萬。」
「這破地方，這點東西也不值啊。算了，砸了吧。」張彥明擺擺手，示意安保員動手：「咱花的多，砸仔細點，得弄回來。」
「後面有兩台桑塔納。」牟哥往屋後指了指。
「那也不夠本啊，去砸吧，虧點虧點。」
99年這會兒桑塔納已經沒了二十來萬的風采，降到了十三萬左右，2000才十九萬。
就是進口車，正是最貴的時候，這麼說吧，這年頭買進口車的人才是真有錢，奧迪A6小五十萬，本田亞格四十萬，三菱吉普六十萬，奔馳600小兩百萬。裸車價。
這會兒的購買力可是相當強的，錢真是錢。
還有服裝這會兒也貴，絕對比後來貴，九十年代末的人活的比19年的人瀟灑多了，也舒服的多。
屋裡幾個人還以為張彥明這就是嘴硬想表達個態度，正要冷笑著刺巴幾句呢，安保員就動上手了。
這些人可不管你什麼這個那個，都是大頭兵，動手是愛好，服從命令是本職。
稀里咵啦桌子椅子就砸翻了，不砸碎都不算數。
看這邊動手了，牟哥帶來那十來個哥們也弊著一肚子氣呢，又在外面凍了半天，相互一看，還等啥？去特麼的，過癮消氣了再說吧。
眼瞅著一個安保員拎著根爐通子就奔後面桑塔納去了，那馬仔也不得瑟了，一把抱住大腿：「爺，爺們，有話好商量。」
那安保員低頭看了看他：「撒手，我不打人。」
「爺，爺，別介，我服了，我馬上給老闆打電話，等我幾分鐘。」
安保員扭頭看張彥明。
「剛才不說，這砸都砸了，砸完再說吧。」
張彥明點了根煙，給牟哥遞了一根，扯過一把倖存的椅子給牟哥坐：「等會兒吧，估計用不了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