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回到了京城，張彥明心裡都有點空落落的，總是有一條馬尾辮在眼前晃動。
他沒回家，而是去了學院。
這會兒他不想回家，害怕見到孫紅葉，見到孩子。
這會兒，他的心還沒回來。
他有點看不起自己，這是不是就是，吃著鍋里的還看著盆里的？已經有了選擇仍然對其他選項猶豫不絕戀戀不捨。過著現在還惦記著過去。
他想對自己說，這是不忘本，這是念舊情，這是負責任，但眼前卻總掛著兩個明晃晃的大字，渣男。
自己並不是原來的那個自己。
也許原來那個自己和周欣冰之間的感覺，或者說感情超越了自己對自己的認知，他也感覺得到周欣冰對『自己』的感情。但自己，必竟已經不是那個自己了。
那麼自己這又是為了什麼？因為什麼？
是舊的自己的內心世界對自己的影響嗎？
他知道不是。剛剛醒來那會兒確實是，那些NPC一樣的對話就是這個原因。
但隨著他對這個世界的熟悉以及家庭的融入，這種影響已經幾乎不存在了。用另一種說法就是，他已經成功的改變了自己的習慣，從思考到言行。
他只是喜歡她而已，喜歡她的那種清爽，那種待人接物的樣子，或者還有肉體。
把人的內心翻出來，都是醜陋的。所有的人。
學院的校園裡空空蕩蕩的，雖然電影學院本來就不是以人多勢眾聞名，但也能看到或是閒逛或是靜坐的身影，或者藍球場上奔跑的寂寞。
但現在什麼也沒有，一根人毛都沒得。
如果不是地面上的積雪被清掃的規規矩矩，如果不是車輛停放的井然有序，他甚至會錯覺這裡已經空置了。
門衛隔著窗子看了他一眼就算檢查過了，憑著他晃進大門。
總共學院裡也沒有多少人，他感覺門衛能記住每一個人甚至能叫出大部分人的名字。
不是說人的身體越靜止大腦就越活躍嗎？比如一天當中大腦最活躍的時間段就是蹲坑。門衛肯定屬於這一類。
看了看左手邊的校內酒吧，或者說茶餐廳，他還是走向了教學樓。
自從獲得了免試的權力，他來校園的次數在不斷的下降。大抵老院長已經對他放縱了。絕對不是放棄。
教學樓里也是靜悄悄的，沒有什麼朗朗的讀書聲，更不會有沸騰的課間。
整個年級捏起來都沒有其他院校一個班多，拿什麼沸騰？
張彥明不知道研究生院那邊是個什麼場景，整個年級就三個人，他們會不會很寂寞？
來到班級，有老師在講課。
聲音不高，也沒拿著書，甚至板書都沒做，就是站在那裡厭厭的樣子自由發揮著。估計這些老師們都已經把教材刻進了腦子裡，並產生了質變。
下面同學都很安靜，聽課的兩三隻，大部分在看書。肯定不是這節課的書。
其實電影學院的老師們，估計也挺難的。
學生，教材，制度，方方面面都和普通院校大不一樣，甚至給學生評判的標準和方向都不一樣，那麼是應該注重理論呢？還是更關注實踐？
學生出去參加活動進劇組或者拍戲，或者幾個人拉支小隊伍自導自演，那麼，這是耽誤學習嗎？會影響學習嗎？
有，大家學的就是這個，實踐的機會很難得，早發展早成材。
沒有，可是理論課確確實實的耽誤了，機會多的學生甚至，就比如王少白他們幾個，難得回學院一趟。
按照張彥明的計劃，這五個學生基本上就和理論課堂絕緣了。
這是學好了學還是學壞了？
世界上所有的事物都是矛盾的，所有的人和人事和事之間都存在著衝突。
到底哪邊是正方？
衝著老師點了點頭，張彥明走進敞開著的教室門。有幾個同學抬頭看了一眼就自顧低頭去繼續擺弄自己的。
老師也點了點頭，臉上表情沒有一絲變化，甚至連講話都沒被打斷。
隨意找了個座位坐下來，張彥明前後左右的看了一圈兒，兩個班三十幾個學生，坐在這裡的不到二十人。
整個電影學院表演班大概是最正規的，每天要學，要練習，要思考，老師教的勤奮，學生學的辛苦。
這只是表象。
人的複雜性就表現在這裡，不管在哪幹什麼，混的都是大多數。
其實大部分人對社會對未來還是都有一定的認知的，但他就是想等等，等什麼自己也不知道，一天天混下去。
明天練吧，明天看吧，等過幾天就開始努力。
於是到了最後混無可混了，走進社會，看著人家飛騰黃達，自己只能繼續混著然後懟天懟地，恨人間不公。
長的好看的人往往會感覺自己丑，他們總盯著自己的什麼缺點，莫名的自信感覺自己美妙迷人的大多看不得。
所以，但凡一肚子牢騷感覺處處不公認為自己一身武功只是沒有施展空間的，往往都是草包。
一直混過來的。
人總是會莫名其妙的高看自己一眼。
下課鈴響過，自己一個人在講台上絮絮叨叨講了一切課的老師完成任務，喝了口早已涼透的茶水潤了潤嗓子，同學們自顧起身收拾東西離開。
大家在這一刻配合有序，各做各的，絕對不會相互干擾。
「今天怎麼有空了？」老師放下茶杯卻沒急著走，和張彥明聊了起來。
「剛出差回來，有幾天沒過來了就來轉轉。」
「今天你們的那部電視劇首播？有沒有信心？」
「這東西沒辦法估計，盡力把過程做好也就行了，最後到底怎麼樣誰也不知道。心裡當然是希望好的。」
「你這種心態到是挺好。學院這些老師這兩天都在談論這個事兒，學生出品的電視劇上播還是第一次，上的還是國家一套，對整個學院來說也是一種榮譽，大家都希望能有一個好成績。開門紅。」
「那真是謝謝了，借大家吉言。」
「我聽說，產業園那邊第二套電視劇也要開拍了？你們幾個確實是出色。有什麼需要的就開口，學院老師就是你們的後盾，只要力所能及。」
「謝謝，有什麼需要我們肯定不會客氣。」
「你們拍的這個，都是系列劇？」
「嗯，主要考慮編劇的問題，連續劇不太適合我們學生，編劇班也還沒有這個能力，系列劇的話壓力就小很多，大家都能拼一拼。」
「我在學校也當了十幾年老師了，能把整個年級調動起來，大家合作又搞的這麼成功的，你們是第一個，也給我們打開了一扇門，原來教學實踐還可以這麼搞。厲害。」
「老師你別誇了，我都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