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旋在子夜》，《高山下的花環》，《長排山之戰》，《閃電行動》，還有《蛇谷奇兵》和《無影偵察兵》，張彥明坐在桌子後面回憶著。
大霧，密林，高山，潮濕，及人高的野草，野草里的跘雷，占領敵人陣地後戰士們染血的痛哭。
那會兒的電影比較直白，但也更震撼人心。
張彥明記得最深的是，那地雷，那一袋袋繳獲的大米，上面都印著大字：中國，支援南越兄弟。
在滇南戰爭之前，我們曾經把他視為兄弟，在他爭取解放的時候，在他遭受侵略壓迫的時候，我們不顧自己的貧窮堅難給以了極大的支持。
最後一次援助是從65年到73年，整整八年，出人出力出錢，給槍給炮給大米。
飛機一百七十多架，艦船一百四十多艘，坦克五百多輛，汽車三萬五千多輛，火炮三萬七千多門，槍兩百一十六萬挺，子彈炮彈十二億八千多萬發。
幫他們裝備了兩百萬軍隊，另外還有五百多萬噸糧食，石油兩百萬噸，十四億元無息貸款。除了這十四億，全是無償的。
幫助他們培訓了各級指揮員和各種專業技術人員六千多人，飛行員和機務人員兩百多人，汽車司機和修理工一萬多人，這些都是後來滇南戰爭時期南越的骨幹力量。
另外還有公路鐵路橋樑的援建搶修，永備工事修健，坑道以及炮兵陣地的挖掘，通訊以及海底線纜建設等等。
還有執行工程，鐵道，後勤，掃雷以及防空任務的三十二萬中華軍人。一千四百多條生命永遠留在了那裡。看看遍及南越二十二個省市的五十七座烈士陵園。
八年時間，共計累計支援了近兩百零三億人民幣（按60年幣值計算）。
60年的人民幣啊，那時候的雞蛋一分錢三個，幣值和購買力是現在根本無法想像的。而那時候我們自己正處在大災大難的艱苦建設時期，餓殍遍地。
（曾有經濟學者估算過，大概相當於今天的五萬億人民幣。六十年，兩百五十倍）
然而就是這個兄弟，大米還沒吃完，掉過頭來就露出了獠牙。這就是一匹相當弱智的白眼狼。
其實三胖那邊也好不哪去，都是白眼狼，只不過三胖多少還算有點腦子，知道點深淺。
……
二月十五日。天氣，陰。
凌晨一時，我師奉前指電令，即刻開拔奔赴前線。
連隊衛生員告訴我們，長頭髮不利於戰鬥，負傷後不好救治，也容易感染傷口。所有人都在剃頭，當起了和尚。剃頭，成了部隊戰前準備的一項重要內容。
戰爭，我們沒有參加過，以前只是在電影裡看過，在書本里讀過，事實上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呢？不知道。
但我們馬上就要進入戰場了。
是光榮在這裡，還是能活著回來，誰也不知道。
不知道戰友們在想什麼，我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弟弟。父母辛辛苦苦把我們養大，還沒等到盡孝，我可能就要先走了，有點遺憾。
好在我已經通過種種藉口把一點兒積蓄給父母寄了回去，也留了遺願，把蚊帳，膠鞋，雨衣留給了弟弟。
說來可笑，當拿起紙筆的時候，我竟然不知道寫什麼了，最後只好就寫上：把這三樣東西給我親愛的弟弟。希望他不會笑話我吧。
我把信和東西放在一起，用繩子左一道右一道的綁好交到留守處，說句實話，當時我有點耽心它們丟了，就想綁牢實一點兒，等我光榮了，好能交到我弟弟手裡。
2月17日，天氣，晴。
火車在寧明車站徐徐停下，耳中聽到陣陣雷鳴一樣的炮聲，戰爭已經打響了。
我們跟著戰友跳下火車，迅速爬上早已待命的汽車，人還沒有站穩，汽車就已經開動了。
因為我是幹部，這會得到通知，我們的目標是涼山。
幾個小時後，汽車開到了邊境，這時部隊接到命令，停止前進。我們不明白為什麼，但要執行命令，等待後續命令。
我和戰友下了車，抬頭看著高高的友誼關三個字，心緒難平。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裡，南越人民都是活在炮火之中，高盧和阿米利卡先後在這裡肆虐，我們始終站在他們這邊，在自己並不富裕的情況下，節衣縮食，傾囊相助。
有多少物資從這三個大字下面源源不斷的運了過去。
有多少中華兒女丟棄了小家，從這三個大字下面從容走向戰場，長眠在異國他鄉。
想到這裡，我的內心不由得生起一股憤怒，很想找個人打一架。
二月十九日，天氣，晴。
命令下來了，我們的目標做了改變，全軍出發，在機動中加入戰場。
二月，北方還是冰天雪地，這裡仍然草木蔥蔥，到處開著鮮花。我們在一個小村子下車，開過作戰會議以後，全軍輕裝投入戰場。
我身上攜帶的物品是：五四式手槍一支和子彈、雨衣一件、急救包一個，這幾樣東西左肩右斜；挎包一個（內裝壓縮乾糧、茶缸等）、防毒面具一具、禦寒小毯子一條，這幾樣東西右肩左斜。
和一線戰士相比，我的這點東西根本不算什麼，可仍然讓我感覺雙肩酸沉酸沉的，總想解下來休息一下。
行軍途中遇到前方車輛運送傷員，車輛就從我的身邊經過，看到車上傷員被鮮血浸紅的繃帶，我想，過不了多久，我可能就和他們一樣了。
想到這裡，不由得打了寒顫。感覺自己有點丟人。
……
二月二十日。
我們遇到了一個長的像酒瓶子一樣的孤山，突然就出現在眼前，非常險要。
……突擊排的勇士們利用夜暗蔭蔽地接近山腳，沿著陡峭的山崖向上攀登。他們腳踩亂石，手抓樹枝，邊摸索邊前進。
山勢陡峭，根本沒有路，他們抓住樹藤，把繩索拴在石崖上的小樹上，一點一點的向上爬，上面的碰落了碎石，為了不發出聲音，下面的就用身體擋住。
就這樣，他們堅難的爬到了山頂，露水打濕了他們的衣服，蚊蟲不斷的叮咬，他們不為所動，貼在石壁上等待著天亮。
天剛放亮，戰鬥打響了，突擊排神兵天降一樣出現在敵人頭上，我們一舉拿下了敵人口中不可戰勝的光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