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門關外,滾滾寒流向突厥大營撲去。
寒流所過之地,乾草、枯枝、石塊皆凝結成冰塊,連地面都變成一層堅硬的凍土。
阿思巴等突厥人集體愕然,臉上不由自主地堆滿恐懼。
這哪是武尊?
這分明是白災之神降臨!
白災又稱白毛風,是草原上最恐怖的天象。
白毛風一起,大風呼嘯,雪花飛舞,到處是白茫茫一片,很容易讓人和牲畜迷失方向。
更嚴重的是,發白災時積雪會掩蓋草場,或者在表面形成冰殼,使牲畜難以扒開雪層和冰層吃草。
尤其是冰層,堅硬的冰殼還會劃破羊馬的蹄腕,造成凍傷。
牲畜被餓死凍死,牧民自然沒有好日子過,即便能熬過今冬,來年也將面臨斷糧的困境。
因此,所有突厥人都聞白災而色變,他們寧願遇到強大的敵人,也不願碰上白災。
而且,以前的白災都是由連日下雪造成的,眼前的白災卻瞬息而至,除了有人形物體從天而降,便毫無徵兆,毫無間隔。
這不是白災之神降臨是什麼?
一時間,阿思巴等突厥人全都跪伏在地,或恐懼,或狂熱,向遠處的「白災之神」進行祈求,祈求這位大神收了神通。
被突厥人當作「白災之神」的,自然是虞岩。
突厥人在征糧過程中表現出的野蠻和殘忍,徹底將他激怒,在將雁門關附近的倖存者送走後,他下定決心要把這群豺狼永遠留在這片土地。
一開始,他想用鎮魂槍將這片污濁的大地清洗乾淨,讓入侵的突厥人灰飛煙滅,但考慮到震懾性,最後決定改用寒冰之匣將他們化為冰雕,讓後來者能夠看到並警醒。
突厥大營中帳,始畢可汗正與手下開懷暢飲,一些被劫掠而來的漢人女子正戰戰兢兢地為他們斟酒。
「哈哈,痛快!痛快!想當初,隋人殺我心腹,我今將隋人當作牛羊,盡情宰殺,何其快哉!」
始畢舉起酒樽一飲而盡,然後重重地拍在案几上,極盡暢爽!
坐在長几上首,最靠近始畢的一名突厥貴人率先舉杯恭賀:「大汗天威,必將勢如破竹,橫掃南朝!」
「大汗天威,橫掃南朝!」
其餘人等如同排練過一般,異口同聲之下氣勢恢宏,有一股鏗鏘之力。
「好!好!」
始畢見狀,心中極為滿意,正想再接再厲加一把火,卻瞥見旁邊的漢人侍女酒未斟滿,當即冷哼一聲。
侍女被嚇得手一抖,將酒樽倒得溢出,使酒水流到案幾,然後毫不猶豫地奔向始畢。
侍女:「……」
始畢大怒:「來人!拉出去,將她剁了給大傢伙下酒!」
「是!」
兩名士兵上前,很快就將癱軟在地的女子拖走。
那名很會來事的突厥貴人迅速舉起酒樽:「謝大汗賜!」
「謝大汗賜!」
其他人紛紛響應。
始畢可汗心情轉好,一擺手讓眾人坐下,正想再說幾句貶低漢人之語,卻見一名武將跌跌撞撞地闖進來:「白災!白災!」
始畢騰地站起來:「什麼白災?哪裡出現了白災?」
「是……是……」
「慢慢說,就算有白災也不用怕,南朝已為我們準備所需,我們只要握緊刀槍去取便是!」
「不是,不是……」
「大膽!竟敢反對南下之策!說,是誰讓你說這話的?」
霍!
帳中諸將全部站起身,拿起武器看向這名膽大包天的武將。
武將大駭,急切之下終於將話說清:「是這裡!大汗,就在這裡,就在大營外,出現了白災!」
「什麼!」
「不可能!」
「就在一個時辰之前,這裡天氣尚好,怎麼會突發白災?」
「此人胡言亂語,定是想散播留言,動搖軍心,請大汗殺之以儆效尤!」
眾人紛紛鼓譟,竟無一人想到掀開營帳,看一看外面的情形。
實在是對方所說,太過離奇!
白災又不是草原上的狼群,怎可能說來就來?
然而,就在始畢從善如流,準備將此妄言之人拿下時,一股寒流從帳外襲來。
隨後,他眼睜睜地看著這名武將,還有帳中義憤填膺的貴人,一點一點化為冰雕。
這個過程,似慢實快,等他意識到情況不對,露出驚駭的神色,想要逃跑時,他已經漸漸失去了知覺。
轉眼間,大營中的人畜全都變成了冰雕。
……
遠處,雁門關守軍也看到了從天而降的虞岩。
和剛開始的突厥人一樣,他們也以為來者是站在突厥一方,繼而陷入更大的絕望。
本來,二十萬突厥大軍便足以令他們陷入絕望,只是出於職責,以及對援軍的幻想,才讓他們奮起餘勇。
但是,這個從天而降,不知是人是神的神秘客,給他們加了一盆冷水。
誰知正當他們陷入更大的惶恐時,以神秘客為中心,一片肉眼可見的白色向突厥大營擴散而去。
白色所經之處,一切都被侵染成同樣的白色。
沒過多久,雁門關外便變成了白茫茫一片,連之前喧囂嘈雜的人聲、馬鳴聲也陡然消失。
整個世界像是被分成兩面,一面是鮮活的雁門關,一面是死寂的突厥大營。
隨後,神秘客沖天而起,落入對面大營。
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是雁門關所有守軍的心聲。
很快,一支由死士組成的斥候隊便通過吊籃從城頭落下,義無反顧地潛……不,奔向突厥大營。
在白茫茫一片的背景下,再好的斥候也無法隱藏自己,與其說他們是潛入,不如說他們是發起決死的衝鋒。
以十來個人,向二十萬突厥大軍發起衝鋒。
幸好,一切都出乎他們所料。
一個時辰後,他們順利地回到雁門關城頭。
「什麼!你們說突厥大營里的人都變成了冰雕?」守將大驚。
「不,將軍,是突厥人都變成了冰雕!大營里除了突厥人,還有很多漢人百姓,他們正在搬運突厥的輜重。」斥候鄭重其事道。
「漢人,突厥大營有漢人很正常,肯定是被他們擄走的百姓。我想知道的是,為什麼死的都是突厥人,而沒有漢人?還有,剛才那位從天而降又落入大營的人,你有沒有看到?」
說到這個,斥候面色古怪道:「將軍說的那個人,或者神仙,我們沒看到,我們看到的領頭的,是一個武藝高強的道士,這個道士……這個道士……」
守將眼睛一亮:「這個道士,難道是寧道奇?」
話音剛落,他便自行否認:「不對,即便是寧道奇,也做不到悄無聲息將二十萬突厥大軍化為冰雕。」
斥候見守將神思不屬,補充道:「將軍說的寧道奇是什麼人我們不知道,但這位道士,腦子……腦子有癢!」
守將:「???」
「這位道士,明明武藝超群,輕輕一躍便是數十米,兩三百斤的東西也是一抬就走,卻不知為何,一見我們便大喊問我們是不是想要搶劫。」
「俗話說,兵過如梳,匪過如篦,可能是他誤會了吧!你們只要好好解釋,相信對方不會把你們怎麼樣,要不然你們也不會完好地回到這裡。」
斥候神色愈發古怪:「道士確實沒把我們怎麼樣,他不但沒把我們怎樣,還被我們搶……不,送了一本書。」
守將:「……」
這套路有些熟悉,他似乎在哪裡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