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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馬車已經奔行了三天三夜。
趕車的是一位劍眉星目的黑衣少年,車內坐著一個身體裹在黑袍之中的纖弱少女。
少女明媚的眼眸看著遠去的冀州,秀眉微蹙帶著半分憂愁,酥軟人心的聲音傳出車外。
「哥哥,我們究竟要往何處去?」
少年看著北海之外,本不想說,但他沉吟片刻, 還是開口道:
「父親說,去海外,要服之地。」
少女皺起了眉頭。
「要服……」
「這不是三皇五帝流放窮凶極惡之徒的罪地嗎?」
「為何要去這等荒涼之處?」
車轍在大地上帶起一道煙塵,少年的複雜的聲音在消散的煙塵中響起。
「因為從今日起……你我兄妹在四海三服之內,再無容身之地。」
隨即,少年臉上露出一抹笑容,笑容裡帶著悲慟和開心。
他流著淚笑道:
「但天地……能容你了。」
少女始終握緊的黑色兜帽突然鬆開, 瞬間被疾馳的風吹落,露出她明眸絕色的臉容, 此時這張俏臉上,卻露出驚慌的神情。
她撲到了車前,抬高了聲音,質問道:「你和父親瞞著我做了什麼?」
少年靜靜看著她,道:「父親為了滅掉你體內的祝融之血,答應了罪族共工氏,要以國本大義,以死諫君, 焚了女媧神像, 壞了大商氣運。」
少女頓時呆立當場, 面無血色,喃喃道:
「妲己死便死了, 父親何至於此。」
「大王繼位之後勵精圖治,大商早已不是三皇五帝之時可以比的。億萬子民人人安居樂業,女媧神像也不過一月便完工了。」
「這……有什麼國本大義可以進諫?」
少年沉默片刻開口道:「父親說了,大王只是讓人間變了, 但三皇五帝留在人間的規矩還沒變。」
「五帝有律,神跡便是誤國。」
「而且,父親在神像前求了十六年,沒有一位神回應他,如今共工氏找來,他別無選擇。」
……
冀州城。
蘇護的視線從車架遠去的方向收回。
拇指輕彈。
昆吾劍再彈出三分。
人間頓時大放光明。
下一刻,冀州城。
天之下,地之上,方圓數百里內,一切人間之火,無風而起,洶湧肆虐的火舌吞噬著周遭的一切。
周遭的山林之中,濃煙四起,大火瞬間將綠意盎然的高山化作火海。
數不盡的飛禽驚叫的飛入天際,又在濃煙滾滾之中慘死。
成群結隊的走獸嘶吼著逃出山脈。
但所逃之處。
儘是一片火海。
冀州城。
一道火焰自蘇護腳下升起,須臾點燃了周遭城牆巨木,然後一道又一道火焰,在城外轟然而起。
蘇護手持昆吾劍,嘴角鮮血溢出, 身上的繡著昆吾氏族徽的長袍火焰四起。
他周遭數百里之內,每生一道大火,身上便有一團火焰燃燒。
蘇護隨即看著西南方,那裡是女媧神像的方向。
他先是咬牙不忍,然後緊閉雙目,說道:
「蘇護身為昆吾氏後裔,人間火正,執掌人間諸火,亦掌火正諫君之責。」
「今日蘇護先焚神像,再自焚於人間。」
蘇護手中昆吾劍一揮,數百里內的火焰隨之一動,竟然發出和蘇護口中相同的聲音。
頓時。
數百里沖天大火,對著數千里外那座女媧神像,發出不似人間的低沉吼聲。
「先焚女媧神像……再自焚於人間……」
轟!!
蘇護話音落下,冀州的人間氣運竟然轟然火起!
人間萬火融進了冀州氣運之中!
冀州上空,數百里內的氣運化作漫天火海,隨著蘇護手中昆吾劍所指,張牙舞爪的撲向女媧神像。
但!
擋在冀州氣運前方的一道道關隘,突然飛起一道道身影,他們凝視著手持昆吾劍的蘇護,齊聲喝道:
「蘇護!」
「你世受王恩,為何忤逆人王,行此大逆不道之舉!」
「汝竟敢焚一州之地,脅迫王上!!」
「當斬!!」
……
女媧神像皓腕之中,子受遠遠眺望著化作一片火海的冀州,以及那一道道騰空而起攔在冀州氣運之前的身影,喃喃自語:
「君壞臣綱,有敗五常,冀州蘇護,永下朝商。」
「呵呵。」
「看來,不管妲己來不來朝歌,這位冀州侯,都會反啊。」
子受身為商王,修行之後已經可以清晰感受到國運變化。
蘇護此言一出,子受立刻就察覺到了。
他只感覺君王國運,頓時被削去了一角。
子受目光對國運的削弱並不在乎,不過一角而已,他只是沒想到,這蘇護竟然是昆吾氏後裔。
昆吾可不是一般的姓氏。
他記得火正乃五帝時官名,為人間之火官,執掌人間百火,代號祝融。
帝嚳之時,曾立一名為重黎的人為火正。
重黎乃五帝之顓頊帝的第三世孫!
此時有位代號共工,執掌天下百水的水官康回作亂。
帝嚳令重黎誅殺康回一族,重黎卻並未殺絕,因此留下了隱患。
此後。
帝嚳在庚寅日誅殺重黎,而以其弟吳回為重黎後,復居火正,為祝融。
也就是說,帝嚳殺了剿匪不利的重黎,讓他弟弟繼任了這個官職。
此後吳回生子,名曰陸終,陸終娶鬼方氏之女遂生六子,其長一曰昆吾,二曰參胡,三曰彭祖,四曰會人,五曰曹姓,六曰季連。
六子八姓!
便是後世名震天下的祝融八姓!
昆吾氏乃長子,世襲火正之位。
「沒想到五帝之後上千年,人間竟然還有火正的存在。」
「九州這邊大地,還藏著什麼?」
子受話音落下,身後響起洪易儒雅的聲音,他站在子受一側,眼中映出兩道人間火光。
「典獄大人,這才是你口中的天道聖人們,真正的手段嗎?」
子受看了洪易一眼,笑道:
「不愧是一方世界的天命之子,放風兩次,就已經天仙了。」
「三年模擬的解題套路,果然比馬克思的方法論要厲害。」
洪易深深望著子受,想接話卻完全聽不懂,無奈搖了搖頭,道:
「典獄大人,我發現了一個問題。」
子受聞言詫異的回過頭,只聽洪易繼續說道:
「我記得,第一次出獄放風回到帝獄之中,我的修為,隨之恢復了彼岸之境。」
「當時我以為,我每次出獄來洪荒世界,修為都會被徹底抹去,從一介凡人開始修煉,回歸之後修為又會恢復。」
「畢竟我以前放風,從來沒遇到過剝奪修為的情況。」
「現在看來,並不是。」
「我發現,我每次回到洪荒世界,修行竟然還保留著上次放風的境界。」
「這就像……像是洪荒世界也有一個我,這種感覺十分奇怪。」
子受眉頭微皺,口中下意識的說出一個詞。
「讀檔??」
「讀檔?」
洪易詫異的看著子受,發現這位典獄大人口中無法理解的洪荒方言,真的太多了。
子受不理會洪易的疑惑,點了點頭,道:
「你可以理解為,你在洪荒世界有一個檔案,也就是你的個人案卷。」
「你每次回到洪荒,你的修為都會讀取這個案卷里的記載。」
「不過目前來看,能讀檔的只是修為罷了。」
洪易點了點頭,知道現在不是深入討論的時候,他看著冀州大火,道:
「鳳九說了,大火沒有傷到平民,看來此人並非窮凶極惡之徒。」
子受目視著融入了人間諸火的冀州氣運,各種不同的火光在氣運中融合。
不過。
融合諸火的冀州氣運,只是對人間氣運流轉,造成了阻礙,並未對女媧神像造成衝擊。
冀州前方,還有橫亘著三州的氣運。
蘇護想用融入了著人間百火的冀州氣運焚燒女媧神像,需要過三州之地,千里人間。
但子受能感覺到,他每行一步,都十分艱難。
子受隨即淡淡開口,聲音傳到了數千里外的冀州。
「鳳九,把火滅了。」
「是,典獄大人。」
鳳九的聲音隨之傳來。
她身為上一任和這一任的淇水河神,身負九鳳和龍族的血脈,現在正在衝擊不朽金仙境界。
行雲布雨的能力早已比入獄之前,要強大千百倍。
子受話音落下,只見一道冀州上空,出現一隻九頭神鳥的身影,她九頭齊鳴,雙翅一扇!
冀州城上空,頓時凝聚千里陰雲,無盡的雷霆閃爍,轟鳴聲陣陣響起。
須臾間!
傾盆大雨從天而降。
然而。
大雨澆了足足片刻,地上的火勢沒有半點減弱,反而越發明亮。
鳳九愧疚的聲音在子受腦海響起。
「對不起……典獄大人,冀州的火好像不是凡火,其中有一股奇怪的力量。」
「我盡了全力……也澆滅不了。」
子受注視著被三州總兵擋在前方的冀州氣運,靜靜道:
「人間火正,自然是人間的力量。」
「看來,你擋不住他,三位總兵也擋不住他。」
子受本想讓她冥想元鳳虛影,試試看動用她冥想出的元鳳一羽的力量。
元鳳執掌的可是法則之力,哪怕是一羽之力,也不是道法可以媲美。
但他看了看距離。
便放棄了。
距離太遠,不在因果拘禁範圍之內。
冥想元鳳,只怕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子受開口說道:
「這火應該因蘇護所起,但他既然敢反,想來也有護身的手段。」
「你去試一試他。」
「白羆,我們走!」
子受衝著坐在神像肩頭的白羆喊了一聲,見他毫無反應,打出了平平無奇的一拳。
一刻鐘後。
一道圓滾滾的身影,掛滿了長劍,拴了個葫蘆,縱身越過了三州之地。
……
此時。
冀州外。
蘇護看著踏空而來,長槍指著自己的三位總兵,開口道:
「三位總兵還是退去吧。」
「諸位貴為仙人,只可鎮壓氣運,斬殺邪祟,管不了人間的事。」
「狂妄。」
三道身影聞言頓時一怒,眼中殺意凜然,一槍刺來,結果卻震驚的發現,這一槍就在蘇護面前,無論如何也刺不下去。
因為,融入了人間百火的冀州氣運,擋在了蘇護身前。
三位總兵雙眉皺起,沉聲開口。
「怎麼可能?」
「爾乃亂臣賊子,怎麼可能調動人間氣運,被人間氣運守護?」
蘇護此時,全身各處都已經燃燒起來,但他臉上卻不見絲毫痛苦的神色,只是帶著深深的愧疚。
蘇護沉默不語,片刻後才開口道:
「三位總兵,大王傾盡國力也要完成女媧神像,已動搖大商國本,此乃五帝帝律。」
「蘇護持人臣本分,死諫君王,非是亂臣賊子。」
「昆吾劍乃護道之劍,若非大王做了違背祖宗律令之事,就算有五帝定下的火正之責,我也調動不了人間氣運和火種。」
蘇護話音落下,他眉頭微皺,發現一縷人間之火已經沒入了體內。
「沒時間了。」
「各位,對不住了。」
蘇護看著遠在千里之外的女媧神像,拔劍而起,昆吾劍徹底出鞘。
他單手握住昆吾二字,單膝跪地,昆吾劍猛然插入地面之中。
他抬頭看著女媧神像,似乎猶豫不決,卻又信念堅定,咬牙開口道:
「蘇護今日以死諫君。」
「人間之火,請再進三百里。」
「焚神像。」
他左臂頓時熊熊燃燒,轉瞬之間化為灰燼,留下空空蕩蕩的左肩。
蘇護身前三百里,允州之地,化作滔天火海。
大火果然再進三百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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