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突如其來,令陳天九不禁眉頭微皺,暗自喟嘆。
至此,他方深刻體會到身上這枚百毒不侵的流溪玉蟾,其非凡之處。
玉蟾的玄妙,竟能在無聲無息間讓周遭毒物感知其威,於丈許之外便退避三舍。
然而,這份奇效,業已悄然間打破他置身事外的念頭。
此刻,眾人目光匯聚,不約而同地落在陳天九那精心偽裝的女子身形上,眼中滿是疑惑與驚異,各自在心中揣摩,眼前所見一幕,背後隱藏的玄機。
驅蛇的婦人,臉色驟變,愕然之色溢於言表,笑容僵在臉上。
她深知手中笛子的威力,無數次以笛馭蛇,無往不利,而今,這些本該一往無前、前赴後繼的蛇群,卻在陳天九面前如臨大敵,四散竄逃,此景詭異至極,讓她心中震撼難平。
她秀眉緊鎖,目光在陳天九身上來回掃視,先前的張狂已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謹慎與忌憚。
「這位姑娘,不知師承何方高人,手法竟如此了得,竟能無聲無息間驅散我這通靈之蛇?」
她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試探,幾分不甘,「奴家這馭靈之術苦練多年,一向無往不利,因而自視甚高,今對姑娘這一手前所未見,猝不及防,委實心中詫異,不明所以,還請姑娘念及奴家亦為女子,出來行走江湖不易,不吝賜教一二。」
陳天九聞言,緩緩睜開雙目,眸中殺機隱現,卻未作聲,心中明鏡似的,知這江湖客套之下,實則是在探他的底細。
他雖無意捲入這場紛爭,但事已至此,避無可避。
他深知,此間之事頗為詭異,難以掩飾,一旦傳揚開去,定會引來歐陽夏等人。
他們目的明確,只為流溪玉蟾而來,定然深諳其中玄機。
若任由眼前這二十來眾離去,七嘴八舌之下,豈能不透一絲風聲。
而歐陽夏等有心之人,又豈能毫無察覺?
到那時,他這番隱忍與籌劃也將付諸東流。
更何況,「懷璧其罪」,這個道理,陳天九兩世為人,所見不斐,比任何人都更加洞悉這其中的利害。
即便他不動手,這些人顯然亦不會輕易放過他。
「姑娘不願一言,莫非是仗著出身名門,對我通靈派不屑一顧?」
驅蛇婦人見陳天九久不回應,秀眉蹙得更緊,聲音中多了幾分不滿與急切:「但請恕奴家斗膽一問,我等與你素昧平生,姑娘此舉,莫非是受了他人挑唆?須知這江湖恩怨,錯綜複雜,非表面所見那般簡單。」
面對驅蛇婦人的步步試探,陳天九心中泛起一絲苦笑。
他深知風十五這易容之術雖精妙絕倫,將他容貌雕琢得惟妙惟肖,令人難辨真偽,但他終究只是陳天九,而非風十五本人。
他並非風十五那般深諳此道的高手,風十五對易容之術的鑽研,顯是下過一番苦功。
他早已達到爐火純青之境,而他陳天九,不過是初窺門徑,所知尚淺。
儘管有風十五親自動手,為他改頭換面,但那女子的柔婉之音,卻是他一時模仿不來。
原本,這只是他為求自保,臨時起意的一招權宜之計,意在藉此隱匿行蹤,避人耳目。
縱是一路行來,覺得裝聾作啞亦無不可,未曾想,世事無常,偏偏一夜不到,竟讓他陷入了這般進退維谷的境地。
他眸中殺機愈發深沉,正欲速戰速決,免得徒增變數,卻忽聞頭頂岩石間傳來一道凌厲風聲,瞬息而至。
陳天九嘴角輕輕一抿,幾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果然見那洛長空身形飄逸,如同落葉歸根般輕巧落地,立於他身前,「恰時」得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戲碼。
洛長空甫一站定,便回首朝他投去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那笑容中似乎藏著無數未盡之言。
陳天九心中暗自苦笑,卻也只得佯裝不察,趁人不備之時,悄悄對那瀟灑背影投去一抹白眼,以泄心頭不滿。
隨後,洛長空轉身面向驅蛇婦人,緩緩搖頭,「此間之事,與洛某身後這位姑娘無關,諸位又何必苦苦相逼。」
他語氣沉穩,大義凜然,「她不過路過此地,在此靜歇,與我等素未平生,無端被牽涉進來。但諸位若欲尋釁,洛某自當挺身而出,以這微薄之力,誓不讓你等藉此為難她人,縱死,亦不皺下眉頭。」
說罷,他悠然自得地背負雙手,手中摺扇輕輕拍打於挺拔的脊背之上。
陳天九在一旁目睹此景,嘴角不禁再次微微抽搐,心中暗嘆:「此人果真是風度翩翩,且不管他是否故意在自己這『美貌女子』眼前故意顯擺,光這份臨敵時的從容與無畏,亦很難不叫人另眼相看。」
恰在此時,一道輕盈的身影自岩石之巔翩然而下,正是穆青楠。
她輕盈地落在洛長空身旁,目光流轉間,對洛長空投去一抹複雜的眼神,其中既有仰慕,又似乎摻雜著一絲不忍與猶豫,難以言喻。
穆青楠隨即收斂心神,眸中厲色一閃而過。
她似乎有所抉擇,高聲附和道:「長空師兄所言極是!此間之事,確與這位姑娘無關。」
「她與我們素昧平生,無端被捲入此等紛爭之中,實屬無辜。若諸位定要尋釁滋事,那便請衝著穆青楠而來,我們一決高下,即便技不如人,縱死,我穆青楠絕不皺下眉頭!」
吳老鬼見狀,怒意更甚,跨步而出,眸中怒火仿佛能吞噬一切。
他心中雖仍對先前詭異一幕尚存一絲忌憚,但一番審視之下,見陳天九輕紗遮面,身形嬌態,顯是年輕女子無疑。即便是外界傳言的十大後起之秀之一,但眼前這二三十人眾,亦非易與之輩,故而忌憚之情稍減。
再者,吳老鬼江湖閱歷豐富,雖未親眼見證十大後起之秀的風采,卻也深知江湖水深,不可輕信。他細觀陳天九,見其並無傳言中任何一人的特徵,心中疑慮更甚。
更何況,陳天九面對驅蛇婦人的連番逼問,竟緘口不言,此舉在吳老鬼眼中,反倒成了心中有鬼、不敢應答的明證。他心中暗笑,世間高人雖多性情古怪,但如此年輕女子,豈能擔此名號?
於是,吳老鬼一聲冷笑,手指如劍,直指洛長空。
他語氣中滿是不屑與挑釁:「哼,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白面小子,竟一而再地學人英雄救美,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當日被你等逃去不過僥倖,今日便讓你看看,這江湖閒事,可不是你想管便能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