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陳天九心如明鏡,深知徐紅妝雖不畏死,卻也有其軟肋。
她若真不願此婚事,大可坦誠直言於府中上下,何必如此大動干戈,以鬼神之說為幌子橫加阻撓?
這背後,定有難以言說的隱衷。
陳天九暗自揣測,徐紅妝之所以勉強應允,恐怕是承受了府中某位長輩的重壓。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又往先前屋外動靜處瞥了眼,最終落在徐紅妝微微隆起的腹部上,心中暗自揣摩,這或許正是府內急於促成婚事的根本原因。
畢竟,未嫁先孕,對於吳府而言,無疑是顏面盡失的醜聞。
然而,即便如此,徐紅妝的抗拒之意依舊強烈得令人側目。
這背後錯綜複雜的情感糾葛與隱秘,顯然不是外人所能輕易窺探的。
念及此,陳天九無奈地輕輕搖頭。
徐紅妝見狀,不耐之情再次湧上心頭,她怒斥道:「你這無恥之徒,若是不敢取我性命,何不速速放手!如此猶豫不決,既不放行也不加害,反倒是叫人愈發看不起你!」
陳天九依舊保持沉默,轉身走向一旁,藉此掩飾之際,狠狠地朝屋外瞪了眼,示意不滿那躲藏之人還不進來。
見始終沒動靜,他無奈之下悠然落座,自顧自地斟了一杯茶水,輕輕啜飲。
徐紅妝見狀,一時愣住,隨即被氣得火冒三丈。
她正欲破口大罵,卻忽而秀眉緊蹙,半眯著雙眼審視著陳天九,轉而冷笑一聲:「看不出來,你這小子心機竟如此深沉。」
陳天九聞言,當她已察覺屋外有人,動作微頓。
他似是對此頗感興趣,轉頭望向她:「哦?願聞其詳,紅妝小姐何以斷定陳某心機深沉?」
徐紅妝輕蔑地哼了一聲:「還想狡辯?你分明是在故意激怒我!」
陳天九微微一笑:「我為何要這麼做?」
徐紅妝回以一笑,字字清晰地說:「今夜之事雖是我大意,但此間僅你我二人。你如何向他人證明,那些是我所為?你不過是想借激怒我之機,讓我自己露出破綻罷了。」
陳天九輕輕搖頭,暗道她果然心思敏銳,即便不曾發覺屋外之人,亦覺得這當中有貓膩存在。
但他嘴角卻故意勾起一抹嘲諷:「你未免太過自信,如今證據確鑿,又何須額外證明?」
徐紅妝不為所動,反駁道:「何來的證據?事實不過是我聞你遇險,好心前來探望,卻反被你扣留在此。」
陳天九眼神示意她藏在袖中的鬼面具:「那你袖中之物又作何解釋?莫非也是我強加於你?」
徐紅妝冷笑連連:「正是,我一個即將成為人母的女子,怎會隨身攜帶這等陰森之物?」
陳天九聞言,嘖嘖稱奇,搖頭笑道:「紅妝小姐伶牙俐齒,陳某佩服之至,只可惜……」
徐紅妝秀眉微蹙:「可惜什麼?」
陳天九直視她的雙眼,緩緩道:「只可惜你的小聰明用錯了地方。」
徐紅妝眼珠一轉,反駁道:「何以見得?我先前所言皆合情合理,毒蜂乃自然飛來,面具則是你強加於我,此事與我何干?」
陳天九微微揚首,示意她看向自己的手掌。
徐紅妝見狀,輕笑一聲,「你指的是這指甲上的花粉?」
她挑釁地與陳天九對視:「難道這花粉不是你刻意為之?」
陳天九聞言,不禁咋舌。
他隨即不屑一笑:「別在這裡強詞奪理了,我並非官府捕快,對你這些勾當並無興趣。你既已暴露,我的目的便已達到。」
「至於他人信不信,如何處置你,那是他們的事。」
「況且,你指甲上的花粉並非天上掉落,而那毒蜂卻偏偏只朝我而來,對你視而不見,這其中的蹊蹺,你心知肚明。只要有心之人追查下去,真相自會水落石出。」
徐紅妝聞言,眼珠子再次一轉,似乎想要反駁,然而話剛到嘴邊,便被屋外傳來的一聲輕喝打斷:「夠了,輸了便是輸了,還何必在此強詞奪理,丟人現眼呢!」
話音未落,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自窗台一躍而入,正是徐秋意。
她的出現,讓徐紅妝瞬間怔住。
她狠狠咬著唇邊,一聲暗嘆後,繃緊的肩膀微塌,低下了頭。
徐秋意眉頭緊鎖,目光複雜地看向她,眼中滿是痛惜與不解,卻並未言語,轉而將銳利的目光投向陳天九,仿佛要重新審視眼前這位少年。
陳天九面色不改,佯裝先前未曾察覺到徐秋意的存在,故作驚訝道:「徐老前輩,您何時到的,晚輩竟未曾察覺,失禮了。」
徐秋意嘴角微微抽搐,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你小子倒是真讓我這把老骨頭意外,先前施展的那一手功夫,可是天墟觀的『化虛若影』?」
徐紅妝聽到「天墟觀」三字,低垂的眼帘不禁微微抬起,目光中閃過一絲詫異,再次打量了陳天九一番。
陳天九卻仿佛未曾察覺,朝徐秋意抱拳一禮,「前輩好眼力,晚輩不過是初學乍練,獻醜了。」
徐秋意輕嘆一聲,語氣中滿是感慨:「真是歲月如流,後浪逐前浪,看來我這把老骨頭,是真的老了。」
說罷,她大袖一揮,徐紅妝只覺身形一震,被封的穴位瞬間解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徐秋意不再多言,徑直走到一旁坐下。
徐紅妝揉了揉左肩,緩解著先前被制的麻痹感,隨後緩緩走向徐秋意,一言不發地跪了下去,低垂著頭。
徐秋意一邊打量著她,一邊搖頭嘆息:「當日,我察覺到你有了身孕,曾親自問你,這孩子的父親是誰。你也親口告訴我,是吳道子。於是,我便成全了你們。」
「可是,你如今的所作所為,實在讓我無法理解。我不得不再問你一次,你肚子裡的這個孩子,真的是吳道子的嗎?」
徐紅妝聞言,臉上閃過一抹苦澀,隨即堅定地點了點頭:「是他的。」
徐秋意眉頭緊鎖,顯然對這個回答並不滿意:「你抬起頭來,看著我說話。」
徐紅妝緩緩抬頭,目光堅定地望向徐秋意:「孩子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