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運和李諳並沒有什麼仇怨,至少表面如此。
李諳甚至表現出了對郝運非同一般的欣賞。
郝運這邊剛入住酒店,他那邊就親自送請帖來了。
沒錯,親自!
郝運打開房門的時候都嚇了一跳。
安小曦在他身後探頭,也看到了這個笑眯眯的老頭。
「聽說你們來了,就打聽了房間號。」
李諳看到安小曦在郝運的房間裡,有一絲的恍然。
正常的男人,估計都不會把自己的女人送去演咸片,李諳也是選這個選那個,就是不選自己的老婆和閨女。
他要真選自己閨女,郝運絕對敬他是條漢子。
「快請進!」
郝運把人請進去,總可能讓人家在門口說話。
「那我回房了。」安小曦小聲的說道。
她並沒有和郝運開一間房,她只是安頓好了之後過來問問郝運,中午是一起出去吃飯,還是讓酒店送到房間。
「安小姐一起聊聊,我待會就不用專門去找你了。」
李諳笑呵呵的說道,並不會因為安小曦拒演了他的《澀戒》而有什麼不快。
找自己?
安小曦點點頭,重新回到郝運的房間。
郝運也沒燒熱水,就拿了幾瓶礦泉水湊合一下。
湊合湊合得了。
至少說明我沒對你下毒。
李諳不介意安小曦拒絕他,可郝運還是挺介意李諳找安小曦演咸片的。
「我的電影下午三點半首映,有機會捧個場啊。」李諳拿出首映請帖,這個就是電影票了。
「一定一定。」郝運和安小曦都接了請帖。
只是郝運的表情有點古怪。
這……
是咸片吧?
說實在的,郝運還沒有在電影院看過類似的「藝術」電影呢。
而且和安小曦一起去看咸片?
郝運瞄了安小曦一眼,發現她的表情也很不自然,只是在李諳面前,不可能表現出請帖燙手的樣子。
「另外,去年金馬獎那個事情,確實做的很不厚道……」
李諳知道郝運來了就過來,肯定不是缺人捧場。
他的電影首映,幾乎來參加威尼斯電影節的電影人都會去參加,說是一票難求都不為過。
「哈哈,其實沒什麼。」郝運呵呵一笑。
嘴上說沒什麼,但是眼神卻非常的冷淡,他大概明白李諳來找他是什麼目的了。
今年的金馬獎,內娛還在觀望中。
幾乎沒什麼人報名。
算下來的話,郝運有《鬥牛》和《小森林》可以報。
另一部《風聲》算是明年的作品。
金馬獎規定,2006年9月1日起到2007年8月31日完成的華語影片可以報名。
《風聲》9月18號上映,正好是明年。
當然,郝運如果想拿去拼也不是不行,就跟《澀戒》似的。
《澀戒》在灣灣正式上映是9月24號。
但是李諳在威尼斯國際電影節放一場,就算是已經上映了。
上映了,就符合報名條件。
同樣的道理,郝運不管在什麼地方,只要是在電影院正式試映一場,也可以去報名參加。
不過,這種事根本就沒有必要。
即便沒有《風聲》,郝運的《鬥牛》和《小森林》拿獎的呼聲也很高。
《鬥牛》拿了坎城電影節評審團獎。
雖然這個獎的含金量在坎城國際電影節不算特別高,但是放眼華語影壇,能拿這種獎項的還真沒多少。
《小森林》就算沒有特別高深的內涵,但是在風格上也和常規的電影有很大差距,而這種差距恰恰就是獲獎的加分項。
「那兩個獎項的名字肯定要改回來的,胡鬧一次也就算了。」李諳不太想當這個說客,但是灣灣這邊能夠對外說得上話的並不多。
楊德昌六月份的時候就去世了。
至於金馬獎現任竹蓆焦熊萍,說是灣灣電影教母,其實就是個傻的。
最後還是得李諳來幫忙擦屁股。
畢竟焦熊萍還是他《澀戒》的監製,幫他幹了不少事。
而且,李諳雖然已經走上了國際舞台,但是心裡還是有灣灣電影的。
在他看來,灣灣電影的出路只有內地。
如果內地電影人不來,不需要多久,僅僅三五年的功夫,金馬獎就沒什麼人關注了。
指望香江電影人?
可拉倒吧,他們都自身難保了。
所以,今年必須儘量要讓更多的內地人來參加金馬獎。
李諳現在就在為這件事而努力。
內地那邊,你沒辦法去問,今年的金馬獎能不能參加,也沒有人會回答你,只會說金馬獎一直可以參加啊,從來沒有禁止大家去參加金馬獎。
所以,需要有個人來帶頭。
如果帶頭的人沒事,那大家就都可以參加了。
而縱觀今年內地電影,《鬥牛》《雲水謠》《落葉歸根》《小森林》《盲山》《圖雅的婚事》等等都比較適合報名金馬獎。
郝運一人獨占其二。
而且郝運還是奧組委的音樂製作人,有那麼一點的半官方身份。
如果能夠讓他參加金馬獎,很多事情就好辦了。
「今年對金馬獎有什麼想法沒有啊?」
李諳看郝運不表態,只能進一步的試探,他在郝運面前有種無力感,所以也就放棄了哄騙。
「沒有沒有,哈哈,您的新電影上映,我可不敢有什麼想法。」郝運連連擺手,一副「閣下大才,我等俱要退避三舍」的謙虛姿態。
李諳恨得牙痒痒,可是他總不能說自己的《澀戒》退出金馬獎評選吧。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拿的獎夠多了。
可其他人為什麼參演他這部咸片,那目的都是明擺著的。
「你這也是金馬獎的常客啊,咱們誰也不比誰更有優勢,尤其是那個黃博,演技非常不錯,不參加金馬獎可惜了。」李諳雖然不打算退出金馬獎,但是他可以和郝運進行利益交換啊。
名利場就是一場遊戲。
只是大部分人都是陪襯,只有少部分人才是棋手而已。
如果不是為了解決金馬獎的危機,李諳並不覺得郝運有資格和自己瓜分金馬獎。
「是啊,黃博確實有點可惜了,換做是幾年前,肯定能拿個金馬影帝。」郝運也跟著嘆息。
兩人感慨了一番,都哈哈的笑了起來。
「我也知道伱很為難,但是大家畢竟是血親,打斷骨頭還連著筋,你說是不是?」李諳剛才曉之以理,現在就是動之以情了。
不過,這話適合說嗎?
郝運有些不以為然,倆電影導演,還真拿自己當根蔥了啊。
而且你真以為要的僅僅只是這個。
敷衍了一會,兩人算是在一些問題上有了默契。
首先呢,郝運也不能保證參加金馬獎。
他會想辦法確定一下能否參加。
如果能,那他就報名。
如果不能,那金馬獎就不要走這種低層路線了,去想想別的辦法吧。
其次,如果郝運帶頭參加。
那麼本屆金馬獎就不能虧待了他和他的作品。
金馬獎必須體現出包容的態度。
最後,郝運的一句話,還是讓李諳差點嚇尿。
「您說,《金陵》這樣的片子能不能在灣灣上映?」
郝運突發奇想的來了一句。
李諳頓時就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澀戒》都能在內地上映,《金陵》怎麼就不能在灣灣上映呢,包容的姿態大家都應該做起來……」
郝運念叨了一番,把李諳打發走了。
「我也回去了!」安小曦拿著票匆匆的離開了。
郝運看了一會手裡的票,起身去找姜聞了。
姜聞提前幾天過來的,他的《太陽》入圍了主競賽單元,和李諳的《澀戒》是直接的競爭關係。
「參加金馬獎啊,可去可不去。」姜聞倒沒有什麼意見。
他這個人很不在乎這種形式的東西。
畢竟金馬獎把福爾摩沙改回去了。
這個叫知錯就改。
郝運就把詳細的情況跟姜聞聊了一下,包括他和李諳的一些私下交易。
「你想讓《金陵》在灣灣上映?」
姜聞都驚了,他從來不知道徒弟有這麼龐大的野心。
「總要試一試的,我還想讓《金陵》去霓虹上映呢。」郝運和李諳提起這事並不是開玩笑,哪有拿這種事開玩笑的。
「如果他能夠推動《金陵》在灣灣上映,報名參賽倒也不是不行。」
兩人都發出了geigeigei的笑聲。
郝運下午的時候帶著安小曦去看《澀戒》了。
曾經被邀請出演《澀戒》女主角的安小曦,穿著一襲水紅色的長裙,踏上了《澀戒》的首映紅毯。
而郝運這個對於外媒來說非常熟悉的華夏導演,也讓攝影師們忙個不停。
郝運在坎城和柏林都拿過獎,就是沒有拿過威尼斯的獎。
威尼斯電影節竹蓆馬可·穆勒在紅毯上就向郝運伸出手了,他是電影節竹蓆,張益謀是評委會竹蓆。
他是個十足的華夏通,曾於上世紀70年代到華夏留學。
77年6月,馬可·穆勒在學校的露天電影場看到了謝進導演的《紅色娘子軍》,從此便真正愛上了謝進導演和華夏電影。
那一時期,他還看了很多民國時期的老電影如《神女》《十字街頭》《天涯歌女》等。
同時在現實中對華夏社會的了解也讓他在日後對華夏第五代電影人最初拿給世人的作品充滿了認同感。
之前聽說郝運的《鬥牛》會參加威尼斯電影節,但是後來跑去坎城電影節了,這就讓穆勒大爺非常的不爽。
他真的很想認識一下這位華夏電影新秀。
從這個角度來說,郝運在國際影壇也確實有了自己的份量,不再是一個沒什麼人關注的新人。
不然馬可·穆勒也不會知道郝運是哪顆蔥。
其實,就八零後導演來說,能到郝運這個地步,尼瑪全球都是獨一份的。
只是類似的天才經常有,很多都自己夭折了,大家還在觀望郝運會不會哪天也突然墮落了。
年輕人墮落的方式很多。
酗酒、細讀、飆車、談女朋友等等。
馬可·穆勒和張益謀溝通的時候,多次提到過郝運這位年輕的華夏導演。
張益謀對郝運的感覺很複雜。
他也不是不欣賞郝運,只是姜聞動不動就拿郝運炫耀,就讓人心裡很難受。
「幸會,幸會,竹蓆先生請。」
郝運被拉著一起合影,任由國內外的媒體咔咔的拍。
感覺今天《澀戒》首映,不會比開幕式的陣容差多少。
很顯然,大家都喜歡看咸片。
進去之後,郝運和安小曦就找到位置坐下了。
「咳咳,你以前……看過,嗯,類似的片子嗎?」郝運不知道該怎麼問。
「看過一些吧……」安小曦有點囧。
但是她都二十了,看過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嗎?
哪怕是為了學表演,有些東西也要學習。
「這個在米果被定為-17級,今天看的肯定是完整版,會更露骨,不行你就戴個墨鏡,哪怕閉上眼睛也沒人知道。」
郝運婆婆媽媽的念叨,他覺得安小曦是被他連累的了的。
他又不是什麼香餑餑,還幫安小曦拒絕過好幾次李諳,那老傢伙如果不是有求於人,肯定不會如此殷勤。
另外,郝運也懷疑他送票讓兩人來看電影,也有炫耀的意思,想讓安小曦後悔沒有出演這麼好看的電影。
「我想看……」安小曦拒絕郝運的好意。
她真的很好奇這電影拍成了什麼。
如果不是拒絕了……
電影開始之後,前邊還算正常,後邊慢慢的就出現了毀三觀的劇情。
這是黑吧……
不過,湯瑋倒是演得很投入,為了「藝術」不僅不要臉,這是連底線都不要了啊。
想出名想瘋了!
如果說湯瑋的第一次還算遮掩,後邊連續的幾場戲就真的……
嗯,就是真的。
郝運都看得目瞪口呆。
這尼瑪,為什麼能夠過審!
電影放完了,郝運的腦子裡還亂鬨鬨的,他想過這個電影會非常挑戰人的神經,但是絕對沒有想到會到了這樣的地步。
為什麼能過。
誰給他過的。
「要不直接離場,不給他李諳面子。」
「那以後還混不混了,這可是威尼斯,你出來不僅代表個人。」
「不要做不符合身份的事情,規則是有實力的人制定的,沒有實力的人只能遵守,否則就會遭到所有規則制定者的聯手打壓,哪怕是你的家長也不會喜歡你,因為他們也是規則的制定者。」
「不要想著找陳星良,他如果不遵守規則,估計早就連教授都沒的做了。」
「張益謀也在看,姜聞也在看,他們說什麼了嗎?」
「咱們太弱雞了,說句話聲音都傳不出二里地。」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咱們說話聲音大家,到時候說它是黑的它就是黑的。」
「來來來,合計合計怎麼發展。」
台上,李諳帶著看似清純的湯瑋,接受媒體的祝賀,祝賀她終於一脫成名。
而安小曦卻發現郝運的胳膊有輕微的顫抖,臉色也有點難看。
她雖然不明所以,但還是握住了郝運的手。
郝運舒了口氣,內心掙扎一番後,還是認清了自己所面臨的現實。
咱農村出身,上邊幾代連個手藝人都沒有,拿什麼和人家講道理,講道理又不是靠嘴。
看看魏綜萬,學學司馬懿。
不過,他並沒有放開安小曦的手,對比一下湯瑋,他覺得還是安小曦這樣他看著「長大」的姑娘更靠譜。
想一想李諳曾經邀請安小曦出演這破電影,他就恨得牙痒痒。
老賊,你最好在我屌起來之前就自己嗝屁,不然別怪我將來讓你身敗名裂。
首映結束後,看著前呼後擁的李諳,郝運並沒有湊過去,而是和安小曦一起出去玩了。
在這邊認識他們的人會少一些。
不過還是有很多內地媒體。
郝運和安小曦被撞見過兩次,兩人落落大方的表示是來參加影展的,和法國電影人一起約了飯,現在正準備去赴約。
這樣的話,也不能說兩人是在約會。
郝運當然沒有忘記他這次來的目的,他和威尼斯電影節竹蓆馬可·穆勒聊的很愉快,老頭很熱情的幫忙安排了兩個場次。
第一場正好就排在姜聞的《太陽照常升起》後邊。
《太陽照常升起》是電影節首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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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看完姜聞電影的嘉賓和海外片商可以留下來觀看。
郝運參演了《太陽照常升起》,作為主創一員走了紅毯,參加了《太陽》的首映。
不過看了電影之後,郝運就想吐槽姜聞。
本來就不太容易理解的電影,你為啥添油加醋,給整的更加難以理解呢。
你和觀眾有仇嗎?
還是說你會覺得張益謀會給你面子,讓你越過李諳拿獎?
張益謀和李諳是互相有需求的關係——李諳在好萊塢混的明顯比張益謀更好。
張益謀從沒放棄過走出去,像李諳那樣得到好萊塢認可。
而你姜聞除了交情,又能給張益謀什麼。
其實,姜聞有時候都不如郝運看的明白,他的思路太狹窄了。
也有點兒任性和高傲。
電影放映結束,接受媒體採訪,郝運也站到了台上。
在回答媒體提問的時候,郝運被問到對於這部電影怎麼評價。
他也是導演,被問到這種問題很正常。
「這是一部很有姜聞特色的電影,我全程參與到了這部電影當中,跟著他學到了很多東西,我很感激他。
前不久我寫了一篇論文,大概會在九月底的時候發表在華夏的《電影藝術》雜誌上,大家如果感興趣的話,到時候歡迎翻譯轉載。」
郝運侃侃而談,堅定的維護師傅的顏面。
他肯定不會說特麼的我都快看不懂了,就問你信不信。
他也不信那些洋鬼子能夠看得懂。
至少沒辦法完全理解。
《太陽》首映結束後,這個放映廳就沒有再安排首映了,也沒那麼多電影一天到晚首映,接下來就是參展而不參與評獎的影片。
郝運的《小森林》就是如此。
因為不是首映,所以也就沒有首映禮。
但是姜聞在《太陽》首映禮結束後,招呼了不少人來捧場。
對於徒弟的電影,他有時候比自己的還上心。
《小森林》,他已經看了第三遍了。
上映第一天就去看了頭遍。
第二遍是大家都說電影隱藏了導演很多東西,並不如傳言中那麼治癒,姜聞就又去看了一次。
現在是第三遍。
現場有不少的國內外媒體,還有影評人,還有海外片商,看完了之後也是掌聲如潮。
洋鬼子鼓掌尤其熱烈。
尼瑪,終於能看懂了。
這玩意比《太陽照常升起》好理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