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四章 滾

  馮先生通知完,強調了今次宴會的重要性,便匆匆去了。

  許易不敢怠慢,喚來手下的五名百人將,分派了任務,便急急朝晉陽宮的正殿趕去。

  他趕到時,那邊已經忙活開來了。

  軒敞而奢華的宮殿內,上千人在有條不紊的忙活著。

  一排排寬大的暖玉條案,被擺了出來,色調和頭頂的滄海玉珠極為吻合,顯然是刻意擺弄的。

  暖玉條案上,鮮花瑞草,名點佳釀畢集,更讓許易驚掉下巴的是,有好幾盤鮮果,竟然是寶藥一級的,這哪裡是在吃鮮果,分明是在吃著一把把的靈石。

  他自問是開過眼界的,也被眼前的陣仗,深深震撼了。

  他是此次的接引使者,說穿了,乾的就是迎來送往的活計。

  馮先生雖催的急,事實上,現在只是準備階段,根本沒有客人到訪。

  許易尋了張設在僻靜處的軟座,在上面倒了,不多時,便有侍女送來果盤,酒水。

  許易漫不經心地品嘗著,靈氣和絕味,在口腔中跳躍著,他的心緒也越發澄澈了。

  事已至此,他斷定徐公子和那位吟秋郡主,有非比尋常的關係。

  否則,徐公子不會有如此大的權勢,連這晉陽宮的差遣,也能隨意安排,畢竟,這晉陽宮上下,就只一個主人,便是吟秋郡主!

  原本,他對徐公子的身份,抱定了好奇卻不瞎打聽的心態,為的只是不刺激徐公子,快快解了雙方的梁子。

  偏偏徐公子送來了靈犀珏,又分派了這接引使者的身份,擺明了要他在此次宴席上搞事。

  許易不往深了想都不行。

  可徐公子到底是吟秋郡主什麼人呢。

  當今副尊貌似性余,徐公子並非余姓,顯然不是副尊的家人。

  不是家人,那是……糟了,姓徐的這是要幹什麼,不會是想把我往火坑裡推吧。

  許易大急,趕忙取出靈犀珏握在掌中,傳過一道念頭。

  他原以為,要等上一會兒,徐公子才會發現靈犀珏的異樣,傳過消息,卻沒想到,靈犀珏立時有了感應。

  「叫我做什麼?」

  徐公子的念頭傳來。

  許易便是打破頭,也絕想不到,此刻的徐公子,距離他不過百丈開外,端坐在大殿正中的御座上。

  只是御座隔了特製的帷幔,雖輕薄如紗,外間的神念,視線卻不能透入其中分毫,內里的人,卻能清楚地看清外面的一切。

  許易更不會想到,那位馮先生將他早早喚到這大殿中來,正是帷幔中御座上那人的主意。

  他更不知道,自己正享用的佳釀,鮮果,也是郡主大人授意,才送上的。

  二人隔著區區百丈,卻如隔在天涯,卻要靠靈犀珏來互通心意。

  「徐兄,你想幹什麼,我大概知道了。」

  許易傳心道。

  帷幔中的玉人面色陡然一白,隨即脹紅,「你,你都知道了。」

  許易的聰明,她早有領教,可她絕想不到這人竟心細如髮,猜出了自己的心意。

  頓時,羞赧之意,如潮水襲上心頭,她羞不可抑,更多的卻是歡喜。

  她知道這份感情,必定無疾而終,可即便她的這份情誼被辜負,她終歸是希望對方知曉她心意的。

  「徐兄,冒失,太冒失了,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這不是拉我下水,將許某往火坑裡推麼?」

  許易乾脆說白了,免得遮遮掩掩,空耗時間。

  徐公子紅如火燒的俏臉,刷的一下雪白,纖細的青筋在雪白細膩的肌膚中起伏,赤紅的美目,頓時蓄滿了湖水,她想過所有的結局,唯獨沒有想到這個。

  她自以為即便是許易拒絕,也絕不會如此無情,可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一腔情絲空自牽掛的竟是如此一個無情無義,貪生畏死之輩。

  哀,莫大於心死。

  她低垂著腦袋,恨不能將腦袋揉進身子裡,肩頭不住的聳動,嘴角咬出血來,才強忍住悲戚之意。

  許易握著靈犀珏,陡然感覺到一股豐沛而狂亂的情緒傳來,沖得他心神劇震,他趕忙鬆開雙手。

  靈犀珏傳來的反饋,也驚醒了徐公子,她趕忙鎮定心神,默運法訣,平息心神,清空遐思。

  便在這時,靈犀珏又傳來許易的心意,「做什麼,你到底在想什麼瘋狂的事,怎生靈犀珏傳來如此大的震動,徐兄,我勸你別犯傻。吟秋郡主這等人,天然就和咱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你換個人惦記成麼。話我就跟你說白了,你若真鐵了心要打和吟秋郡主私奔的主意,許某最多當不知道,絕不會跟著你往火坑裡跳。你若要翻臉,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許易心意方傳過去,一個巨大的「滾」字,瞬間充塞滿他的心房。

  下一瞬,靈犀珏變了顏色,顯然那邊切斷了通訊。

  徐公子倒在御座上,捂住臉,抽抽噎噎,最終終於沒忍住,笑出聲來,以至於在御座上打起了滾兒,心中頓時千百遍地罵起了「呆子,蠢貨,笨蛋……」

  她便是再有想像力,也沒想到,許易竟是這麼理解的「徐公子」的身份。

  一念至此,她停止了歡樂,心中臉上,又忍不住流露羞澀。

  她伸手在自己臉上,不輕不重地擰了一下,啐罵道,「余吟秋啊余吟秋,你就這般的不要臉麼,他不過是誤解了身份,你就要這般地寬慰,而至雀躍麼,你想男人想得發瘋了麼……」

  許易哪裡知道百丈外的帷幔中,徐公子正上演著人生的大喜大悲。

  他只知曉他自己的情緒,是一悲到底,甚至越發低沉了。

  在他看來,徐公子被自己說中了,惱羞成怒了,這該死的傢伙,根本沒有絲毫放棄瘋狂行動的打算。

  最麻煩的是,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舉報徐公子?別開玩笑了,這沒影的事,光靠嘴巴,有什麼說服力。

  況且,徐公子還有權勢滔天的吟秋郡主為後盾,想要滅他許某人,更是眨眨眼睛的事。

  況且,這等醜聞,他戳破了,有罪無功,弄不好就得被惱羞成怒的副尊大人滅口泄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