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陸遠秋把許微喬送回去後打開自家的門，一室都是亮的光，他的父親坐在沙發里看著報表。
他握緊口袋裡許微喬早上給他的暖貼，半溫熱的，勉強緩和他的焦躁起來的情緒。
「怎麼不進來？」陸疆的話熟稔的仿佛昨天才跟陸遠秋一起說過話。
陸遠秋砰的一聲關上門，他倚在玄關，書包扔在地上。
「你怎麼來了。」
語氣里蟄伏了冷漠。
「年底是阿殷的生日，我要帶你回一趟北城。」
「帶著那個女人？」陸遠秋譏笑反駁他，「別以為我不知道，然後心安理得扶她上位。」
「看著那個女人的臉，你不膈應麼陸總。」
陸遠秋眼底猩紅，緊握的手一拳錘在玄關上。
整個人失控的喘著氣。
「你說的什麼話。」陸疆眉頭皺起來，扔下報表站起來走向自己兒子。
「對你的母親尊重點！」他毫不留情的一拳揍上去，力道太猛，陸遠秋一時間沒避的過去，一下子後背重重的撞上門。
「那個女人對你就那麼重要，沒過門就替我先喊上了？呵，你他媽那幾十年的感情就算個屁！」陸遠秋啞聲吼完，整個人像是山洪一下子傾瀉摧毀過的山林樹木，憔悴的不成樣子。
「如你所願，我他媽現在就滾。」陸遠秋一把扭過門，摔門出去。
陸疆看著自己揮向兒子的那隻拳頭，一下子失了神。
「阿殷，我到底該怎麼辦，這孩子...」
回答他的是一室寂靜無聲。
陸遠秋出門的時候滿腔的火壓抑在心頭，凜冽的冬風颳過，他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跟幾年前一樣，還是他一個人，還是這樣的夜晚，還是這樣的雨。
他無處可去。
許微喬在寫作業的時候聽到催命一樣的門鈴聲，有那麼一瞬間，她的心怦怦提起來。
會是誰呢？
許微喬順手抄過玄關里小姨的一雙高跟鞋，捂著小腹看門臉監控。
她雙眸一縮，怎麼會是他？！
許微喬連忙打開門，陸遠秋淋濕了雨，雙目黯淡，渾渾噩噩的站在她面前。
「你怎麼了？」許微喬擔心的問，
陸遠秋沒說話，只是矗在門邊。
許微喬一邊拉著他，一邊關上門。
「你怎麼都濕了呀。」
面前的少年渾身濕透，還有水順著額發流下。
許微喬擔心的問。
「你也不待見我。」陸遠秋平板板的開口。
「不是，我是擔心你。」看著面前失魂落魄的少年，許微喬一下子有些手足無措。
「你先坐沙發，我給你取毛巾來。」她到處張羅。
「要不先洗個澡吧，我去客房拿外公的衣服給你換換行不。」
把陸遠秋帶進浴室，許微喬調開客廳的中央空調，又急急忙忙去客房找外公的衣服。
Fendi的毛衣還有燈芯絨褲子應該不算土，許微喬又拆了個一次性褲。
都輕輕擱在被玻璃模糊的浴室里。
「給你都找好了。」許微喬對著玻璃隔門喊了一聲，裡面水聲突兀的停了一下。
陸遠秋好像「嗯」了一聲，又低又啞。
許微喬感覺自己臉紅了，她關上浴室大門趕緊回客廳，她捂著臉，腦子裡胡思亂想。
陸遠秋來她這幹什麼？
突然早上陸叔叔跟後來陸遠秋失控的情緒一下子竄進腦子。
不是吧。
許微喬有氣無力的蜷進沙發里，她倒吸一口涼氣。
怎麼會又吵起來呢？
她無奈的扶額。
浴室，水汽氤氳。
陸遠秋任由水流把自己打濕，熱水滾過的每一處皮膚都發燙。
陸遠秋清明了些神思。
剛剛的事情發生的太快，一切都是剛做好的來不及反應。
等他清醒過來。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就來到了許微喬家裡，還站在淋浴頭下。
為了那個女人，自己的父親就那麼發狂麼？還是說年少甚篤的感情都抵不過死後出現的替身。
他好恨。
從浴室出來，陸遠秋看見許微喬擱在盥洗池上的衣服，他面無表情的套上，出去，頭髮上的水滴進衣服里，洇出更深的顏色。
許微喬躺在沙發里看他出來。
她外公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顯出種頹喪又落拓的勁兒。
頭髮還濕噠噠的。
還說要她自己注意別受寒呢，許微喬心裡嘆了口氣。
她找來毛巾跟吹風機。
「你自己吹還是我來。」她拿起吹風機對著陸遠秋的頭髮打開開關。
「我自己來。」他伸出手接過，五指插入發中，一下一下機械的梳起來，伴隨著吹風機的聲音。
兩人間出現了片刻的安靜。
許微喬看著面前機械的少年，感覺好像哪裡出了問題。
渾身沒有了以往的肆意，一下子回到那天晚上黑洞一樣的頹廢少年。
許微喬想了想，決定還是以國人最擅長的吃飯話題作破冰口。
「吃飯了麼。」她強端起那種輕快的姿態，竭力避開不快樂。
「沒。」陸遠秋語調還是頹的。
「啊，那正好，我這邊的飯熱一熱還能吃。」許微喬跑去中島台熱一熱飯，小姨中午做好的滑蛋飯，現在還剩下大半鍋。
「滑蛋飯你吃不吃。」許微喬站在中島台喊他。
「吃。」
今天的陸遠秋仿佛退化為只能吐出單音節。
許微喬很明白這時候人的心情，心是閉塞的，不想說話，但是還是要人強行把他拉出來。
通過外界的呼喚和被需要感，把他一點一點拉出來。
「你來的怎麼就那麼巧。」許微喬挖了滿滿一盤飯放進微波爐里轉，她覺得這樣還不夠，又去冰箱裡拿了果汁出來給陸遠秋。
「吃吧。」
什麼都不要想了，好好的吃一頓。
許微喬托腮看著吃飯的陸遠秋。
以前是看過陸遠秋吃飯的樣子的，挑剔的，吃東西都有一股子刁鑽勁。
不像現在，
吃的太兇，像是好幾天沒吃上飯的樣子，他一大筷子一大筷子的往嘴裡扒拉，再按照一貫作風，把果汁喝的精光。
「慢點，慢點。「她只能這麼說。
這滑蛋飯真的沒他表現出來的這麼好吃。
在陸遠秋吃飯拿起碗去洗的空檔里。
許微喬把作業拿出來，攤開在圓桌上，這時候需要不停的有事情把陸遠秋填滿，不能讓他閒下來亂想。
許微喬想想曾經的自己，覺得真的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把作業攤開，跟陸遠秋說，「一塊寫作業。」
語氣不容置喙。
陸遠秋明顯怔了一怔，
「我都這樣了，還要我寫？！」
陸遠秋語氣愴然，
「許微喬，你沒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