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許微喬唇瓣有些干，她無意識的去舔，落在陸遠秋眼裡更添煩躁。
她聲音小小響起來，面前的少年背過身走了。
許微喬最後幾個字差點散在喉嚨里沒發出來。
「又是謝謝？」
許微喬唇畔粗暴的挨上個紙杯，她拿手握住，抬頭看見陸遠秋半彎著腰看她。
眉目間是抑不住的怒氣沖沖。
「誰他媽要你說謝謝。」
許微喬喝完水，紙杯捏在手裡，無意識的按扁。
「那我，說什麼？」
她理好了幾分精神，半臥在床上看陸遠秋。
陸遠秋看著她蒼白的一張臉，話到嘴邊又咽下去。
熟悉的不爽感又冒出來，他感覺自己就是個局外人。
「你還真是渾身秘密。」
陸遠秋擠半天陰陽怪氣擠出這麼一句。
許微喬心裡蔓上股道不明的滋味，眼看陸遠秋轉頭要走，她沒顧上自己吊著針的手。
伸出去，不管不顧，緊緊攥著陸遠秋的校服邊。
陸遠秋頭一低，
雪白的一截腕，有血回上細細的輸液管。
「幹嘛？」饒是他嘴再硬，看著許微喬回血他還是慌了神。
「你知不知道回血就要重新紮針！」陸遠秋語氣沖，伸手按上床頭鈴。
許微喬手還是緊緊攥著他，眼神直直望向他。
陸遠秋語氣先開始還是硬的，對上許微喬的眼神才微微軟下半分。
「我怕麻煩沒說，你怎麼又氣上了。」
「手先鬆開。」陸遠秋心思不在許微喬話上。
「讓我先說完。」
許微喬不管不顧，執拗的看他。
「我是真的謝謝你。」
「可你幹嘛總把我的謝意堵回去。」
一句，兩句，三句。
問住了陸遠秋。
護士推門進來，許微喬鬆開手。
「小姑娘怎麼了？」護士問。
「回血。」開口的是陸遠秋。
許微喬窩回床上，半垂了睫，抿緊了嘴看護士重新吊針。
外面青著片天，看樣子要下雨。
陸遠秋退開側頭看著外面，心裡情緒被風颳的亂七八糟。
「喬喬！」是小姨的聲音，小姨林鳶和趙安跟在護士後面進來。
看護士急匆匆的樣子，林鳶還以為出了什麼事。
「怎麼回血了？」林鳶心疼的看著雪白手背又被扎進去一針。
「沒事兒，姨。」許微喬寬慰。
「嚇死我了小祖宗。」林鳶看著許微喬氣色紅潤了些才稍稍放下心。
「趙老師跟我說你課上暈倒了，還是班上的孩子送過來的。」
林鳶說，
「得好好謝謝人家。」
「他人就在這，還不讓人謝。」許微喬低頭看護士重新貼好醫用膠帶，語氣平淡又委屈。
這時候陸遠秋回過頭，眼神淡漠，掃了眼許微喬，又抬起頭看向林鳶。
他抬眼看過來的一瞬間，林鳶以為自己見到了故人。
眼前的少年眉宇清冷，骨子裡藏著桀驁，但眼睛太像，連那份子清朗都在。
學藝術的人大都感知敏銳，林鳶怔了怔，有些不確定的開口。
「陸遠秋？」
「我是。」陸遠秋覺察到林鳶幾秒的愣怔，也沒捅破，淡淡點頭。
趙安有些意外，看這樣子，這兩家還認識。
「微喬的事真的很謝謝你。」
林鳶開口，攀上幾分懷念。
「有機會，一定要來家裡吃飯。」
家裡。
陸遠秋聽到這個詞，不置可否。
他走出去，半靠在走廊上，眼睛一閉。
滿腦子都是許微喬小姨望向他時怔住的眼神。
剎那間揮之不去的驚愕，透過他像是看到另外一個人。
「woc」陸遠秋罵了一句，他才發現自己的膝蓋疼起來。
想那些幹嘛，許微喬那張嘴把他氣壞了才是正經。
陸遠秋光心裡窩火又說不出來，那感覺很奇妙，說出來就得變味。
病房門沒關嚴，一句兩句都飄到他耳朵里。
「真的多虧了陸同學，當時班裡都亂了，他一個小伙子抱起人就往外沖...」
是趙安的聲音，陸遠秋仔細聽了聽，許微喬沒說話，一個問題都沒有。
陸遠秋心裡一陣煩，他手下意識摸到口袋準備打車走人，一摸摸了個空。
忘教室了，他暗罵了聲，現在走都走不了。
陸遠秋又推門進去，迎面撞見趙安要出來。
「陸同學啊，回學校了。」
陸遠秋頓住，該說的話到嘴邊竄沒了影。
他盯著床上的許微喬，一字一句，
「不了老師，我跟林姨，敘敘舊。」
「那行，挺好的挺好的。」趙安不疑有他。
「我得先走了，班裡那邊還得趕回去上課。」趙安和林鳶打了個招呼出病房門。
一時間，病房裡安靜起來。
陸遠秋站在那，孤高的像鶴，面上薄了三分冷意，間雜幾分疏離的客氣。
許微喬是想說話的，但看陸遠秋這個樣子，她又不想說了。
客氣是朝著林鳶的，剩下這莫名的冷意，應該就是對著她了。
重逢的突然，林鳶估摸著陸遠秋留下來應該也是想跟許微喬說說話。
「小陸啊，真的謝謝你照顧我們家喬喬。」林鳶拖了把椅子放許微喬床旁，「咱們一塊坐著說說話。」
陸遠秋坐下，開口，
「沒事的林姨，老爺子之前囑咐過我，發小照應著應該的。」
許微喬臥在床上不由的縮了縮，下意識的就想逃避。
囑咐過？
那件事他知道多少。
她不由的把自己又埋回被子裡，只剩下那隻吊著針的手。
許微喬心裡翻覆的厲害，她發現比起那件事陸遠秋知道多少，她好像更在意陸遠秋說的那句發小。
前幾天湯予扯著她對上陸遠秋的眼神又冒出來了。
一邊熱切，一邊薄涼。
扎得她心裡一抖。
林鳶以為她是害羞上了，笑罵了句「這孩子。」又繼續跟陸遠秋敘舊。
被窩是暗的，一點光都沒有，許微喬憋著一口氣，蜷的像只貓，心裡越想越亂。
有手機響了，是她的，許微喬探出頭，儘量避著林鳶和陸遠秋的視線摸手機。
她按開，通知框一堆消息，微信上紅點飆到99+。
「小鴕鳥抬頭啦。」林鳶打趣。
許微喬心下暗怪自家小姨怎麼這麼沒眼力見，緊跟著她看見林鳶又站起來。
「你們先聊，我去辦一下手續。」
許微喬眼睜睜的看著林鳶出去還貼心的關了門。
房間比之前更加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