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夜談

  第306章 夜談

  聽聖子講到這裡,所有人的臉上都來了興致。

  這種傳聞他們還沒聽過。

  只有海無恙的臉色有些發紅。

  他自然是知道怎麼回事,儒道會晤之約每一屆在儒道紀典中都有詳細的記錄。

  「什麼不速之客?」

  宋鈺的臉上露出好奇之色。

  陸遠之正夾菜的筷子也頓住了,他饒有興趣的看著聖子,耐心的聽他繼續往下講。

  聖子呵呵一笑,繼續道:

  「當年那位儒道之首與在我大雍已經是身居高位,那次來道門會晤時特被當時的德先皇帝派了一個軍中高手護送前來。」

  「怎料來後,儒首還未多說,那軍中高手便揚言想見識見識道門與儒門的手段……」

  說到這裡,聖子的臉上帶著一抹冷笑:

  「說來護送儒首,實則來道門摸底,當時的德先皇帝無甚容人之量,我道門之首自然看的出來事情始末,也沒有答應那武夫,只是為了能試探儒道兩家,拿出了一金琉璃花作為賭注……」

  「金琉璃花……」

  聽到這四個字,宋鈺的眼神變的有些發直。

  陸遠之不知其中利害,歪著頭看向宋鈺問道:

  「宋大哥知道?」

  宋鈺點頭,臉上餘悸未消道:

  「據我恪武志記載,這金琉璃花生於深山之中,應龍護體,長成需千年之久,其功效可助人平心靜氣,認識自我,凝結道心……」

  凝結道心?

  陸遠之聽罷深深的被震撼到。

  據他所知,除了武道之外,其餘的體系不管是儒道,道門,還是佛門,甚至就是恪物司的修煉體系中,要突破四品之時都有道難關那便是問心之劫。

  渡過這問心之劫那便越過龍門成就高品。

  若是渡不過去則此生再難寸進。

  「宋善信說的不錯,那金琉璃花便是有此神效,雖我道門之首用不到此花,但門中自有無數年輕才俊用得上的。」聖子說到這裡,給自己添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潤潤嗓子繼續道:

  「索性只是比試,我道門之首便答應了下來,而當時儒道之首也沒有異議,三人同時比試,最後便是道門之首在比試中勝出贏得了那朵金琉璃花。」

  「事後,那武夫提議以後每次會晤都廣邀天下能士,一同交流進步,道儒武三係為主,每屆會晤都拿出一件寶物作為彩頭……」

  聖子說到這裡,眾人都差不多明白了。

  管中窺豹事情很清晰了,在坐的各位誰也不是傻子,自然聽的清清楚楚。

  聽上去像是三家比試,得勝者獲獎,其實卻是朝庭對天下修煉之人的大摸底。

  「德先皇帝好精明的算計。。」

  表姐在旁邊聽到後,嘴中嘟嘟囔囔了一句。

  陸遠之聽了之後,嘴角微微抽搐,嚴肅道:

  「表姐慎言!」

  「三家共同出力,為朝庭摸底,這不是好算計是什麼?」

  海無恙這個時候卻悍然站出來為擋在表姐面前,淡淡的看著陸遠之道:

  「表姐雖言辭不善,卻也無錯,大兄雖為朝庭重臣,卻也別太操勞公事,以免傷了身體。」

  兩個雖然,兩個卻也,不至於語無倫次,但也體現出了海無恙對陸遠之訓斥表姐的不滿。

  表姐被海無恙護在身上膽子自然也變大不少,從海無恙身後探出腦袋,不服氣的看著陸遠之:

  「就是,就是!」

  陸遠之看這兄妹二人居然聯合起來抵抗自己,神色微微一怔。

  就在他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柳鳳年突然站出來哈哈笑道:

  「這些陳年之事與我等現在有何干係?我們喝酒,來我敬大家一杯,預祝我等明日旗開得勝!」

  說著,便給所有人都倒了一杯酒,自己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看到柳鳳年如此坐態,那邊的宋鈺笑道:

  「柳兄當真是海量,我等自然也不能示弱,來,喝酒!!」

  說著自己也將杯中之酒一飲而盡。

  看二人都如此之說了,陸遠之與海無恙二人也沒有多言,都跟著一起喝酒。

  一直喝到三更半夜所有人才緩緩離場。

  已經是半夜了,陸遠之送完眾人回去歇息之後也睡不著,索性來到院中尋了把椅子躺下,看著夜中的星空以及明亮的月亮,輕輕吐著口中酒氣。

  「吱呀~吱呀~」

  躺椅在陸遠之氣息的加持之下緩緩搖晃著。

  「陸大人可是有何煩心之事?」

  一旁一道溫婉的聲音響起,陸遠之聽腳步就能聽得出來是白清櫻,他沒有回頭而是等白清櫻走到斤前之後笑道:

  「白姑娘不必喚我大人,我年紀其實不大,憑白給人喚老了。」

  白清櫻聽到陸遠之的話,輕笑一聲,搬了個凳子坐在了陸遠之的身邊:

  「那妾身還未問過陸大人的稱呼,到是妾身失禮了。」

  陸遠之擺手笑道:

  「無妨,我本姓陸,名遠之,表字亦行,如此深夜,白姑娘為何不休息,來此院中作甚?」

  聽到陸遠之的話白清櫻眼中微微一亮。

  陸遠之,字亦行,好名字。

  路雖遠之,我輩亦行。

  「明日便是大比,心中隱有激動睡不著索性來院中散步,只是沒想到亦行也在。」

  白清櫻撩了撩耳邊的秀髮,看向天邊的星空:

  「挺巧的。」

  陸遠之笑笑點頭附議:

  「確實挺巧,倒是在此預祝白姑娘明日大比旗開得勝了。」

  白清櫻聽到陸遠之的話,神色微微苦笑道:

  「亦行莫要笑話妾身,以妾身薄力,如何能在大比前行。」

  聽到白清櫻的話,陸遠之心中閃過一絲意外,他確實沒有想到這白清櫻還有如此自知之明。

  只是八品的修為就敢帶一堆女徒千里迢迢從靈山趕赴至武起山,陸遠之還真以為她心中認不清現實,沒想到人家心中居然是知道的。。

  既然人家都已經打開天窗說亮話了,陸遠之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他笑道:

  「既然白姑娘知道,為何還要來參加大比?」

  白清櫻聽到陸遠之的話,她臉上的苦笑愈發濃郁,輕輕的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迷茫:

  「道門邀請函至我靈山之時,我靈山掌門韓子通,也就是妾身的夫君陡然暴斃,門中之人皆以妾身不祥。」

  「人之命數本就是虛無之談,不過是門中宵小的手段罷。」

  陸遠之冷笑一聲道。

  白清櫻深深的嘆了口氣:

  「妾雖修為不高但也算得上有些天賦,不管夫君是為何人,既然嫁了韓家自然要為他守住基業,眾人之推中帶人來至道門也屬無奈之舉。」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白姑娘巾幗不讓鬚眉,在下佩服。」

  陸遠之的臉色露出嚴肅之色,他認真的看著白清櫻。

  「多謝亦行誇讚,妾擔不得如此重言。」

  白清櫻笑著搖頭,眸中苦澀之情一閃而過。

  「妾至此今如履薄冰,亦行覺我妾能走到對岸嗎?」

  她的聲音充滿了彷徨,對未來的迷茫以及恐懼。

  陸遠之:……

  薄冰姐??

  出現了??

  我這奇怪的笑點啊!!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來,臉上露著一抹淡淡的笑容道: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白姑娘不必為了明日之愁讓今日難過。」

  說的挺有道理,其實就是放了個屁。

  白清櫻聽到陸遠之的話之後,卻眼前一亮:

  「乍聽似乎無甚其理,細品卻覺如是,亦行之言頗有道理。」

  陸遠之嘴角微微抽搐,他莫名的問了一句:

  「敢問白姑娘,與那韓子通成親時,你們認識多久了?」

  白清櫻眼神微微迷茫,她不明白陸遠之為何問這樣的問題,但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她認真的想了想道:

  「月余吧,那日來妾身家提親之時見過一次。」

  陸遠之聽到此言,心道一聲果然。

  他看出來了。

  比起表姐,白清櫻才真正的是個憨貨。

  不過也能理解,表姐至今還未成親很大的原因便是海家教風並不苛刻,大舅對女兒也很寵愛,甚至有些溺愛,所以並不如何逼迫。

  然而天下哪裡是一樣的?

  白清櫻家中見有人提親,還是德高望重的靈山派掌門,自然無不應允。

  等於白清櫻就在提親之時見過韓子通一次,後來就是成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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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陸遠之對與大雍男女之間婚中之事最無語的。

  而且這樣的婚禮並不只一家,甚至可以說有一半都是這樣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僅前世的封建王朝是這樣,大雍亦然如此。

  每一個封建王朝都躲不開這個問題的。

  「只是剛嫁過去沒多久,夫君便突然暴斃,大夫說是暗疾爆發。」

  說到這裡,白清櫻的目光變的黯然起來。

  一個女人最悲催的事情就是丈夫早亡,這意味著家中支柱倒塌,只留下他堆爛攤子。

  「為什麼要給自己背負那麼重的擔子?」

  陸遠之直視著白清櫻,眼神清澈認真:

  「沒有考慮過改嫁嗎?」

  大雍對於女性改嫁其實並不排斥,反而很支持,因為守寡就意味著此生無變,而改嫁反而能讓國家增加人口。

  白清櫻聽了陸遠之的話,眸子先是一怔,看了一眼陸遠之那認真的目光之後就像是受驚的小鹿般趕緊避開,不多時臉上便升起一縷紅雲。

  顯然她會意錯陸遠之的意思了。

  良久之後,白清櫻方才開口,這次開口,她的聲音充滿悲哀:

  「我不想再被人左右命運了。」

  陸遠之聽此言後,愣了一下,隨後明白過來。

  顯然,對於自己隨隨便便就被父母給安排了此生的婚事白清櫻沒有那麼容易釋懷,反而她很在意。

  這種任人擺布的命運她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陸遠之呵呵一笑安慰道:

  「說不定你會遇到一個很好的男人呢?」

  白清櫻聽到陸遠之的話自嘲一笑,她眼神清澈,那雙美眸不在逃避陸遠之的眼睛,首次認真的看著他:

  「妾身這樣的人,遇不到真心愛自己的人的。」

  她神色冷靜,淡漠的仿佛不是在說自己:

  「我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臉放眼整個天下也算絕色,所有遇見我的男人無一不是衝著我的美貌,但是美貌只是一個女人最不值錢的廉價價值,永遠成為不了男人最愛的東西。」

  「我這種女人,往往是命運最喜歡捉弄的。」

  聽到白清櫻的話,陸遠之張了張嘴,但發現自己好像反駁不了。

  白清櫻說的就是事實。

  所有男人都喜歡她,見她的第一眼就會喜歡她。

  因為美貌。

  她的美貌,美的讓人感覺窒息。

  只是前赴後繼撲上來的男人卻讓她眼花繚亂,根本分不清哪個是真心,哪個是裝的。

  嫁給無權無勢的男人固然可能會得到真愛。

  但那無權無勢的男人卻守護不了她的美貌。

  這就是一個很真實的問題。

  她的美貌會連累那個普通人。

  但那些權勢能力之人,她又不敢確定自己能不能獲得人家的真心……

  這就是她最悲哀的地方。

  或者說是女人最悲哀的現實。

  「自古紅顏多薄命……」

  看到陸遠之沒有說話,白清櫻卻是笑了,她的笑容很乾淨,雖是夜裡,卻似陽光般灑脫。

  「既然無法改變索性便選擇一個還不錯的結局,最起碼,能安排自己的命運。」

  白清櫻呵呵笑道。

  笑容很真誠。

  「擺爛本身就是好事。」

  陸遠之看到白清櫻那乾淨純粹的眼神,莫名笑了。

  他從白清櫻的身上感受到一種與映塵大師一般的品質。

  那都是一種純粹乾淨且不摻任何雜質的品質。

  這種品質很難得,很可貴。

  在這紛亂渾濁的世間很難見到。

  「白姑娘,以後有什麼難事,可來京中佩寅郎衙門尋我。」

  陸遠之莫名的從自己腰間拿出一塊令牌,令牌不大,上印虎紋,紋中透著一個「陸」字。

  看著陸遠之拋過來的令牌白清櫻眼神一怔,有些不明所以。

  陸遠之呵呵一笑,他趁這幾分醉意,看了一眼遠方天上漸漸露出的魚肚白,灑脫道:

  「所謂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識,白姑娘思想與我類似,難得碰上一個如此聊得來人,便是有緣,陸某想與姑娘交個朋友。」

  「陸某人交朋友從來都是隨心所欲不以身份糾結。」

  白清櫻聽到陸遠之的話,眼神變的慎重起來:

  「既然亦行看得起妾,那以後來到靈山,定要來尋我。」

  陸遠之一笑,露出兩排大白牙:

  「一言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