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睡得前所未有的踏實,意識像是陷入軟軟棉花糖中似的,輕盈無比。閱讀
直到何廖星察覺到有人在輕輕搬動他身體,那陣海洋信息素也逐漸遠離他。
他倏然睜開眼,看見裴宿正準備起身離開,梅菜跟秦書還趴在桌上睡覺。
何廖星剛睡醒,有點懵,在逐漸變清醒的那幾秒內,他一隻手揉了揉眼睛,另一隻手牽住裴宿衣服,聲音含著未消散的睡意,聽上去很軟:「……你去哪兒?」
他看了眼時間,發現才過去半個小時。
他們打算休息四十五分鐘,然後再過一遍知識點,提前十五分鐘到達考場。
被何廖星牽住,裴宿動作停頓了下,回道:「我去看下陳媛。」
何廖星反應了會兒:「我跟你一起去。」
裴宿挑了下眉,似乎沒想到何廖星會提出這種要求。
何廖星把東西簡單收拾了下,然後留下便條,告訴梅菜秦書他倆先離開。
兩個人一起走出西餐廳,午後一點,街道上並沒有多少行人,整個城市像是還沒有從午睡中醒來。
何廖星枕在裴宿肩膀上睡了半小時,臉頰被壓了道極淺的印痕,他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跟在裴宿身後,步伐很慢。
裴宿腿長,走得快,但發現何廖星落在身後,他便下意識放慢腳步,等他跟上來。
在細碎燦爛的陽光中,少年像是只剛睡醒的小貓,眼底水洗過似的,澄澈透亮,走路的姿態不緊不慢,打過呵欠後,眼尾溢出生理性眼淚,鴉睫泅得烏黑一片,可愛又勾人。
裴宿看著他,這一次並沒有收回視線:「沒有睡好?」
何廖星點頭:「是有一點。」
他轉而問道:「陳媛情況嚴重嗎?」
兩個人並肩走在街道上,裴宿靜了會兒後,回道:「情況比較複雜。」
何廖星沒明白情況複雜到底複雜到什麼程度,但等到了校醫院後,他看見陳媛,霎時嚇了一跳。
陳媛正躺在病床上輸液,整個人比中午時更加虛弱,她身上依舊披著裴宿外套,而裸露出來的皮膚上,全都起了密密麻麻紅疹。
看見他們,陳媛勉強露出了個微笑:「你們來了。」
何廖星沒想到她會病得這麼嚴重:「你……你這真的只是應激症?」
「不是。」陳媛吃力地挪動了下,頭偏向一邊,頰邊幾縷碎發散落下來,她解釋道,「我有輕微應激症,身體免疫力強的時候沒什麼影響,但昨晚著涼,今天發了燒,應激症發作,然後……」
她停頓幾秒,不知道該怎麼說下去:「不知道是誰,一直用信息素壓我,我一直撐著,到考試結束時,那人信息素越來越肆無忌憚,我受不住,剛好遇到裴宿,就求他幫我。」
生日會後,知道裴宿喜歡何廖星,她一直沒有再主動打擾過他們,這次是迫不得已,她甚至被那股信息素壓得整個人要崩潰,當裴宿釋放信息素保護她後,她才好受很多。
醫生幫她檢查後,說她如同再晚來一步,有可能腺體會永久受損。
她這個狀態沒辦法參加接下來的考試,醫生已經打電話給她家人,她爸爸馬上要過來接她。
之前從樓梯上下來時,她看見了何廖星,裴宿身體也很緊繃,她怕何廖星誤會,於是這會兒認真解釋道:「裴宿算是救了我一命,很抱歉借用他信息素。」
何廖星清楚裴宿是什麼人,樓梯口那一幕,對於他而言直接刺激比較大,但過去這兩個小時,他已經想開了。
他知道裴宿不會輕易對Omega使用信息素,除非緊急情況。
但此時顯然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
何廖星皺起眉頭,臉色冷了下來:「對方是個Alpha?他瘋了嗎?這算得上是……」
性.騷擾了吧?!是誰這麼齷齪?
何廖星把話咽了下去:「那個人抓到了嗎?」
陳媛搖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最近學校里有很多Omega都反應過說被Alpha用信息素調戲,很奇怪,對方信息素強度和波峰沒有變過,但信息素味道卻在不斷改變,所以沒人知道是誰。」
她一直以為這種事件是小概率,學校會很快處理,但沒想到……在考試時居然能遇到。
她被那股信息素鎖定時,渾身驚出一身冷汗,第一反應是想逃。
但是考場裡還有那麼多人,她如果當時受不住而尖叫,紀律會混亂,所有人都會受她影響。
她想著,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沒想到那信息素越來越過分,像是虛空中化出一隻手,在不斷撫摸她,她噁心到想吐。
何廖星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不要衝動,他避開這個話題,安撫她道:「現在沒事了,我們都在你身邊,你感覺好點了嗎?」
陳媛虛弱對他一笑:「嗯,好多了。」
裴宿把筆記遞給她。
陳媛看見本子,很意外,也有點驚喜,她中午隨口抱怨了一句擔心落下進度,沒想到裴宿直接幫她整理好了筆記。
她笑容拉大:「謝謝你。」
沒過一會兒,陳媛父親過來了,西裝革履,行色匆匆,一看見陳媛,他心疼到不行。
見對方家人過來了,何廖星跟裴宿從校醫院離開。
離下場考試開考還有四十分鐘,林蔭道上一個人也沒有,和煦微風從綠葉間穿過,卷過操場。
細碎光影落在地上,樹影發出撲簌聲響,綠林下有一道長椅。
何廖星走過去坐下,裴宿沒坐,站在他身邊:「快要考試了。」
他們走到考場,最多只需要三分鐘,明明還有半小時的富裕時間。
何廖星琢磨了會兒他這話的意思,仰頭,嘴角一牽:「不是說是朋友?連單獨待在一起都不行嗎?」
裴宿面色未動:「可以。」
他從口袋裡拿出藥膏,遞給他,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這個記得塗。」
那是一隻加快傷口癒合速度的藥膏。
何廖星看著那藥,沒由來地想笑。
不關心他,故意冷淡他,說要做朋友,但卻能容忍與他十指相扣,還讓他枕肩膀,這會兒又送他藥膏。
裴宿這是什麼意思?
他真的把他當朋友嗎?
長風拂過,樹影在地上盈盈晃動,光斑跳躍,一片斑駁。
裴宿看見坐著的少年忽然伸出手,指尖勾過他手心,輕輕一晃,聲音拉長:「裴宿。」
何廖星本來就長得好看,眉眼瑰麗如畫,眼眸像是璀璨星空,面部弧線柔軟漂亮,當他抬眸,唇角勾著這麼看人的時候,很難有人抵擋得住這種畫面。
更別提他還在勾他的手,聲音放柔放軟,像是在撒嬌。
裴宿只覺得心底防線似乎在飛速土崩瓦解,他下意識想要回握,但對方卻輕巧地一收,瑩白手指如同游魚般溜走。
那種被貓爪勾住心臟的感覺再度蔓延上來,細細密密,像是糖絲,像是裹了奶油的蜂蜜。
裴宿喉結輕輕滾動,他垂眸看他。
何廖星雙手撐在長椅上,回視他:「中午在樓梯口的時候,我不知道內情,很難受。」
裴宿知道他說的是信息素事情,但他也知道,對方想說的不僅是這個。
他順勢拋了鉤子出去:「是我沒有及時跟你解釋。」
下一瞬,少年眼眸一亮,像是熠熠生輝的小星星。
何廖星腦子轉得很快,沒有及時解釋是什麼意思?那不就是說裴宿怕他誤會?怕誤會不就是在意他?在意他不就是喜歡他?
什麼朋友……裴宿肯定是在以退為進,在逗他!
這兩天所有鬱結全都飄散一空,心底仿佛吹過一陣溫柔的風,風裡是沁了蜜的糖。
但這些心理活動並沒有在面上表現出來。
何廖星意識到,對方既然可以逗他,那他同時可以反逗回去。
他掩下嘴角幾乎止不住的笑意,慢慢站起身來,微微靠近裴宿一步:「我受不了你用信息素包裹別的Omega……」
兩人距離驀然拉近,淺淺花香如同軟鉤般,輕盈飄散開來。
何廖星一隻手搭上裴宿肩膀,一點點離近他,裴宿能清晰看見他挑起嘴角和細膩如瓷的皮膚。
那張薄唇近得似乎要挨上來,旋即吻到他嘴角。
這一瞬的感覺像是腦中轟然投下一顆炸.彈,明知道對方是故意,明知道對方不懷好意,但裴宿卻做不到無動於衷。
他伸出手,抱住對方纖韌腰身,臉頰偏了下,兩人唇瓣幾乎擦過。
若即若離,若有似無,像是美味的花蜜近在眼前,卻始終不給他。
裴宿聲音微啞:「星星……」
何廖星踮起腳尖,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貼近他耳垂,聲音含笑:「答應我,以後在沒有跟我解釋的情況下,不准隨便對別的Omega使用信息素……好不好?」
那聲音像是細柔雨絲,灌進他耳朵里,蒸騰起大片霧氣。
在說完瞬間,唇瓣終於吻上耳垂,微涼觸感,花香氤氳,宛如天雷勾地火,叫人發瘋。
裴宿抱在他腰間的手驀然一緊。
他偏頭,看著偎在自己懷裡,笑靨如花的少年,一向冷淡自持的聲音像是被撕了道裂口,無數如烈火般的情緒澆灌進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