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牧歡不嫌她囉嗦,錦娘臉上帶笑站了起來:「明兒個你又要回鎮裡去上學,今天中午給你做些好吃的。」
牧歡笑著點點頭,把用過的碗筷送回灶房洗,
突然聽到外面有人說話,他伸頭出去看,只見院門外站著一個把衣裳穿的七扭八歪的男子。
這男人叫牧壽,他爹是牧歡的堂兄,按輩分,他要叫牧歡一聲小叔叔,
可這牧壽是村裡的閒漢,牧歡的記憶中,這位大侄子可沒少欺負他跟錦娘。
「你來幹什麼?」錦娘見了牧壽,臉色瞬間變了。
「嘿嘿,小嬸子,侄兒這不是想你了麼,特意過來拜見。」
說完,也不知從哪裡學來的,嬉皮笑臉不倫不類的稽了個躬。
「昨個兒我進山里下了套子,想來今日也有收成了,小嬸子一個人在家裡也是寂寞,不如就跟侄兒進山玩去罷。」
「我不去,你趕緊走。」
錦娘臉色煞白,牧壽不曉得牧歡回來了,可她卻知道,如果讓牧歡誤會了可就慘了。
「小嬸子怎麼這麼急著趕我?我那小叔叔又不在家,你便是跟我去玩,他也不知道。」
牧壽剛說完,就見牧歡拎著頂門的木棍從灶房裡走了出來。
看著氣勢洶洶,牧壽卻並不怕:「喲,小叔叔在吶?怎麼不拿你那支禿毛筆,反而拿起棒子來了。」
牧歡也不應聲,走到院門前,隔著籬笆就揚起了棍子,
卻被錦娘一把抱住了腰往後拖了兩步:「歡哥兒,別衝動。」
牧壽嘻嘻哈哈的笑著,他心裡認定牧歡並不敢真的打他,
這個書呆子整日就知道躲在錦娘背後,抱著兩本爛書翻來覆去的看,哪有打人的膽量?
「小叔叔,你可要小心拿穩了,別沒打著侄兒把自己給砸壞了,那我小嬸嬸可要心疼。」
牧歡回來了,牧壽心裡也直喊晦氣,他雖不怕牧歡,可架不住牧歡輩分在這,若吵鬧起來,讓村里那些個老東西知道了,定又要來聒噪。
「得,得,侄兒就先走了,等小叔叔去進學了,侄兒再來照顧小嬸嬸,嘿嘿嘿。」
牧壽說完,一搖三晃的離開了。
牧壽走了,錦娘也鬆開了牧歡,奪下了牧歡手裡的木棍,臉色發白的看著牧歡。
「歡哥兒,你相信我,我從來沒有讓牧壽進過院子,我也沒有跟他出去過。」
她怕,怕歡哥兒心裡膈應,若是歡哥兒不信她,以為她在家裡不守婦道,她就只能以死明志了。
「我自然是信你的。」
牧歡嘆了口氣:「我不在家的時候,他時常來麼?」
錦娘急忙搖頭:「也不常來,村裡的長輩看見了,也會罵他,他不敢。」
牧歡低頭想了想:「如今手裡也有了些銀錢,要不然,你同我一起去鎮上住吧?」
錦娘聽了並不高興,反而心中有些難過,歡哥兒還是懷疑了她麼?
「歡哥兒,鎮裡花用大,吃住都要錢,將來你考學還要不少銀子,我去了只會給你添負擔。」
怕牧歡多心,錦娘急忙詛咒發誓:「歡哥兒,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你蒙羞。」
「錦娘,我不是這個意思,家裡原本就只有你我二人,如今我不在村里,留你一個人太不安全了,銀錢的事,你不要擔心,一切都有我。」
牧歡看牧壽剛才的樣子,根本就對原身沒有一點顧忌,
若是哪天,他色膽包天,真做了什麼,村里人也不會真把他如何,這一點,牧歡通過以往的記憶看的很清楚。
「歡哥兒,你放心,我會注意的,隔壁的大嫂也是個熱心腸,平日裡幫了我不少,你不要擔心。」
錦娘在這一點上,意外的固執,牧歡不能強行把她帶去鎮裡,只好暫時作罷。
而且,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跟錦娘說進學的事。
鎮裡的書院,想要進去讀書,每年花費要近百兩,這還只是一個偏遠小鎮而已。
那些大地方出名的書院,便是有錢也未必能進去。
這個世界的經濟體系,十分的畸形。
皇族掌控著絕對的武力,而豪門世家則掌握著大部分的財富。
讀書使人明智擺脫愚昧,那些個大族掌控著整個大昭的文化體制,筆墨紙硯,每一樣都貴的讓平民百姓望而卻步。
所以,讀書,是有錢有權的人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而國主對武力的推崇,讓平民看到了刨除讀書科舉之外的出路。
但,培養一個武者,又豈是連飯都吃不飽的貧民可以做到的?
那些個在斗場裡拼命的人,如同鄒二,哪個不是只憑著一股子狠勁短暫的看到了未來的希望。
牧歡的記憶里,好似聽說過他祖上似乎也曾是大戶人家,在他爹年少的時候不知什麼原因落魄了。
因此,他的爹娘才會明知艱難還對牧歡寄予希望,望他能出人頭地,重現祖上的輝煌,回到上等人裡面去。
中午,兩碗豆飯,一碟子小蒜蒸蛋羹,就是錦娘說的好吃的。
「歡哥兒,你說咱們也養兩隻雞好不好?」
「好,」
家裡從前也有雞,只不過牧歡的身子骨隔三差五的生病,雞都換了藥。
今天蒸的這碗蛋羹,是錦娘前兩日幫村裡的人幹活,換來的幾隻蛋,一直留著牧歡回來吃。
「要不然,再養只狗吧?」牧歡提議道。
錦娘想了想,搖搖頭:「養雞我還可以趕去山坡上找蟲子吃,養狗哪有東西餵?歡哥兒,別只吃飯,你多吃些蛋羹。」
牧歡沒有再勸,他低頭把錦娘給他的飯菜都吃進了肚子。
吃飽喝足,牧歡撿了柴刀,去山坡上砍了幾棵小樹拖回了院子,用了一下午時間,把籬笆牆又加固了一圈。
又檢查了一遍屋頂和家具,有些壞的地方,也都修理了。
夜裡,洗漱乾淨,吹滅油燈後兩人並排躺在床上。
牧歡已經十五歲了,村里跟他差不多年歲的,有人已經當了爹,可他跟錦娘兩個人還沒有圓房。
之前是因為牧歡還小,又一心想要讀書,於此事上並未開竅,而且對於一直照顧他的錦娘,更多的是姐弟親情。
如今這身體裡,換成了一個成年男人的靈魂,他雖開竅,卻也覺得這身體才十五歲,未免太早了些。
於是,牧歡不動,錦娘也不好主動,兩人就靜靜的躺著,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各自想著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