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始信人間別離苦

  江明月應了朋友的約,從山上下來,騎馬一路行到了榮津街。

  不遠處不知聚著什麼熱鬧,圍了一圈的人,

  江明月也沒什麼湊熱鬧的心思,把馬扔在茶樓門口,自有小二過來牽去後院餵草料。

  他則帶著隨身小廝進了茶樓,直奔二樓的一間包間。

  「明月公子來了,琪琪姑娘,現在可以彈一曲了吧?」

  這包間裡,坐著兩個穿綠配白的公子哥,還有一位面如芙蓉的俏麗姑娘。

  「鄔琪琪見過明月公子。」

  鄔琪琪穿著一身薄紗,內里絲質的小衣都若隱若現,穿著可謂是露骨至極。

  她婷婷裊裊的起身朝江明月屈膝,一雙美目,自江明月入室之後,便黏在他身上,再也挪不開。

  作為原海府第一美男子,江明月對這樣的目光,早已免疫,

  即便這個鄔琪琪乃是如今府城中炙手可熱的花魁,他也沒什麼興趣。

  隨意擺了擺手,尋了個靠窗子的位置坐下,「唰」的打開紙扇,搖了起來。

  「天氣這般炎熱,你們送了帖子上山,便是叫我來喝茶聽曲的?」

  貼身小廝替他倒滿一杯涼茶,自袖袋裡又掏出一把小扇子,站在江明月身後輕輕的扇著風。

  「自然不是,不過,今日沾了你的光,難得請到了琪琪姑娘,也是我等有耳福不是?」

  另一位公子也拍手稱是:「琪琪姑娘,明月已至,便為我等奏上一曲吧?」

  鄔琪琪在偌大的府城,數間紅樓之中能脫穎而出,也不光是靠著這一副人比花嬌的外貌,

  還有她的一手琵琶也彈的極好,有顏值又有才藝,自然而然就比其他姑娘多了幾分優勢。

  江明月對她的無視,她也不在意,從一旁的小丫鬟手中接過琵琶,離開圓桌,坐到了包間的角落。

  「不知幾位公子,想要聽首什麼曲子?」

  其中綠袍公子笑道:「自然要聽歡快的。」

  另一個白色衣裳的公子不贊同的搖頭:「已經這般熱了,還是聽些涼快的。」

  綠袍公子大笑:「我竟不知,琪琪姑娘還有這個本事,能讓咱們聽涼快了,那好,就來一首涼快些的吧。」

  江明月也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鄔琪琪,這讓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心中拿定了主意,要好好的彈一首,若能得了明月公子的青眼,她這花魁,便又多了幾分資本。

  「鐺~」兩個公子瞬間安靜下來,連江明月也抬起了頭,

  一陣優美的曲調,彷如玉珠走盤,又舒緩如綿綿細雨,在鄔琪琪青蔥似的玉指間灑漏出來...

  茶樓外,正專心作畫的牧歡,陡然停筆,

  他轉頭回望,是從身後的茶樓中傳來的曲子,是琵琶。

  曲聲幽幽,如泣如訴。

  這是一首略帶悲涼的曲子,牧歡不知這首曲子叫什麼?但卻聽進了心裡。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曲子便停了,牧歡回神,繼續作畫。

  畫中的錦娘,望向他的目光,似乎也被這首曲子給感染了,仿佛要淌出淚來。

  「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

  許是被這一首琵琶曲觸動心弦,牧歡不同以往只畫了畫像,

  竟又在下方空白處,用手中的炭筆,寫下了這一句詩...

  此時茶樓上的包間裡,鄔琪琪一曲作罷,起身行禮,

  兩位公子齊齊撫掌,要她再來一曲。

  鄔琪琪卻是看向了江明月,想要瞧著他的意思。

  儘管自己招來的美人,總是看著江明月的臉色,兩位公子也沒有絲毫不滿。

  好似本該如此一樣。

  江明月點點頭,贊了一句:「琪琪姑娘的技藝,越發精湛了。」

  沒有開口再要她彈奏,鄔琪琪也就收了琵琶,交給了一旁的小丫鬟。

  「能得明月公子一聲贊,琪琪實在三生有幸,不知可否,以茶代酒,同公子飲一杯?」

  江明月微微皺眉,兩個好友在此,他也不願掃興,端了茶杯就飲了一口。

  然後便不再同這位府城第一花魁說話,而是看向兩個好友。

  「到底有什麼得趣的東西,快些拿出來吧,我近日可是不太爽快。」

  至於如何不爽快,有鄔琪琪在,他也不願多說。

  綠袍公子嘻嘻笑著,招手讓小廝拿出一張畫卷,

  看著粗糙的紙張,江明月就不報什麼希望了,

  待紙張打開,一個細眉細眼的公子出現在紙上。

  江明月下意識的就向後仰去,

  而後瞪大眼睛,看了看綠袍公子,又靠近仔細的瞧了畫,

  「這到底是何人所作?簡直把你給畫活了。」

  江明月問完,不等好友回答,他便伸出手指,在畫上輕輕抹了一下,

  看到手指上沾染的黑色痕跡,一向愛乾淨的他難得的沒有立即擦掉,

  而是仔細看了半晌:「這是木炭?」

  綠袍公子看向白衣公子,兩人齊笑:「怎樣?這一回,換做明月你吃驚了吧?」

  江明月出身世家,又拜師洱池山,

  一身學識和武藝都不低,他細看了會,便發現了這幅畫的奧妙。

  「原來利用炭色畫出了陰影,明暗對立,看著便栩栩如生,果真妙極。」

  江明月頻頻看向好友和畫,當真是一模一樣,仿佛比照鏡子還要清晰。

  「你到底是尋了哪位大家替你畫像?這樣一幅畫作,怕是潤資不菲吧?」

  綠袍公子笑著:「你來時沒有看到麼,就在樓下街上,那個擺攤的小子,這幅畫像,只不過十兩銀子。」

  江明月微微皺眉:「擺攤?」

  這個詞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太過陌生。

  再說這條街上,何時出現擺攤賣藝的人了?

  「我倒真是稀奇了,前年范經賦不是放出話來,府城平民若有膽敢染指書畫,一律打了出去麼?」

  「嘿嘿,明月兄你不知道,還是位穿月白長袍的學子呢,只是瞧著年歲不大。」

  「這可有趣。」江明月說著話就起了身:「我去瞧瞧。」

  學子出來擺攤,要范經賦知道了,豈不是比平民讀書還讓他生氣?

  江明月一向是不把那范經賦放在眼裡,巴不得他出醜。

  那個愚人說什麼賤民若也碰紙筆,豈不是辱了他們這些出身大族的學子。

  這話原本跟江明月沒什麼關係,可他還私下同別人說過,江明月一個大家公子,

  不去讀書科考,反而入了江湖幫派,學什麼武功,憑白也丟了世族的臉。

  粗俗不堪的武夫,不配與他為伍。

  正是這一句話,惹了江明月的厭煩。

  不過兩人都是出身大昭八大世家之一,身份顯貴,輕易也不能因為一句話動干戈,

  反而表面還得客氣客氣,只不過,私下有沒有給對方使絆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聽聞竟有公子擺攤,江明月下意識就覺得,這要是被范經賦知道了,

  還不得把臉都氣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