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明月應了朋友的約,從山上下來,騎馬一路行到了榮津街。
不遠處不知聚著什麼熱鬧,圍了一圈的人,
江明月也沒什麼湊熱鬧的心思,把馬扔在茶樓門口,自有小二過來牽去後院餵草料。
他則帶著隨身小廝進了茶樓,直奔二樓的一間包間。
「明月公子來了,琪琪姑娘,現在可以彈一曲了吧?」
這包間裡,坐著兩個穿綠配白的公子哥,還有一位面如芙蓉的俏麗姑娘。
「鄔琪琪見過明月公子。」
鄔琪琪穿著一身薄紗,內里絲質的小衣都若隱若現,穿著可謂是露骨至極。
她婷婷裊裊的起身朝江明月屈膝,一雙美目,自江明月入室之後,便黏在他身上,再也挪不開。
作為原海府第一美男子,江明月對這樣的目光,早已免疫,
即便這個鄔琪琪乃是如今府城中炙手可熱的花魁,他也沒什麼興趣。
隨意擺了擺手,尋了個靠窗子的位置坐下,「唰」的打開紙扇,搖了起來。
「天氣這般炎熱,你們送了帖子上山,便是叫我來喝茶聽曲的?」
貼身小廝替他倒滿一杯涼茶,自袖袋裡又掏出一把小扇子,站在江明月身後輕輕的扇著風。
「自然不是,不過,今日沾了你的光,難得請到了琪琪姑娘,也是我等有耳福不是?」
另一位公子也拍手稱是:「琪琪姑娘,明月已至,便為我等奏上一曲吧?」
鄔琪琪在偌大的府城,數間紅樓之中能脫穎而出,也不光是靠著這一副人比花嬌的外貌,
還有她的一手琵琶也彈的極好,有顏值又有才藝,自然而然就比其他姑娘多了幾分優勢。
江明月對她的無視,她也不在意,從一旁的小丫鬟手中接過琵琶,離開圓桌,坐到了包間的角落。
「不知幾位公子,想要聽首什麼曲子?」
其中綠袍公子笑道:「自然要聽歡快的。」
另一個白色衣裳的公子不贊同的搖頭:「已經這般熱了,還是聽些涼快的。」
綠袍公子大笑:「我竟不知,琪琪姑娘還有這個本事,能讓咱們聽涼快了,那好,就來一首涼快些的吧。」
江明月也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鄔琪琪,這讓她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心中拿定了主意,要好好的彈一首,若能得了明月公子的青眼,她這花魁,便又多了幾分資本。
「鐺~」兩個公子瞬間安靜下來,連江明月也抬起了頭,
一陣優美的曲調,彷如玉珠走盤,又舒緩如綿綿細雨,在鄔琪琪青蔥似的玉指間灑漏出來...
茶樓外,正專心作畫的牧歡,陡然停筆,
他轉頭回望,是從身後的茶樓中傳來的曲子,是琵琶。
曲聲幽幽,如泣如訴。
這是一首略帶悲涼的曲子,牧歡不知這首曲子叫什麼?但卻聽進了心裡。
大概過了一盞茶的時間,曲子便停了,牧歡回神,繼續作畫。
畫中的錦娘,望向他的目光,似乎也被這首曲子給感染了,仿佛要淌出淚來。
「魚沈雁杳天涯路,始信人間別離苦。」
許是被這一首琵琶曲觸動心弦,牧歡不同以往只畫了畫像,
竟又在下方空白處,用手中的炭筆,寫下了這一句詩...
此時茶樓上的包間裡,鄔琪琪一曲作罷,起身行禮,
兩位公子齊齊撫掌,要她再來一曲。
鄔琪琪卻是看向了江明月,想要瞧著他的意思。
儘管自己招來的美人,總是看著江明月的臉色,兩位公子也沒有絲毫不滿。
好似本該如此一樣。
江明月點點頭,贊了一句:「琪琪姑娘的技藝,越發精湛了。」
沒有開口再要她彈奏,鄔琪琪也就收了琵琶,交給了一旁的小丫鬟。
「能得明月公子一聲贊,琪琪實在三生有幸,不知可否,以茶代酒,同公子飲一杯?」
江明月微微皺眉,兩個好友在此,他也不願掃興,端了茶杯就飲了一口。
然後便不再同這位府城第一花魁說話,而是看向兩個好友。
「到底有什麼得趣的東西,快些拿出來吧,我近日可是不太爽快。」
至於如何不爽快,有鄔琪琪在,他也不願多說。
綠袍公子嘻嘻笑著,招手讓小廝拿出一張畫卷,
看著粗糙的紙張,江明月就不報什麼希望了,
待紙張打開,一個細眉細眼的公子出現在紙上。
江明月下意識的就向後仰去,
而後瞪大眼睛,看了看綠袍公子,又靠近仔細的瞧了畫,
「這到底是何人所作?簡直把你給畫活了。」
江明月問完,不等好友回答,他便伸出手指,在畫上輕輕抹了一下,
看到手指上沾染的黑色痕跡,一向愛乾淨的他難得的沒有立即擦掉,
而是仔細看了半晌:「這是木炭?」
綠袍公子看向白衣公子,兩人齊笑:「怎樣?這一回,換做明月你吃驚了吧?」
江明月出身世家,又拜師洱池山,
一身學識和武藝都不低,他細看了會,便發現了這幅畫的奧妙。
「原來利用炭色畫出了陰影,明暗對立,看著便栩栩如生,果真妙極。」
江明月頻頻看向好友和畫,當真是一模一樣,仿佛比照鏡子還要清晰。
「你到底是尋了哪位大家替你畫像?這樣一幅畫作,怕是潤資不菲吧?」
綠袍公子笑著:「你來時沒有看到麼,就在樓下街上,那個擺攤的小子,這幅畫像,只不過十兩銀子。」
江明月微微皺眉:「擺攤?」
這個詞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太過陌生。
再說這條街上,何時出現擺攤賣藝的人了?
「我倒真是稀奇了,前年范經賦不是放出話來,府城平民若有膽敢染指書畫,一律打了出去麼?」
「嘿嘿,明月兄你不知道,還是位穿月白長袍的學子呢,只是瞧著年歲不大。」
「這可有趣。」江明月說著話就起了身:「我去瞧瞧。」
學子出來擺攤,要范經賦知道了,豈不是比平民讀書還讓他生氣?
江明月一向是不把那范經賦放在眼裡,巴不得他出醜。
那個愚人說什麼賤民若也碰紙筆,豈不是辱了他們這些出身大族的學子。
這話原本跟江明月沒什麼關係,可他還私下同別人說過,江明月一個大家公子,
不去讀書科考,反而入了江湖幫派,學什麼武功,憑白也丟了世族的臉。
粗俗不堪的武夫,不配與他為伍。
正是這一句話,惹了江明月的厭煩。
不過兩人都是出身大昭八大世家之一,身份顯貴,輕易也不能因為一句話動干戈,
反而表面還得客氣客氣,只不過,私下有沒有給對方使絆子,那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聽聞竟有公子擺攤,江明月下意識就覺得,這要是被范經賦知道了,
還不得把臉都氣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