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一壺酒

  一道日光投注在寒潭上;水清凌凌的,其中還有金紅鯉魚遊動。衛枕流坐在松蔭里,被影子籠了大半身形。

  走近了,謝蘊昭才看見他意態慵懶,白玉般的面頰隱有緋紅,額心紅痕也格外紅亮。他單手支頷,歪頭看她,眼裡散著迷離之意。

  「師妹來了。」他懶懶揮手,「來坐,陪師兄喝一杯。」

  謝蘊昭過去坐下,正要拿一隻青玉酒杯,卻被他輕輕拍開手,另推過來一盞清水。

  衛枕流笑道:「真火陽木煮過的泉水,正適宜師妹飲用。本想下回給你帶兩壇,你卻已經來了。嘗嘗,看喜不喜歡?」

  又繼續說:「蔣青蘿又來欺負你,是不是?她真討厭,三分的才能卻有萬分的自以為是。之前警告過她,這才安分多久,竟又好了傷疤忘了疼。唉,她那人就是太蠢。蠢人總是比聰明人更叫人為難些的,尤其是在暫時不好動手時。不過,我總要叫她再也不敢動你分毫。」

  謝蘊昭抽抽嘴角:「等等什麼叫『暫時』?你剛剛是不是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

  他嚴肅道:「師妹別怕。」

  「不我怕的不是她好嗎……」

  衛枕流忽而長嘆一聲,神情有些委屈,問:「師妹缺靈石,為何不來找我?十萬靈石的太陽火棘我都送出去了,三萬靈石算什麼,值得師妹冒險?那石無患薄情寡義,不是良人,師妹別也給他哄了去,離他遠遠的好不好?不要跟他當隊友,師兄送你十萬靈石可好?」

  他絮絮地說個不停,表情變個不停:忽而期待,忽而微怒,復而又是一笑,眼中漾著瀲灩光彩。

  謝蘊昭無奈,只能等他說完,心裡有點好笑,又覺得他這副孩子氣的模樣很可愛。他總是鎮定得幾乎有些滄桑,好似孩提時代那些淘氣的、活潑的影子都是她的幻想。

  但她才笑完,目光就落在酒壺上。她突然想到什麼,目光凝住。

  師兄已經喝完不知道多少杯酒。說了這麼多話,他又去拿酒壺,想再倒一杯。

  謝蘊昭立即握住了他的手腕。

  「師兄,你喝的什麼?」她一把搶去那隻造型優美的天青色酒壺,眼神狐疑,「這麼好喝,不如讓我也喝一杯唄?」

  「不行。」衛枕流斷然拒絕。

  謝蘊昭立即變了臉色。

  他睜眼瞧她,明顯有些驚奇:「師妹,你怎麼生氣了?我還從沒見你生氣過。」

  謝蘊昭呵呵假笑幾聲,將酒壺拿遠了點:「你藏了好酒不給我,我當然生氣。」

  「不是好酒。」他皺眉,認真說,「師妹乖,你不能喝。」

  「所以,你喝的什麼?」

  他抿起嘴唇不說話,好似很傷腦筋,又偷偷拿眼睛去瞄酒壺。謝蘊昭見了氣不打一處來,抬手就把酒壺拂在地上。

  啪啦——

  衛枕流瞧一眼,惋惜嘆氣:「師妹,很貴的。」

  「貴也不賠。」謝蘊昭乾脆站起來,走到他身邊,攤手去摸他額頭,果然摸到細細的汗珠,還有不正常的高溫。他坐在石凳上,很乖地沒動,只略略仰起臉來,目光溫和專注。纖長柔軟的睫毛覆在他形狀優美的眼眸周圍,讓他看起來優雅又無害。

  甚至還顯得很無辜。

  他不說話,只是這樣靜靜看著她,不由讓人心軟。謝蘊昭無奈,放柔聲氣問:「師兄,你到底喝了什麼?告訴我,我不怪你。」

  他眼裡方才多了一絲安心的笑意,說:「鎮痛的毒酒罷了。」

  謝蘊昭沉默一秒,拿起他面前的酒杯,「唰」一下也給扔到身後去了。

  「你發病了為什麼不找我?」她質問,「毒酒能鎮痛?你確定不是喝死掉?」

  「無礙。微末劑量,反而可以培養抗毒性。」

  他回答的語氣好似談論「適當下雨有助於植物生長」。

  「……對身體的其他損傷呢?」

  「讓我想想,嗯,應該只是喝一次酒,便會疼上好幾天……也有一定機率毒發身亡。但總是比病痛發作的痛苦好受。」衛枕流仍溫溫和和地笑著,再瞧一瞧地面翻倒的酒水、瓷器,嘆道,「可惜了我這一壺『時雨天青』,難得還配有意境相稱的酒具。」

  謝蘊昭快被他氣死了。她伸手揪他衣襟,惡聲惡氣:「不准喝!喝下去的快吐出來!」

  這人有什麼毛病,發病了就喝毒酒鎮痛?難怪她來的時候他看起來正正常常!不知道喊她一聲嗎?!

  「入口即溶,如何吐出?」衛枕流拉下她的手,反握在手心,含笑,「不喝便不喝吧。既然有長樂在,病痛也不會太劇烈。」

  話雖如此,他的呼吸卻已經微微急促起來,面上緋紅更是褪為蒼白。

  「你到底喝的什麼?毒什麼名字,有沒有解藥?」謝蘊昭急了,彎腰看他,「你不說我就把你打暈了挨著灌靈藥補藥十全大補丸,總有一個能解毒!」

  衛枕流啞然失笑,漸漸笑得大聲起來。看著有點像精神病……好看的精神病。

  「這是笑的時候嗎!」謝蘊昭怒了。

  「好好,別急,我不會有事。」他安撫似地拍拍她的手,咳了幾聲,才說,「此毒名為『離恨水』,劇毒無解,但把握好用量,就不會有事。」

  ……離恨水?離恨水,不就是原著里那種劇毒?難道不是藏在浮海角下的珊瑚礁里,她想找卻沒找到?

  「師兄,你……從哪兒來的這毒?」

  「過去偶然得到的,發現能鎮痛,就一直用著了。」

  他輕描淡寫,也看不出說的是不是實話。

  謝蘊昭心情有些複雜。也許……這只不過是另一個「原著不可靠」的表現,就像溯流光的到來一樣。她心中其實隱約有個猜測,卻不敢肯定。

  見她呆在原地,半天不說話,臉色也變得很不好看,衛枕流有些擔憂:「師妹?怎麼了,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啊,不是,就是『離恨水』我看過記載……是很稀罕的劇毒。」謝蘊昭勉強笑了一下,很快收束心神、鎮定下來,「真的沒事嗎?」

  「沒事。」衛枕流並未多想,只以為她擔心自己,還有些寬慰地笑了笑。

  他握著她的手,握得很緊。謝蘊昭以為他痛,主動靠得更近了一些。他說過,離她越近,他的疼痛就越能得到緩解。

  「什麼毒酒,聽著就奇奇怪怪危險得很,不能喝。師兄,你別喝了。」謝蘊昭認真強調,「以後也不准喝。」

  「……這怎麼行?長樂別鬧。」衛枕流怔了怔,無奈笑出聲,像看見自己很寵愛的後輩在胡鬧。他頭有些暈,就抬手一招,令身下石凳化為一張長榻,自己側臥其上、略略閉上眼。

  衛枕流自己都沒發覺,他唯獨在師妹面前不會逞強,甚至有意無意地有些依賴。連臥在榻上,手裡也仍拉著她。

  「師兄?」

  他沉默得像雕像,只有呼吸起伏。貼著臉的幾綹髮絲被汗濕些許,更襯出他臉色的蒼白。時光好像倒流回去,有所不同的是他唇角始終有一點微笑。

  「衛枕流!」謝蘊昭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回答,看他都快睡著了,就有些惱怒,「聽我的,以後不准喝了!」

  先別管離恨水哪兒來的,有機率毒發身亡這事是能隨便開玩笑的嗎?!

  他這才又睜眼看著她,眼眸深處漂浮著血色,好像會淹沒她的倒影。

  「孩子話。」他聲音很輕,說得也很平靜。

  「你……」

  「長樂,」他低聲說,「我很疼啊。」

  這短短的一句話擊中了她。

  陽光移走了。山谷谷口不寬,總是比外面暗得快些。謝蘊昭這才意識到,雖然勝寒府看著奢華不失清幽,但每天只有這麼短短的日照時間,住起來能舒服到哪裡去?還不如她和師父的微夢洞府開闊宜人。

  她也有點難過起來。忽然,系統面板自己跳了出來。

  [鎮魔歌(詞曲):可以震懾魔氣的上古歌謠,歌唱者唱得越標準,效果越好。

  三清妙法(法術):調和陰陽、梳理神魂、鎮定心神。使用者的修為將影響法術效果。]

  說不定其中一個就是用在這裡?

  雖然第一個看上去更對症,但謝蘊昭有點怕把師兄本人一起「鎮」了。更重要的是……她唱歌標準不了。

  第二個法術在介紹後面標註了咒語和幾個手勢,並不難,謝蘊昭提早練過,應該能用。

  「師兄,我新學了一招法術,也許對你有用。你要不要試試?」

  「法術?我曾試過很多,但都無用。」衛枕流略一沉吟,「師妹想試,便試。我不用防禦就是。」

  對修士而言,任憑他人在自己身上使用法術是極大的信任。謝蘊昭認真點頭,後退兩步,專注心神,調動靈力集中於手上。

  四面忽生清風環繞,谷中寒潭也泛起波動。謝蘊昭目光微垂,雙手十指穿插翻飛,漸成虛影,形如蓮花。

  冥冥中,懷抱寶瓶蓮花的魚尾美人浮現她眼前,身上星光閃動。九顆蓮子化為的星星放出明光;她若有所悟,右手兩指豎起,收歸胸前。

  衛枕流始終望著她,忽然見一朵金色蓮花在她額心一現而過。他心中微震,待要細看,卻已不見了蓮花蹤影。

  白玉台上,她抬起眼眸,面容清艷不失莊重,竟是隱有寶相。

  「蓮花不著水……」

  「……離亂皆一空。」

  言出法隨,清氣自生。

  清風從他身邊掠過。衛枕流只覺胸中滯澀,忽然彎腰吐了一口血出來。

  [任務「萬里一心知」已完成。

  完成度評級:完美。

  基礎獎勵:抽獎機會1次,點亮1顆星星(受託人可內視查看)。

  額外獎勵:抽獎機會1次,點亮星星1顆。

  受託人累積抽獎機會:2次

  累計點亮星星:101顆]

  星圖中的美人似乎鮮活起來,眼神靈動地看向謝蘊昭,竟還微微一笑。

  謝蘊昭雖然看見了任務完成的提示,卻仍被師兄的突然吐血嚇了一跳。星圖幻象頓時消失。

  「師兄,你怎麼樣了?」她急急走過去,「難道我用錯法術了?」

  「無事,那只是餘毒淤血……奇怪,魔氣真的平息了?」衛枕流按了按胸口,又難以置信地看向自己的雙手,呢喃道,「這樣的法術我怎會從未見過?師妹,你從哪裡學來的?」

  「沒事了就好。」謝蘊昭鬆了口氣,「哪裡學來……翻雜書的時候吧,具體哪本不記得了,應該是師父的庫房。唉,老頭子總是亂扔東西,應該找不到了吧哈哈。」

  謝蘊昭沒什麼壓力地將鍋甩給了老頭子。

  衛枕流心中不信,但見她不想多說,他也就咽下了追問的話。沉吟片刻,他鄭重道:「這法術叫什麼?」

  謝蘊昭猶豫一下,如實道:「三清妙法。」

  「果然,難怪有佛門正統之禪意。」衛枕流點頭,嚴肅道,「但師妹,雖說佛道互為盟友,相互卻仍有齟齬,何況近年凡世活躍有佛門叛逆創立的白蓮會,他們的標誌即是白蓮幻影。白蓮邪修人人得而誅之,師妹在道門之地,儘量不要動用這道法術。」

  「這麼嚴重?」謝蘊昭驚訝道。在凡世走動時,她確實常常見到對白蓮妖人的通緝令,只是不知道白蓮會創始人是佛教叛逆。

  佛道之爭……難怪平日師長講課不大愛提佛門,提到了也多為諷刺。白蓮會的確什麼壞事都干,是一把火燒了不虧的大xie教,要被誤會成跟他們有關係,她得噁心死。還是小心為妙。

  她不死心問:「這道法術的佛門來歷很明顯嗎?」

  衛枕流看出她心裡所想,略有無奈:「都有蓮花寶相了,你說明不明顯?」

  謝蘊昭有點失望,不自覺咕噥:「那以後萬一你發病了呢?既然很有用,不用也太……那我其他時候都不用,只在師兄你需要的時候用,找個隱蔽的地方就好了嘛。」

  衛枕流心中感動,一時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活著的時間也很有些年歲了,其間經歷足以讓心志最堅強的人也變得絕望。無數年裡,他幾乎要忘記被人牽掛擔憂是什麼滋味,恍然得到,便是如墜夢中。

  他只是搖頭,再次鄭重告誡:「不要小看其他人的神識感知。如無勝寒府這樣的陣法遮蔽,師妹也儘量莫要動用。佛道之爭,遠比師妹知道的更加複雜。」

  見他不鬆口,謝蘊昭只能先應下,但心裡卻想:所謂「儘量」,意思就是總有例外。真到緊急關頭,人就要靈活善變才對。

  看她信誓旦旦,衛枕流微笑起來。他想起來她小時候的樣子——那些他以為自己早已忘卻的記憶里,她幼時便常調皮搗蛋,但該聽話的時候卻又很乖,讓人忍不住心疼。

  他不禁柔聲說:「如果真有不得不在外人面前動用的情況……師妹也無需懼怕,我總歸是會保你平安的。」

  「先別說那些。」謝蘊昭卻不吃這一套,反而沒好氣。她心想這人又拿溫言細語蠱惑人,但別想她忘記之前的事。

  「師兄,我答應你了,但你還沒答應我。下次你發病時一定要記得告訴我,別去喝什麼毒酒,太危險了。只要你說,無論我在哪裡,都會努力過去找你。明明我在就能緩解,為什麼非要作死喝毒酒?越想越生氣,你讓我揍你一頓算了!」

  「好好好,我不喝了。」衛枕流站起身,唇邊血跡、地上黑血都消失不見。他調侃道:「長樂,你這厲害模樣瞧著真不像個女修,倒像個凡世娶了新婦的小郎君。」

  謝蘊昭:……

  「哦,是嗎。」她面無表情,「那我娶你好了,你嫁嗎。嫁過來有肉吃,但是喝一滴毒酒就打一頓哦。是的我就是傳說中的家暴男,想感受一下狂風驟雨嗎?」

  師兄笑起來,笑聲還越來越大。不感動就算了,至於笑成這樣麼?虧他還是《九品簪花榜》第一名,這麼容易被戳笑點,被別人看見了豈不是毀形象?會掉排名的好不好。

  謝蘊昭抱臂瞪眼,發出死亡凝視。

  他笑了半天,才擺擺手,溫聲道:「師妹莫惱,我只是隨口一說。師妹待我好,我心裡知道的。」

  謝蘊昭冷笑:「晚了,已經生氣了。」

  衛枕流由著她瞪,只笑問:「那我要做什麼,師妹才能不生氣?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告訴我,我都予你。」

  「這個嘛。」謝蘊昭想到未來不久的比賽,撫掌道,「師兄教我一道厲害的法術吧!我要去贏蔣青蘿那三萬靈石……不對啊,你怎麼這麼快就知道了我和蔣青蘿的約定?你上午去了啟明學堂?」

  衛枕流心中一跳,面上不露,笑道:「是,我有事經過那邊,正好聽到有人議論。三萬靈石的約定,可是吸引人眼球得很。」

  「難怪。」謝蘊昭不疑有他,笑眯眯點頭,「贏了的話,師父就不必擔心沒錢用了。」

  「那我教你一道飛劍術罷。我瞧師妹靈力似是遠比同境修士深厚,以師妹靈慧,應當一點就透。」

  「必須的,因為我是如此優秀,別名蒂花之秀□□呢。」她一本正經,連連點頭。

  衛枕流被她逗得一笑,想了想,卻還是不放心,又鄭重問:「師妹,那蔣青蘿這麼逼你,你不生氣?你別勉強自己。你又不是沒人護著,無需怕她。」

  她呆了一下,像是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而後她難得秀氣地抿唇一笑,眉眼裡藏的一絲春意艷色忽而流轉盛放,又像清池邊盛放了雪白梨花;似清又艷,盈盈動人。

  「我也許是自己處理慣了吧。對關心我的人來說,這大概算個缺點?不過這一回我還能應付,有錢賺怎麼會不高興?師兄放心,今後如果有我對付不來的情況,我一定不吝向你求助。你不嫌我麻煩就好啦。」

  她語氣一旦放柔,聲音本身的清澈柔軟便如溪水潺潺流淌,比什麼古琴、名曲都動聽得多。

  衛枕流也呆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地,忽然有些侷促——或是慌張?好像連站立的姿勢都不大對。但心裡分明又是高興的。

  「怎麼會麻煩……我是說,好。」

  她既然這麼說了,衛枕流也就不再提要去找蔣青蘿給她出氣的事。他思索著自己的不對勁,最後將之歸結為一種遺憾:的確,長樂實在太獨立了。有時他不禁想,如果她能更依賴自己、多和自己撒撒嬌的話……靈石算什麼,寶物算什麼?根本就沒有她想要,而他捨不得給的東西。

  看來只能將她護得更嚴實些,讓那些掂量不清自個兒的同門都滾遠一些了。

  天底下疼愛後輩的修士,應當都是他這想法吧。衛枕流如此想到。

  ……

  那天晚上他閉目修煉時,卻難得做了一個夢。幾年不見的夢,卻依舊讓人分不清虛幻與現實。夢中他坐在白骨堆成的王座上,漠然地看著人們在他面前廝殺吶喊,又接連倒下。屍骸堆積,腥臭瀰漫;鮮血蔓延到他腳邊,染紅了白骨,又漸漸發黑。

  昔日的同門痛罵他,天下正道唾棄他,魔族背後嘲笑他。有人在他身後慢條斯理地說,這是生存之戰。又有熟悉的聲音說,你要忍住,要沉默,要永遠沉默直到你自己在深淵中死去;這是你的宿命,是你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理由。

  他照做了。從滿懷熱忱和認同地,到全新麻木和疲憊地。一遍又一遍。這樣的經歷,要重複多少遍?

  直到……

  有一個人遠遠地跑過來。

  ——長安哥哥!

  震驚之下,他豁然站起,失聲道:危險,快走!

  ……分不清夢與現實。只有混沌的本能。

  那個小小的女孩子從遠處跑過來。她經過的地方,血污褪去、廝殺消失;藍天白雲從她身後延伸過來,還有波光粼粼的河流。

  她跑到他面前。不再是幼童,而是眉眼清艷的少女。

  ——師兄。

  她笑著說。

  ——你去哪兒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了,跟我回去吧。

  他怔然地看著他們交疊的手。他幾乎是顫抖地握緊。

  陽光和雨露和清風和鮮花。

  還有溫度。唯一的溫度。乾乾淨淨的溫度。

  「好。」

  「長樂……」

  「……師妹。」

  是她打破了輪迴。是她重新帶來了光。

  她是救贖。

  是這個無趣腐朽的世界中……唯一重要的人。

  *

  學年大比之日。

  海島上的晴天異常明艷。謝蘊昭被強烈的晨風吹亂了頭髮;她掠好碎發,看向前方高台之上。

  山長站在中間,後面站著其他幾個年輕老師,一旁則是捧著抽籤盒的蔣青蘿。她面色發黑,似乎心情很糟糕。

  [來自蔣青蘿的【惡感值】1、1、1……]

  謝蘊昭大概摸清楚了蔣青蘿的內心波動規律:但凡蔣青蘿覺得她要倒霉了,就會增加好感值;如果因為謝蘊昭的緣故而讓她自己不爽了,她就會增加惡感值。

  山長倒是一如既往,笑呵呵的:「現在,各小隊的小隊長上來抽出入口對應的編號。」,,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