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一段時間,謝蘊昭想方設法地想去浮海角下潛。第一次被戒律堂巡邏的人逮到了,她說自己想游泳玩,被警告不能用生命來作死。第二次被何燕微抓住,以為她是不甘心上次平手,於是被抱劍苦修的少女拉著談心了大半天;
第三次被師父尾隨,被誤會是蹦極上癮,又被諄諄教誨半天「玩耍也要遵循基本法」(「您真的誤會了……」);第四次她偷偷摸摸繞著飛到懸崖下,心想這下沒人看到了吧,卻發現本門靈獸碧波海龜正在波浪中玩耍,搖頭晃腦歡樂不已,完全沒有將場子讓給她的意思。
終於,第五次,等她好不容易潛下水、小心繞過海中旋渦和溝壑,順利找到了珊瑚礁,卻發現——礁石中空空如也。她翻了三遍都沒找到離恨水,最後不得不悻悻返回。
離恨水去哪兒了?是本來就不在,還是已經被……
也許是原著劇情帶來的陰影,她總覺得離恨水是殺死師兄的關鍵,現在找不到,心中就無法安定下來。
她也試探過石無患,但對方看上去並不知情。這段時間他一直在學堂,應該沒有時間也沒有理由去探索浮海角。
謝蘊昭只能暫時將這個疑問放在一邊,安慰自己,師兄跟原著不同,早就墮魔了呢,早墮落早修煉早變強,應該不會淪落到原著的結局……吧……
她是不是該早日研究一下失戀心理創傷療法?
*
進學日的下午,啟明學堂,某間教室門口。
比賽結束,雖然結果是平手,但蒜頭鼻他們也被師長教訓了一頓,乖乖承諾不再欺負佘小川,柯十二也被他師父天權真人關了禁閉。只是謝蘊昭還有些放心不下,所以主動說每天來看看她。現在,她就在青衣弟子們的教室門口,等待佘小川下課放學。
有種莫名升級當老媽的錯覺……
她等了半天,等得有些無聊,又想起自己積累了30次抽獎沒用,決定乾脆抽一波獎。
——拔刀拔刀,呼叫拔刀,來個30連抽!
系統面板一陣閃爍,彈出長長的列表。除了常見的回春丹、蘊靈丹,還有一堆可以將食物變成多份的雙倍快樂(技能)、三倍快樂(技能),其中引起謝蘊昭注意的獎品有五樣:
[鎮魔歌(詞曲):可以震懾魔氣的上古歌謠,歌唱者唱得越標準,效果越好。
三清妙法(法術):調和陰陽、梳理神魂、鎮定心神。使用者的修為將影響法術效果。
離火金羽:一根上古神獸遺留下來的尾羽,似乎曾被祭煉到某種法器之中。
紫竹甘霖x3:從萬年紫雲竹上收集來的露水,可以修復神魂,有一定機率喚回少許靈魂記憶。]
拔刀系統抽獎給的東西雜七雜八,大致有器物、丹藥、材料、法術、技能五類,而新出現的物品往往是她接下來不久能用上的。
鎮魔歌……她知道的魔就只有師兄。總不能是要她鎮壓師兄吧?而且為什麼效果好的前提是唱得標準,這是挑釁吧!
謝蘊昭心中怨念不已。這時,下課的鐘聲敲響了。
「謝師叔,謝師叔!」
啟明學堂的辟穀境弟子下了課,陸陸續續走出來,其中一個瘦弱的雙平髻小姑娘跑到謝蘊昭身前,有些害羞地笑著:「謝師叔等很久了嗎?」
佘小川眼睛亮亮的。
「不久。」謝蘊昭摸了摸她的頭,小姑娘蹭蹭她,很舒服似地眯起眼睛。蛇也喜歡被擼嗎?
佘小川笑得乖巧而燦爛。
小妖修已經漸漸在學堂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啟明學堂里,雖然有蒜頭鼻那樣對妖修偏見很大的人,卻也有對此無所謂的人。佘小川本來也不是惹事的性格,雖然有些怯懦,說話卻伶俐,漸漸也有了一兩個交好的朋友。
「明天開始,我就不來接你下課了。」謝蘊昭說,「如果還有人欺負你,就傳信跟我說。」
小姑娘用力點頭:「謝師叔真是好人!」
「好人卡還是敬謝不敏……山長托我照顧你嘛。現在你要回宿舍,還是?」
「我想去後山靈獸苑看溯長老。」佘小川眨巴著眼睛,拉著謝蘊昭的手,「謝師叔,你也去看看吧。上次謝師叔做給我的蜜餞,我給了溯長老一些,溯長老很喜歡,夸謝師叔很有靈韻呢。」
「溯長老……是溯流光長老?」謝蘊昭想起那天飛舟上的漂亮青年,「對了,他是瓊花門的長老啊。」
瓊花門投靠北斗仙宗,改名「北斗仙宗瓊花分宗」,宗門還是在中州那邊,但需要派駐一名長老到本宗的辰極島。溯流光今後都會待在辰極島;他孤零零一人,想來也會有些寂寞。佘小川原先就和他親近,現在更是常常跑去看他。
小姑娘似乎是在陌生人前拘謹害羞,在熟人面前活潑愛笑的性格。她坐在謝蘊昭的掃帚後面,一面看著高空風景,一面嘰嘰喳喳。
「謝師叔,我們飛得好高啊。」
「謝師叔,辰極島真漂亮。」
「謝師叔,我們以後能不能出島玩呀?」
但最後,她還是彎彎繞繞地問起了柯十二的情況。
風拂過藍天,帶著陽光的溫度。謝蘊昭回頭看了她一眼,懶懶道:「他有什麼好感興趣的?我後來問過了,柯十二的確沒有兄弟姐妹。而且,他討厭妖族這件事原來挺出名的。」
「……噢。」
佘小川低下頭,像被拋棄的小狗悶悶垂下了耳朵。謝蘊昭挺疑惑:這孩子總不能對那個性格惡劣的柯十二一見鍾情吧?那還是不安慰了,孩子還小,祝她早日揮劍斬情絲。
謝蘊昭騎著掃帚,晃悠悠飛過地貌變幻的後山。小姑娘揪著她的衣衫,臉埋在她背上。
天權在辰極島西北,靈獸苑則靠近東南方,兩邊幾乎是島的對角,距離頗遠。到了靈獸苑,還沒落地,從空中就能看見下方人頭涌動,十分熱鬧。
小姑娘慫巴巴,一看見繁多的陌生人,就又膽怯起來,縮到了謝蘊昭背後。
謝蘊昭拉著她,往人群里擠,心中也很奇怪為什麼人這麼多。
靈獸苑自然是培養靈獸的地方。
北斗仙宗弟子的坐騎、靈寵、信使,都統一由靈獸苑孵育。不動境開始,弟子們可以來挑選靈寵,但不同境界能選擇的靈寵品階不同,而師門只允許一人一寵,一旦擇定便不許輕易放棄寵物,因此很多有野心的弟子會等到至少第三境或第四境,再來挑選靈獸。
只不過很多靈獸幼年時期十分可愛,許多弟子都喜歡來和靈獸玩耍,因此靈獸苑常年都很熱鬧。
可熱鬧成這樣,也不大正常吧?
「麻煩讓讓……我們要找溯長老。」
溯流光原先在瓊花門是長老,現在在靈獸苑也是客卿長老。
卻聽旁邊人嘀咕:「誰來這裡不是找溯長老啊?」
嗯?
「大家都是來找溯長老?」謝蘊昭出聲問道。
有白衣弟子聽到她的疑問,回頭見了她,眼睛一亮,原本不耐煩的表情消失了,頗有些殷勤地笑道:「是,許多人是來看新來的客卿溯長老的。師妹也為此而來?」
「看溯流光長老?」
「是啊。」那男弟子撇撇嘴,又振作精神,殷勤道,「溯長老縱然風姿特秀,但終究不是人修,師妹何不多看看各位同門?」
多看看同門?
謝蘊昭展顏一笑,拉出佘小川,將她攬在懷裡,柔聲說:「前輩說的是,不過我眼中從來都是看著同門的。你說對麼,小川師妹?」
說罷,還含情脈脈看佘小川一眼,後者紅著臉,竟然很機智地「嗯」了一聲。
男弟子張大嘴,看著她們施施然走到前面,半晌沒回過神。
等好不容易鑽到前面,謝蘊昭才終於看清眾同門興奮的源頭。只見山坡上坐著一名銀藍長發的美青年,正垂頭撫摸撫摸懷中的雪白幼獸;另有幾頭大大小小的靈獸棲息在他身邊,樹枝上還停著兩隻紅玉長尾雀,不時高歌幾聲。
這一幕確實漂亮。風景漂亮,人也漂亮。
在靈獸苑值班的弟子們讚嘆道:「溯長老不愧是正法妖修,氣息清澈純淨,靈獸們都很喜歡他,連帶我們的工作也變輕鬆不少。」
佘小川舉手喚道:「溯長老,溯長老!」
銀藍長發的青年抬起頭,露出一雙墨綠色的眼睛。他面上溫柔安寧的笑容變得更軟和,起身走來,說:「小川。」
又看謝蘊昭:「小友也在。」
因為他的到來,謝蘊昭周圍的弟子們沸騰了;其中雖以女弟子居多,男弟子卻也不少。此情此景,令謝蘊昭想起兩年前東海縣的花燈節,當時她偶然遇到師兄,四周就是類似的熱烈氛圍。
看來無論是凡人還是修仙者,好美人這一點是共通的。
佘小川撲過去,抱住溯流光一角衣衫,看著很依賴他。他也輕輕摩挲著小姑娘毛茸茸的頭頂,對謝蘊昭說:「此間繁雜,小友若不介意,就與我們去後面山谷走走如何?」
*
靈獸苑占了整一座山,並很大一片林地、湖泊、草場,另外在碧波海也劃有一片專屬領域。後山只准值班弟子和長老來,現在謝蘊昭也算蹭了客卿長老的光。
雪白的長耳兔在山坡上蹦蹦跳跳,排著隊從碧草地上滾下去,像一個個糯米糰子;風翼馬的幼崽撲騰著翅膀,跌跌撞撞地學飛;火焰牛心無旁騖吃著草,尾巴一甩一甩。佘小川去追一隻蝴蝶,過會兒又去和一頭小鹿玩追逐戰。
謝蘊昭跟溯流光緩行在湖邊。
「溯長老在靈獸苑可還習慣?」謝蘊昭說著客套話。
對方莞爾一笑:「無非換個地方清修。同瓊花門相比,辰極島靈氣格外濃郁,果然是洞天福地,怎麼會不習慣?」
他又說:「我與衛道友在外同游時,常聽他說起小友。現今得見,便知衛道友的念念不忘自然有其道理。」
溯流光的聲音也同他的容貌一般輕柔,似花瓣落下、蝴蝶展翅。
「師兄提起我?他是不是說我總是上躥下跳,不聽他話?」謝蘊昭琢磨了一下,「要麼就是說我總讓他頭痛?」
「怎麼會。」溯流光笑道,「衛道友說起自己的師妹,總是讚不絕口,說她善良可愛、靈秀非常,我本以為是衛道友言過其實,現在才知是一點不錯。」
猜錯了師兄的話,謝蘊昭有些不好意思。原來師兄在其他人面前是誇她的?就和某些家長一樣,面對自家孩子總是挑刺,出去了就沾沾自喜地拼命誇獎。
「不錯不錯,我的確如此。」
見她一本正經點頭,溯流光有點稀奇,問:「小友不自謙幾句?」
「我為什麼要自謙?」謝蘊昭奇道,「我師兄說的是事實,我的確十分優秀,當得起誇獎,不用自謙。」
溯流光一怔,禁不住笑出聲:「衛道友說小友赤子之心,果然不錯。我原以為人修總會說些言不由衷的客套話,原來卻也有例外。」
謝蘊昭摸著下巴一琢磨:「溯長老討厭人修麼?」
「總是稱不上喜歡的。」溯流光微微一笑,竟雲淡風輕地直接承認了,「我聽小川說了小友仗義相助的事,還未向小友道謝。若非小友在,小川那孩子便是受了委屈也不會告訴我……人修之中,肯為妖修出手的實在寥寥無幾。衛道友是一個,小友也是一個。」
謝蘊昭搖頭:「換作燕微、楚楚,還有山長他們,見著了也會出手的。」
「可有幾人願意為小川與本門真傳結仇?」
「我也是真傳嘛,自然不怕。」
「那肯為之簽生死狀呢?」
謝蘊昭嘆道:「這屬於自己找罵之行為,溯長老不見我師兄也十分生氣?大多數人自然沒有我這樣頑劣,定會尋找更穩妥的辦法。」
溯流光的微笑多了幾分神秘的意味。他看向遼闊的天空;海島的天空被大海映成了極度純淨的藍,在強烈的陽光里好比一大塊通透的寶石。他凝視著長天,墨綠的眼裡漂浮著外人看不懂的情緒。
「如果人修都像小友、衛道友這般,妖族處境何至於如此艱難?」他收了笑,溫柔安寧的氣質里夾雜了些許悲傷。
謝蘊昭略一遲疑:「妖族的處境……」
「十分艱難。除了海外大妖道場,其餘地方都被人類瓜分殆盡。」溯流光嘆氣,「小友可知小川的種族?」
「不是蛇?」
「是七彩羽蛇。」溯流光看向山坡上自由自在奔跑的小川,目光憐愛,「她是世上最後一條七彩羽蛇了。這一族成年後妖力強大,但幼年時卻很弱小。由於他們的心臟是上好的煉丹和煉器材料,人類肆意捕殺,終於將他們捕殺殆盡。十二年前,當小川破殼而出時,她就已經是七彩羽蛇最後的遺孤。」
謝蘊昭無言。要說這結果是自然界弱肉強食,但生態鏈也害怕物種滅絕。何況,人類很早就知道不能竭澤而漁,如此過度捕殺,自然是貪慾驅使,沒得好辯解的。
她只能說:「人和人並不相同。我會盡力照顧小川,相信本門師長也是做此打算。」
溯流光回頭凝視著她。他好像一捧細雪,美得透明卻又纖細脆弱;但此時此刻,他的綠眼睛裡有種奇怪的、強硬的審視。
「小友可知月光獸?定是知道的,畢竟兩年前的事,小友是親歷者。」他顧自點頭。
「是兩年前的食腐妖獸事件?」謝蘊昭目光一閃,「溯長老如何得知?」
「並非機密,如何不知。」他輕輕的聲音像羽毛飄落,「小友此行,可見了月光獸?」
謝蘊昭回憶一番,說:「湖對面過去了幾隻,數量似乎有些少。」
「是比從前少了很多。」
溯流光眼裡有冷光閃過。
「月光獸被人餵食了丹藥才成了食腐妖獸,最終又被斬殺。這仙宗弟子知道此事後,竟遷怒於其他月光獸,更傳出謠言說是月光獸本性不潔,方才成為妖獸。從此,人人都視它們為寇讎,就連這裡值班的一些弟子都故意放任它們死於病痛。小友認為,這種做法是對或錯?」
「自然是錯。」謝蘊昭不假思索,「當年元兇早已畏罪自殺,是一名內門的神遊弟子。不去譴責真兇,卻遷怒無辜的靈獸,對這種渣渣,溯長老千萬別客氣,門規說怎麼懲罰,就怎麼懲罰。」
「……小友倒是果決。」溯流光一怔,眸光軟下來,「但聽過這件事,我心中卻抱有疑慮:兇手果真是那名自殺的弟子?他又有沒有同夥?萬一其他人又利用靈獸作惡,又該怎麼辦?難道又繼續遷怒?這些孩子對修士而言大多只是工具,不喜歡這種,換一種就是,但被拋棄不顧的靈獸卻會落到悲慘境地……」
謝蘊昭乾脆停下腳步。這時湖面上來了陣風,吹得她長發有些迷眼,也讓溯長老的銀藍長發遮了他的眼神。
「溯長老,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溯流光搖頭道:「什麼也不知道,只是我族與靈獸同病相憐,令我不由擔心靈獸安危。但說不定我不過是想得太多,庸人自擾罷了。如今這辰極島上,除我之外,就只有小川這一個妖修。這孩子還太弱小,若是今後也能得小友多看顧一二,我自當有所報答。」
「小川若有事,找我就好。」謝蘊昭眨一眨眼,頓時滿面笑容,「既然溯長老堅持,那我就不推辭了,溯長老打算怎麼報答?」
溯流光一愕,旋即「噗嗤」一笑,神色開朗不少。
「小友果真直率,不同於其他人修的複雜虛偽。不知小友有什麼想要的?」
[來自溯流光的【好感值】1]
[來自溯流光的【惡感值】1]
[來自溯流光的【好感值】1]
[來自溯流光的【惡感值】1]
……
[來自溯流光的【同情值】1]
謝蘊昭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面板上滾滾如洪流的提示,再看溯流光纖細美麗的微笑,心道就您這複雜的心理活動和完美的表面功夫,真的好意思說人修複雜虛偽麼?
面上卻也跟著笑眯眯:「等我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跟溯長老說吧。對了,我想起來有事,待會兒就麻煩溯長老送小川回去吧?」
「原也應當。只是小友這是……」
溯流光微微抬起頭,被忽而生出的氣流吹起幾縷髮絲。他看見女修踩在那把大掃帚上,一手叉腰,一手彈了彈額發,莊嚴宣布:「我要這天,再遮不住我眼!朕的征途必定是星辰大海——」*
飛行器猛地往前一躥,載著她如疾風馳騁,消失在天空中。
妖修長老啞然片刻,失笑道:「衛道友的師妹……還真是與眾不同。」
……
後山。
黑獄,水牢。
被嚴刑拷打折磨的男子幾乎已經成了個血人。他四肢被鐵鏈束縛,破破爛爛的軀體不住顫抖著,臉上卻還帶著詭異的笑容:「你們不會從……我這裡……得到任何信息……」
「咳咳咳……」
血腥味瀰漫的黑暗中,響起一陣虛弱的咳嗽;卻並不是來自囚犯。
執風坐在椅子上,略垂著頭,掩唇咳個不停。與他劇烈的咳嗽形成對比的,是他始終若無其事的眼神。
好不容易咳嗽過去了,他便嘆息一聲:「白蓮妖邪到底許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一個神遊弟子背叛師門,害死諸多同門?與你自幼一起長大的朋友,被你害得死無全屍,你竟半點不後悔?」
那血淋淋的男子卻只「嗬嗬」笑著,狀似瘋癲:「你們不懂,不懂……修仙者該死,所有的修仙者都該死,你不例外,我不例外,大家都該死……」
嘩啦!
他猛一掙扎,悽厲尖叫:「聖教當興,人道當興,修仙者註定滅亡……!」
在一聲突兀的響動過後,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那是皮肉被洞穿的聲音。
男子大張著嘴,瞳孔緊縮,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度不可思議的畫面;他的癲狂出現了裂痕,從中透露出一絲屬於正常人的迷惘和不可置信。
然而,他再也不能說話了。
那隻洞穿了他心臟的手抽了出來。白皙、修長、潔淨無瑕。
白衣青年托著那顆心臟,再輕輕一握,那顆還在微微跳動的、發黑的心臟就化為塵屑,消失在幽昧中。一道縹緲的白蓮影子倏忽閃過,被他伸手一勾,便也盡數碎了。
他站在污穢的血腥中,渾身卻一塵不染,只有眼瞳血一樣紅。骯髒的血水在他腳下微微搖晃,盪開一圈又一圈漣漪。
「沒有更多信息了。」他轉過頭,淡淡說道,「這個人不過是一枚棄子。白蓮會近年來膽子頗大,島內也許還有內鬼。」
執風又咳了一會兒,才微微笑道:「我會徹查。多謝衛師弟。這魔族的能力還真是很實用,比我們戒律堂的什麼肉刑都管用。要是能讓衛師弟來坐我的位子,想必會輕鬆很多。」
衛枕流翹了翹嘴角,白玉般的臉龐上一片漠然。
「執風師兄似乎從不擔心我的身份。」
執風搖搖頭:「衛師弟只不過是被魔氣侵染,此非衛師弟之過,我為何要擔心?況且,我信衛師弟道心堅定,更信你一心為了師門。」
衛枕流又勾了勾唇角,眼神隱沒在黑暗中,堅硬如萬年不化的玄冰。他心想:我曾經也是這麼想的。
執風又說:「另外,執雨師妹上任不久,急於做出成績,但有許多事她並不清楚,處置得也不大妥當……兩年前那件事是她太激進,但之後也將抓去的弟子原樣放了回去。看在我的面子上,衛師弟便莫再為難她了吧?」
白衣劍修輕笑一聲,反問:「我有為難她?」
執風無奈,只得苦笑應道:「是,衛師弟什麼都不曾做。只是衛師弟是戒律堂客卿,若是不肯配合我們的任務,執雨一個新上任的院使不免受屬下埋怨,又受峰主責罰。」
衛枕流說:「那我懶得管。」
執風更無奈,還想再勸,卻也被那雙血色的冰冷眼瞳看得一窒。這時,那白衣劍修腰上的傳訊玉符忽然亮起白光,一明一滅,好似微不可察的呼吸。
有人傳訊。
劍修有些漫不經心地拂了一拂,動作忽而略略一頓。他原本帶點厭棄的、諷刺的、更多是冷漠的表情,突然全都融化為一抹至真至純的柔和笑意。
[師兄,你有空嗎?]
他踏著污濁的水面,朝外走去。
「衛師弟?」執風心中有所猜測,卻不能肯定,見他走了,有些著急,「執雨師妹……」
「叫她莫再惹我師妹,還有所有我師妹看得順眼的人,今後便該怎麼辦怎麼辦。」
劍修丟下一句。
執風總算鬆了口氣,而後便禁不住一陣咳嗽。待他再次抬眼,面前已沒有了那位劍修的蹤跡。
他搖搖頭,腦海中不期然滑過一個念頭:即便將來出了什麼變故,只要他那師妹始終是師門的修士,衛師弟應該永遠不會有背棄師門的想法吧?
人人都道無情方為大道,但誰說有情之劍便不能得道?
執風想著,按下了心中那一絲細微的不安。,,大家記得收藏網址或牢記網址,網址m..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