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可以當個印鈔機……
但謝蘊昭仔細琢磨了一下,發現自己就算能做出大量魔晶,首先還是必須解釋為什麼自己這個「小兵遺孤」擁有大量錢財。
十萬大山民風彪悍,就算是雲英城這樣的大城市,也只維持著最基本的秩序。謝蘊昭一路走來,起碼撞上了五起偷盜案、兩起搶劫案,更不提仗著地位騷擾平民的事情。
要在這種環境下展露財富,需要有個說得出去的由頭,否則被當成肥羊,引來強盜不說,還可能引起城主等魔族高層的注意,得不償失。
怎麼辦?
謝蘊昭手裡轉著幾顆小小的魔晶石。灰白的晶體大小不一,在粗糙的燭光里折射點點光彩。
這種灰白色的魔晶碎塊被稱為碎魔晶。
平民大量使用的是雜質較多的碎魔晶,而謝蘊昭剛才凝結的魔晶純度有些高、分量也大了點,和她表現出來的身份不符。
所以她重新又捏了一點灰白色的碎魔晶出來。不過,第一次凝結的魔晶她也還留著,甚至還做了幾個拳頭大小的高純度魔晶出來。
高純度的魔晶是透明的,對著光看,隱約能看見流動的五彩光暈。
她打聽過,魔晶是由各城城主下發的,分為上中下三品,與修仙界的靈石相似。據說,魔晶是從晶礦中挖掘出來的,城主掌握的通常是下品晶礦;中品晶礦、上品晶礦則由四大諸侯和魔君壟斷。
最好還是要有個身份。
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囂。
謝蘊昭住的是一家改造成客棧的民居,專門給有點小錢的外來人居住;這裡只有一層平房,沒有吃食,屋頂還十分破舊,但店主與當地的治安小隊有些關係,承諾保障店內客人的基本安全。
謝蘊昭住的屋子臨街,推開一點窗戶就能看見外面的情景。
月光灑在街道上,好似深夜。但按時間算,此時應當還沒到傍晚。
三個騎著牛的魔族領著一支車隊,正昂首挺胸地從街上經過。他們身後跟著三車貨物,每一車都堆滿了貨箱;沉重的車輛壓得車輪「嘎吱」作響,在月光中拖出幾道灰撲撲的印痕。
為首的那人格外引人注目,因為他的發梢是銀色,眼睛則是棕紅色。
四周有「嗡嗡」的議論聲:
——又一個覺醒血脈的……
——難道也去參加傳承之戰?
——看他的樣子,血脈很稀薄,參戰能贏嗎?
車隊邊上有人一面小跑跟著,一面大聲吆喝:
「奉雲城尹泉大人攜法寶及丹藥三車,前來投靠千日蓮殿下——」
投靠?千日蓮不正是之前師兄說出過的名字?
謝蘊昭豎起耳朵,聽四周的議論。
原來,每當傳承之戰開啟,各地都會有不少人覺醒皇室血脈,有的血脈濃厚、力量強大,是魔君之位的有力競爭者;有的血脈稀薄、實力平平,卻又不甘心徹底放棄的,就會帶著家當去投靠強大的魔族殿下。
這車隊為首之人名為尹泉,只有小半截發梢變為了銀色,但他是附近小城中有些名氣的戰士,現在就來雲英城投奔他看好的競爭者。
千日蓮則是十萬大山中很有名的一個女人。她是東極王之女,自身實力強大,銀髮中夾雜了部分火系的紅髮,雖然不如魔君直系血裔血統濃厚,卻可以用強大的火系法術彌補。
這回傳承之戰,她是最有力的競爭者之一。原來她也在雲英城。
謝蘊昭心中一動,翻窗而出,綴上車隊,跟著其他的好奇人士一同去看熱鬧。
魔族城市修建粗獷,道路凹凸不平;尹泉的車隊也似有意炫耀,放慢了些速度,大張旗鼓地朝城中心的城主府而去。
城主府很大,中心建築被高大的黑色石牆圍繞起來,如森嚴堡壘。外部則散布著樸素的單層建築,還有大片平地,以供士兵休息、練武。
在雲英城,有人前來投靠似乎並不少見,城主府外專門設有接待的人。
柵欄圍起的大院門口,立著一座簡單的四方亭,其中坐了武將模樣的人。他身材矮小敦實,鬍子拉碴,目光卻炯炯有神,渾身暴起的筋肉說明了他體內蘊含的力量。
另有四名士兵手持紅纓長/槍,守在亭子門口。
見尹泉等人浩浩蕩蕩而來,四人立即調轉長/槍,對準尹泉等人。
那武器也是靈器,帶著血煞凶氣,立即將車隊的牛和馬驚得躁動不安。
頭髮半棕半銀的尹泉立即翻身而下,朗聲道:「奉雲城尹泉,覺醒血脈七日,無我境中階修為,願為千日蓮殿下效死!」
四方亭中的武將站起,抽出了身旁的大刀。
他走出亭子,打量尹泉幾眼,哼笑道:「無我境中階來投靠我家殿下?行嘞,讓我來試試你。」
原來這城主府門口守著的,是千日蓮的直系屬下。
尹泉看出他眼中的輕蔑,一時微微色變,但他忍了下來,也不避讓,抽出銅環大刀,大喝一聲,渾身魔氣爆發,頓時如巨石落崖般猛地沖了過去!
武將卻嘿嘿幾聲,刀鋒一轉,竟是拿刀背迎敵。
只見他不閃不躲,好似毫無技巧地舉起刀,就往尹泉頭上砸去。
看在旁人眼裡,尹泉完全可以躲開這簡單的一擊,但奇怪的是,他對那一刀視而不見,直愣愣地就沖了上去。
嘭!
尹泉被砸倒在地,一聲悶哼,地面也瞬間蔓開幾絲小縫。
「怎麼回事?」旁人議論紛紛。
謝蘊昭看得真切。那守門的武將是個神遊境中階的修為,魔氣已經修煉得運轉自如。剛才尹泉並非不躲,反而他咬緊了牙想避開,但那把刀好似有巨大的吸力,硬生生將他吸了過去。
魔族尚武、慕強,尹泉當著眾人的面招搖而來,卻丟了個大臉。他大小也算個人物,面色立即難看起來。
那武將卻又嘿嘿幾聲,扛著刀說:「成嘞,東西名冊給俺看看。」
尹泉沉著臉,使了個眼色。立即有人上來,畢恭畢敬獻上物品名冊。
武將翻了翻,點點頭:「武器交出來,帶著東西進去。」
尹泉一愣,目光中閃過驚喜之色:「那就是……」
「我家殿下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武將哈哈笑道,「俺是聞不決,奉殿下之命招攬人才,尹大人請進,今後還要仰賴尹大人之力!」
聞不決似是個名人。他一報名字,周圍就一片抽氣,連丟臉的尹泉都陡然激動起來,一點沒了剛才的不忿。
謝蘊昭暗想:先打個棒子再給個甜棗,這聞不決也是個粗中有細之人。
尹泉一行人進了城主府,那幾輛栽滿貨物的車也有旁人接手,轉眼就成了千日蓮的東西,而尹泉等人還十分感激。
見尹泉投靠順利,四周魔族也心思浮動起來。
雲英城治安不佳,敢跟來看戲的多少都有修為,無一不是存了投靠心思的。
有人大著膽子問:「聞大人,是否無我境以上的修為,都可投靠千日蓮殿下?」
聞不決斜睨眾人一眼。剎那之間,他眼中精光閃過。
謝蘊昭察覺到一股霸道的精神力掃來,肆無忌憚地探查眾人修為幾何。
這種行為放在修仙界會被人打死,放在魔域就很正常。謝蘊昭略調整了一下氣息,用願力波動偽裝魔氣波動,修為維持在無我境初階的樣子。
聞不決沒有發現異樣。
他重點看了幾個人,都是無我境後階的修為,其中並不包括謝蘊昭。
無我境在魔族之中也能算小高手,但千日蓮名聲在外,瞧不上無我境初階很正常。
他道:「無我境後階及以上的,來接俺一刀,便可進府。無我境後階以下的,每差一個小境界,只要補充價值三萬中品魔晶的物資,也能體現你的價值!」
這不就是賣官鬻爵?這一位做得倒是堂皇。
三萬中品魔晶價值很高,一般人一輩子可能都攢不夠一千塊中品魔晶。
當即就有人打了退堂鼓。
畢竟千日蓮殿下雖然很強,卻還有其他幾名競爭者也在招攬人才,他們不必吊死在一棵樹上。
最後,除了那幾名無我境後階的魔修留了下來,在場的就只剩下謝蘊昭。
矮墩墩的聞不決,用犀利的眼神看了過來。
謝蘊昭也在看著他,並露出一個親切的微笑。
「聞大人。」她走上前,「我也想投靠千日蓮殿下。」
她此時的相貌是甜美中帶著幾分嫵媚,一雙杏核眼一眨,只讓人想感嘆好一個清新嬌俏的小美人。便是覺得她說話異想天開,也令人生不起氣。
聞不決就沒生氣,反而笑了笑,悶聲悶氣道:「小姑娘是無我境初階的修為,雖然不錯,但除非你拿出六萬中品魔晶,否則我家殿下不收嘞。」
謝蘊昭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像個靦腆的小姑娘。
「我沒有那麼多中品魔晶……」
「那你說啥嘞。」
「但我有其他的本事。」謝蘊昭伸出手攤開,「聞大人可有魔晶?什麼都行。」
聞不決愣住:這咋還跟我要上錢了?
再打量幾眼:別不是來坑錢的吧?
再一想:誰敢坑我錢?
想完,他痛快地點點頭,好奇心也被勾出來了,從懷裡掏了幾塊碎魔晶出來,擱在謝蘊昭手上。
這些灰白的碎魔晶比平民用的純度高一些,但依舊是下品。
謝蘊昭捧著碎魔晶,細聲細氣道:「聞大人瞧好了。」
她雙手一合,將碎魔晶掩在手心;願力化為清風,在她指間流淌。
謝蘊昭還煞有介事地擺了幾個姿勢,念了幾句「嘰里咕嚕哐哐哐」的咒語,最後才在旁人的瞪視下,一把伸出手。
「大人請看!」
細白的手掌攤開,像捧了銀亮的月光。
不,這不是月光,而是月光照在晶瑩剔透的晶石上。
聞不決陡然瞪大了眼,呼吸也急促起來!
「上品魔晶……!」
四周一片輕微的抽氣聲。
上品魔晶——只有四大諸侯和皇室控制的晶礦中才能出產的上品魔晶,連城主府中都沒有幾塊!
現在……他們卻是眼睜睜看著一個小姑娘,將下品魔晶變成了上品魔晶!
她捧著的上品魔晶很小,只如杏核大,體積是聞不決給出的碎魔晶的四分之一,可是若論價值——增加何止百倍!
聞不決甚至下意識舔了舔嘴角。他跟隨千日蓮,自然見識過上品魔晶的模樣,可令他真正心動的並非這塊上品魔晶,而是這隨手變出上品魔晶的本事。
他深吸一口氣,眼中忽然帶了幾絲殺氣——卻不是對準謝蘊昭。
他眼睛四下一看,凶光一閃;四周僅剩的幾名陌生魔修臉色劇變,立即後退想要逃走!
聞不決冷哼一聲,橫刀一推;數枚血色鋒刃飛出,頃刻便取了那幾人的項上人頭。
咚。咚咚。
人頭落地。
謝蘊昭麵皮抽動,微露驚懼之色,卻又一動不動,充分演繹了一位實力不錯、有些膽量的魔族女修。
聞不決卻又露出個笑。這是個親切的笑,掩蓋了他眼中未散的殺機和懷疑,還有……幾分勢在必得的狂熱。
「小姑娘,你叫什麼,這能力是你一直有的嗎?」
「我也是突然覺醒的。」謝蘊昭保持鎮定,卻又適當流露一些警惕和戒備,「這是我的血脈之力,所以我才有底氣來投靠殿下。」
「覺醒?你?」聞不決眉頭一皺,懷疑地看著謝蘊昭那一頭長髮——冷雨般的霧棕色,哪裡有血脈覺醒的銀白?
在他注視之下,謝蘊昭淡定地拆了頭髮,從中拉出了三根長發。
「大人請看,」她嚴肅說道,「這三根銀白的長髮,正是我血脈覺醒的象徵!」
聞不決:……
他瞪著那三根頭髮。
沒錯,一根不少,正是三根雪白的頭髮,被她捏在指間。
因為數量太少,聞不決竟然一時分辨不出來這到底是白色還是銀白色。
別遇著了個少年白吧?
聞不決心中充滿疑慮。
他用一種「你在扯什麼淡」的目光瞪著謝蘊昭:「你說真的?」
謝蘊昭眉頭一皺,仿佛被侮辱了卻又不得不忍著氣,目光中還流露出了幾絲悲憤:「我就知道我的血脈覺醒太特殊,總是被人看不起!請問大人,其他人覺醒,哪一個不是頭髮半白乃至全白,可有人像我一樣,是每一根頭髮絲都從頭到尾變成了銀白?」
聞不決下意識搖頭。是沒有。人家覺醒都是從頭髮梢往上變白。
謝蘊昭欣慰道:「大人果然見多識廣!不錯,想必正是因為我覺醒的方式特殊,才賦予了我這麼特殊的能力。大人,不容易啊!」
聞不決:……
是這樣的嗎?
好像也是。如果換個人白了三根頭髮,大概根本不會發現。
一時之間,聞不決也肅然起敬:能發現自己白了三根頭髮的女人,是多麼恐怖啊!
比他那個每天照鏡子五十遍的老婆還細心,太可怕了。
但他還是保持了一名家將該有的警惕。
「我看看。」他伸手想去察看謝蘊昭的頭髮。
血脈覺醒的銀髮較為特殊,每一根都是精純魔氣顯化而出,做不得假。
謝蘊昭目光一閃。
她立即也警惕地後退一步,緊張地說:「大人,你搶了我的頭髮也沒用的!」
聞不決無語:「我搶了你的頭髮也用不了你的能力!」
謝蘊昭還是不情願:「大人要是給我拽下來了怎麼辦?我就三根頭髮——三根!」
聞不決:……
他被搞得有點暴躁了,眼睛一瞪,喝道:「再有抗拒,按重犯處置,當場格殺!」
蒼白的月光中,有笑聲乘月而來。
一個聲音不緊不慢道:「聞將軍想格殺誰?」
這世上,絕大多數人走在月光中,都只是一個影子或輪廓。
但總有一些人,他會讓人覺得他就是月光所化。
青年踏月而來,銀白長發隨意散在身後,蒼白的面容陰鬱冷淡,卻讓他的俊美像淬了寒冰之毒,更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他身著雪色單衣、玄色罩袍,獨自一人站在月光中,唇邊含了一點漫不經心的笑,血色翻滾的眼眸卻令人膽寒。
聞不決眼神變了。
他第一反應,竟然是伸手去抓謝蘊昭!
然而他快,青年更快。
一個神遊中階,一個玄德後階,其間差距……何止天塹!
更遑論還有血脈之力的壓制。
像有風吹過,但這風卻讓青山傾倒。
青年只是邁出了一步。
可就在這一步之間,人人都悶哼一聲、雙目暴睜,不由自主雙膝跪下!
一時間,長街針落可聞。
唯有永不熄滅的燈光,和天上永不墜落的明月與星辰,散發著不變的光。
謝蘊昭站在長街這一頭。
她也是此刻唯二沒有下跪的人。
另一個是那名青年。
頂著恐怖的壓制力,聞不決艱難抬頭。他說:「你竟不跪,果然有問題……!」
謝蘊昭瞧了他一眼,又轉回目光。她窄窄的裙擺輕快地擺了一下,上頭暗紅的繡花像地獄飛出的蝴蝶。
她抬起手,以袖掩面,再放下手臂,面上已是一片哀戚幽怨。
「郎君,你……我終於找到你了!」她深情地呼喚道。
聞不決:……!
此時,青年已經緩步而來,轉眼已至兩人面前。
他一眼不看旁人,血紅雙眸只映出謝蘊昭的臉。
那一絲虛假的、陰冷的微笑,變得更加虛假。
「能將下品魔晶憑空轉換為上品,好手段。」他輕笑道,「你想參加傳承之戰?跟著我,將來無月山巔,必有你一席之地。」
原來是搶人來了——聞不決惱怒至極,心中暗罵一聲。
他怒道:「千山寂……殿下絕不會放過……」
銀髮紅眸的青年又一聲輕笑,懶懶道:「無趣。千日蓮算什麼?諸侯之女,也敢與我爭鋒。」
「你……!」
聞不決大怒,恨不得跳起來與他生死斗,卻被死死壓制,動彈不得。
這份壓制的力量做不得假。
這突然冒出的青年自稱千山寂,是魔君後裔。聞不決雖然滿心懷疑,因為無月山那一位不曾留下多少後代,可……在魔族,血脈與力量就是一切。
謝蘊昭卻是唇角抽搐幾下。千山寂?這是什麼鬼名字,她要忍住,不能笑。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她就繼續深情凝視青年,痴痴道:「郎君,果然……只有我對你有用,你才肯回頭麼?」
青年微一眯眼。
他含著涼薄的笑,冰冷的手指觸上她的臉,略一低頭,蒼白俊美的面容就離她極近。外人看來,幾乎像是接吻。
「夫人誤會了。此前與夫人失散,我真是心急如焚,而今見到夫人安好……我總算放下心。」
順水推舟不說,居然還一口定性成了夫人。謝蘊昭深覺佩服:原來論起不要臉來,師兄也是可以做到第一名的,他可真是一個全能選手!
「夫人在想什麼?」
他眼中的血色涌動不休,連聲音也變得格外幽涼——像積雪從青松枝頭滑落,滲進人的後心,叫人一個哆嗦。
「既然找到了我,夫人便該趕緊隨我回去才是。」他低笑一聲,一手捧著她的臉,一手攬住她的腰;好像憑這樣柔情款款的姿態,就能徹底掩去他眼裡那一份探究和算計。
此時……
有火焰如花海開放。
從城主府中,倏然爆發了一股極為強大的氣勢!
「千山寂——!」
火焰如海,舉世如焚。
這火焰並不溫暖,反而暗紅詭異,像地府打開一條通道。
而自通道那一段走出的,是一名紅衣烈烈、長發飛揚的女人。
她有一頭色澤純淨的銀髮,其中夾雜著幾抹暗沉沉的紅。
她有一張成熟冷艷的面容,眼尾凌厲上挑。
「殿下……!」
城主府中走出的,正是東極王之女千日蓮。
「把人給我。」她伸出手,眼神冷得像冰棱,好似下一刻就能直直戳進人的心臟,「投靠我的人,就是我的。」
然而,青年卻一眼都沒有看她。好像這聲勢浩大出場的不是什麼殿下,而只是一個無名小卒,甚至路邊石子。
他冰涼的手指在謝蘊昭臉上滑動。
「夫人,你是選我,還是選旁人?」他輕柔問道。
謝蘊昭看向千日蓮。
青年眼中血色暗下。
「千日蓮殿下,實在對不住了。」
她卻柔柔地說了這麼一句,又用雙手捧上少魔君的臉頰,凝視著他森冷的眼眸。
「郎君,只要你不再拋下我,我就不會跟別人走。我的人是郎君的,魔晶當然也是郎君的。」意思是,你再一走了之,上品魔晶就沒你的份。
少魔君顯然聽懂了。
他不動聲色,也款款回道:「夫人待我的心意,我十分感動。」
你感動——你是挺敢動的。
謝蘊昭心中翻了個白眼。
眼看事情就要定了,千日蓮怎麼肯干?
她雖然不知道真相,卻也本能地覺得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勁,看似旖旎,卻又像這月光般蒼白虛假。
她忽然道:「千山寂,你口口聲聲說這是你夫人,那你可知道她的名姓?」
少魔君眼神微微一僵。
他淡然道:「我夫人的名字,也是旁人配知道的?」
千日蓮卻不被他挑釁,反而冷哼道:「你果然不知道,且將人還來!」
當此之時,謝蘊昭卻突然踮起腳,親在了少魔君唇上。
「夫君怎麼會不知道我叫什麼?只不過我們夫妻之間總有些暱稱,他不好意思而已。」謝蘊昭羞澀一笑,「夫君,你永遠是我唯一深愛的老千,你忘了嗎?」
老千……
眾人同時一默。
「而我也永遠是你的……呂寧荻啊!」
呂寧荻……?
少魔君神情一動,笑道:「阿寧又調皮。」
謝蘊昭呵呵一笑。她微微側過臉,挑了一個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終於能順暢地給他翻一個大大的白眼。
呂寧荻——驢你滴。
少魔君:……
他雖然聽不見謝蘊昭的心聲,卻也看懂了這個白眼的含義。
莫名地,在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之時,少魔君也忽然生出了促狹之心。
他抱著美人的纖腰,忽然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這不是一個淺嘗輒止的輕吻,而是一個纏綿悱惻的深吻。
月光下,他的長髮垂落如靜止的雨,隔開了他們和這個世界。
良久,少魔君才重新抬起頭,沖一臉憋屈的人們微微一笑。
「瞧見了?」他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炫耀,「阿寧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