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微總算答應嘗試了。
有了九千公子資助的靈石兌換額和足夠的靈石,她唯一的兄長也願意努力扛起責任,她似乎也沒什麼理由再繼續堅持聯姻。
「……所以,我們要怎麼參賽?」柳清靈問,「讓燕微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表演一下劍舞?」
「劍舞……?」燕微緊張起來,「我沒有學過跳舞。」
「可你是劍修啊。」
「劍法和劍舞不是一回事……」
正商量著。
過了會兒,陳楚楚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她衣服上沾了些草葉,髮型也有些歪,表情卻很興奮:「燕微,我把思齊偷出來了!!」
偷?
「……楚楚!」
顧思齊跟在她身後,無奈地喊了一聲,眼睛卻不住地去看燕微。
「思齊?!」何燕微猛地站起來,「你不是說……如果我堅持聯姻,就要同我絕交麼?」
顧思齊額角都是汗,黏住了他的頭髮。他有一雙無害的、微圓的眼睛,一直都是文雅的書生模樣。但此刻他憋紅了臉,眼裡的光頗為憤怒。
「你為什麼要相信我家裡人的說法?我就是……我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你!」他大步走到何燕微面前,「還是說,因為顧家不是上七家,所以你只是給自己一個藉口順理成章不理會我?」
他從來沒像現在一樣爆發過。
把其他人都看呆了。
燕微也第一次有些無措:「我,不是,我……」
陳楚楚小聲解釋:「我去了顧家才發現,思齊是被他家供養的修士關起來了。那個修士是和光境後階的修為,我用琴音迷惑了他,才冒險把思齊救出來。」
她又有些驕傲地昂起下巴:「要是沒有我,哼哼~」
「這顧家也太過分了。」蔣師姐立即不快了,「我們北斗仙宗的人,他們敢這麼做?」
一群人圍攏著你一言我一語,不知怎麼地,氣氛又漸漸融洽起來。顧思齊臉上不見了怒色,反而赧然起來,燕微也露出了笑意。
「……花會怎麼辦?」
「誰登台?燕微?」
「我可以嗎?」燕微猶疑道,「那……我真的表演劍法?」
謝蘊昭子在一旁,反常地沉默。
她一直坐在一邊,攬著阿拉斯減的脖子,聽它跟自己「歐嗚汪嗚嗷嗚」地哼個不停。達達則在一旁揮著翅膀,大人模樣地搖頭嘆氣。
「阿昭,你怎麼不過來?」燕微叫她,「花會表演你有什麼建議?」
謝蘊昭遲鈍了半拍,才回答:「我想……何必要誰單獨上去,一起表演好了。」
「一起?」
眾人十分意外。
謝蘊昭站起身,恢復了笑眯眯的神情:「對。俗話說得好,複數的美人會帶來成倍的殺傷力。既然我們這兒美人眾多,當然要一起登台亮相。」
「你又在說胡話了。」燕微無奈地笑笑,又問,「不過,可以一起表演?」
「——自然可以。前幾屆的花會頭名,都是多人一同演出,有的是歌舞,有的是戲曲。」
恰好何七娘走來,笑著插了一句。她已經聽人說了謝蘊昭拿來靈石兌換額的事,又因為侄兒身體恢復,因而心情大好,想特地來感謝他們一番。
她興致勃勃地建議:「你們既然要參加瑤台花會,我也來湊個熱鬧可好?絲竹弦樂伴奏,宣傳手冊分發,這些我熟得很。不過……想要贏得頭名,須得又新鮮又出彩才行。」
「新鮮的……這可難了。」陳楚楚也很熟悉瑤台花會,明白其中難度,皺眉思索,「花會歷來都是百花齊放。若是歌舞,我們都比舞藝大家差得多;若是戲曲,有什麼新鮮的本子?」
她忽然想到什麼,期待地看向柳清靈。
「我?我那些不適合……我是說,看我做什麼!」柳清靈心虛地扭開臉。
「本子我已經想好了。」謝蘊昭說,「就演《梁山伯與祝英台》吧。」
眾人剛剛提起的期待猛然又落了回去。柳清靈嘀咕說:「這不是好早就有的話本?誰都聽過,真演這個誰來看?」
這個世界也有《梁山伯與祝英台》,還有另外很多謝蘊昭熟悉的傳奇話本,只在細節略有出入。如果她能復原地球上的《梁祝》小提琴曲,說不定能轟動全城,問題在於——她是音痴。
所以她也沒打算從樂曲上下手。
「就是要大家熟悉的故事才有趣。」謝蘊昭笑道,「人有一種奇妙的心理,雖然說著想看新鮮的東西,實際卻總會被那些陳舊的、熟悉的故事吸引。你想想,那些廣受歡迎的新話本,是不是總在以前流行的話本基礎上,做了一些增刪、變化?比如你們喜歡的《北斗八卦志》……」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柳大小姐忽然慌張起來,急忙擠出個僵硬的笑臉,「你說得對,你說得對,我們就把梁祝的故事改一改好了!」
邊上的其他同門相互看看,很有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說得就像誰不知道柳大小姐是《北斗八卦志》的忠實粉絲似地。
「那……怎麼改?」燕微問出了所有人的心聲。
「簡單地說,我們在演員上下點功夫。」謝蘊昭摸了摸下巴,一一看過面前的同門,笑得不懷好意,「祝英台原本是一男兒,卻因自幼體弱,而充作女兒養大。他內心一直感到不滿,就藉機離家出走,恢復男裝去書院讀書。而梁山伯則恰恰是女子充作男兒養,女扮男裝進了書院,兩人結下情誼。馬文才是學院中的大才子,也是祝英台的未婚夫,發現祝英台也在書院,對他百般照顧,卻陰差陽錯對梁山伯產生了情感。」
「梁山伯聽了馬文才的話,以為他也是女扮男裝的同伴,對他十分憐惜,以至於祝英台對梁山伯產生了愛慕之情。」
「最後,馬文才儘管心系梁山伯,卻對這段禁斷之情而感到絕望,決定早早斬斷情絲,履行和祝英台的婚約。」
「祝英台被家人發現,被迫回到家中。他以為自己和梁山伯同為男兒,感情無望,又因馬家百般催婚,絕望之中打算自盡而亡。」
「梁山伯前往祝家看望好友,這才知道真相,哭笑不得又十分愧疚,告知了祝英台真相。」
同門聽得目瞪口呆。
連達達都驚得把手裡的零食掉了下來,被阿拉斯減趁機吃掉。
「最……最後呢?他們怎麼樣了?」柳清靈問。她心想,這個故事竟然還挺……挺吸引人的?
謝蘊昭一本正經:「祝英台知道了真相,又恰逢馬文才追隨梁山伯而來。他這才明白,梁、馬二人互有思慕之情,因而決定成全兩人。」
「後來,恢復了男兒身的祝英台發憤圖強,不僅詩書有成,還成了腰纏萬貫的大商人。」
「後世為了紀念梁、馬二人的感情,也為了褒揚祝英台的深明大義,故譜寫《化蝶》一曲,意為每個人都可以突破眼前的困境,化繭為蝶,獲得新生。」
謝蘊昭一拍手,感嘆道:「真是讓人感動萬分的大團圓結局啊。」
一眾同門沉默良久。
連久經商場的何七娘也沉默了許久。
柳清靈幽幽說:「要不是我看過梁祝,我都快信了。」
「沒錯,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謝蘊昭淡定自若,「首先,祝英台不能太高,所以石無患來演祝英台。」
本次同行男性中最矮的石無患:……
「其次,梁山伯要高一些,那就燕微吧。」
正好身高比謝蘊昭高了一點點的何燕微:……
她看了一眼臉色發青的石無患,不知為什麼竟然覺得心情頗為愉快。
「馬文才要高大英俊霸氣一些,也就是俗稱的男主氣場……」
顧思齊一口說道:「我來!」
謝蘊昭撓撓臉頰,斟酌道:「思齊,你的形象可能……太溫柔了一些,不夠有王霸之氣。」
頗受打擊的顧思齊默默退到了一邊,好像垂下了一對無形的狗狗耳朵。
陳楚楚嘀咕說:「就是因為你這樣,所以燕微才一直注意不到你……」
「楚楚!」
「啊?在……在!」
「你負責彈琴伴奏,思齊負責旁白。」
「哦……好的。」
「顏師兄!」
才剛剛回到何家宅邸的顏師兄摸不著頭腦,還樂呵呵地跨過門檻:「謝師妹什麼事?」
「你就……演馬文才吧。」謝蘊昭看向那隻大白鶴,「老爹可以幫忙襯托一下氛圍麼?仙鶴祥瑞,可以襯托一下結局的傳奇氛圍。」
大白鶴歪著脖子想了想,爽快地點頭。
「老爹我還沒答應……你為什麼又打我……」
「至於蔣師姐……」謝蘊昭沉吟片刻,果斷道,「蔣師姐就演祝英台的爹吧,這個角色沒什麼特別的,就是要凶,要特別凶。」
蔣師姐:……
為了燕微,她姑且忍過這一次。
「好了,主演決定了。剩下的角色安排和故事細節,就交給柳師姐來安排好了。」謝蘊昭總結道。
「啊?我?」柳清靈猝不及防,有些愕然,「可是……」
謝蘊昭走過去,握住她的雙肩,堅定道:「要有自信,你可是能給《北斗八卦志》供稿……」
「好的好的我做,我做還不行麼!」柳清靈慌慌張張地抓住她的手,「那你呢,謝蘊昭你演什麼?」
「我?我當觀眾就很好。這是你們的舞台,盡情發揮,好好表演喲。」
謝蘊昭退後一步,誇張地行了個禮。
「表演?」
劍修跨入室內,有些意外地看著這滿屋子熱鬧的人。他記得之前眾人還低落不已,怎麼眨眼功夫就士氣高昂起來了?
他只聽到了最後一句話,故而含笑問道:「師妹可是要在瑤台花會上表演?演什麼,可要我幫忙?」
——歐嗚!
——嘎啊!
一狗一鴨,齊刷刷回頭,用一種略有些詭異的眼神盯著他。
衛枕流略感不解。
他看向師妹。
師妹也回過頭,笑意盈盈,好似與往日一般無二。
她的聲音比平時溫柔了何止百倍:
「是啊,我演什麼呢?大概是演個寂寞吧。」
衛枕流:……?
劍修遲疑半晌,細細看了看她的面容,終於意識到——
師妹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
「沒什麼不對勁。一定要問,那就是寂寞。」
謝蘊昭寸步不離地跟著師兄,一邊翻看玉簡,一邊頭也不抬地回答。
衛枕流走在前頭,她走在後頭,一手拿玉簡,另一手拉著他的衣袖。他頻頻回頭,終於無奈又有些好笑地說:「師妹,你怎麼跟離不得大人的小孩子一樣?」
「哦?你是在用激將法,想讓我放手嗎?沒用的,放棄幻想,準備戰鬥。」謝蘊昭仍舊頭也不抬。
衛枕流:……
這已經是他們來到扶風城的第五天,也是瑤台花會預熱開始的第一天。
澹州本就地處南方,氣候溫暖,鮮花繁多。逢此節慶,這座巨大的城市處處都捧出五顏六色的鮮花,還掛出各式各樣的燈籠。
主要街道上都有演出,人人都走出屋子,欣賞免費的表演,並細細琢磨自己究竟喜歡誰或者更喜歡誰。
還有其他地方慕名而來的遊人,也混在這熱鬧中看個不停,對扶風城的繁華讚嘆不已。
但對衛枕流來說,這一天和前幾天一模一樣,因為師妹總是一直跟著他,而且不肯說原因。
問多了,她就回答,這事都說過多少次了?說了你也不會聽。
饒是明知答案,劍修還是準備再問一次。
「師妹,你究竟……」
「我要個面具。」謝蘊昭突然說。
衛枕流一怔:「面具?」
「嗯,面具,普通的就行。九千公子說因為某些特別的緣故,我最好能夠修飾一下容貌。沒頭沒尾的……不過,聽一下大約也沒有壞處。」
一旦說到別的事,她的態度又變得正常起來:眉眼總是帶點笑意,時不時又閃出一絲狡黠的光,像是下一句就會開口說笑,讓你啼笑皆非。
衛枕流總是受不了她這個模樣。每每看到,他都忍不住想:有什麼不可以答應她的?她要做什麼都好。
何況只是個面具。
他四下一看,正好見到個賣面具的店鋪。門口懸掛著的普通面具已經十分精緻,從可愛乖巧的動物造型到靈動艷麗的圖騰造型,還有青面獠牙的鬼怪面具,個個都活靈活現。
鋪子裡面還有更精緻的面具,做了神話傳說中人物的造型,貴重的還鑲嵌了珍珠寶石,晃眼得很。
衛枕流走過去,一眼就看見了裡頭一個白色的面具。紅色的紋路勾勒在面具臉頰上,意味著這張面具代表著非人的異族;面具額頭上還做了兩個小小的淡紅色的角,有些像龍角。
「那是蓬萊那邊傳來的樣式,據說這一張象徵的是上古龍女。」
店鋪主人斜躺在一旁的榻上,懶洋洋的抽著水煙。她身後有一個巨大的、半開的蚌殼,呼吸般明滅著微光。
「蜃精?」衛枕流問。
蜃精不大高興地吐出一個煙圈:「是啊,人類!」
謝蘊昭沒忍住,「嗤」地笑了一聲,引來蜃精的注意。她又吐出一個煙圈,微微伸長了脖子,眼也不眨地盯著謝蘊昭的臉,直到衛枕流微露不快,她才像被空氣刺了一下似地,急忙縮回去。
「凶得很,人類的修士。」她悻悻說道,「我不過是看這小姑娘靈秀非常,才多看幾眼罷了……她身上有一股妖類會喜歡的氣息。」
「那張面具……就便宜點賣你們了。」蜃精懶懶道,「小姑娘,你喜歡麼?」
謝蘊昭瞅了幾眼,誠實地說:「還行。」
「還行——嘁!這可是好東西,用了我的蜃氣,戴上之後就會消失。若是你相信的人,看見的便是你的真容,若是你不信的人,看見的就是他心中想像的人的容貌。」蜃精憤憤地說。
謝蘊昭有些感興趣了:「這居然是法寶?」
蜃精「吧嗒」吸了一口煙:「那是你們人類修士的分法,我就說這是寶物,就是寶物,沒有品級……噫!小姑娘你怎麼找了個這樣可怕的雄性,你還是趕緊在懷孕補充營養的時候吃了他吧!」
「……謝謝,我們人類不吃人。」
「胡說,你們人類吃人才嚇死妖。我們只是在需要的時候吃,你們卻會隨隨便便吃好多,又不吃乾淨,浪費。」
蜃精說:「給我一千上品靈石,面具給你!」
謝蘊昭瞬間失去興趣:「太貴了買不起……師兄?」
衛枕流已經付了靈石,將面具拿到手裡。
蜃精做成了一筆大生意,十分高興。她忽然往後一縮,兩片蚌殼一閉;四周店鋪景象如海市蜃樓般波動、扭曲,最後徹底消失。四周仍是扶風城的鬧市,不遠處有人搭台跳舞,水袖舞作緋紅虛影。
「傳聞南海有萬年蜃妖,愛和人做買賣。她只會將物品賣給有機緣的人,至於是廢是寶,從無定論。」
衛枕流笑著將面具遞過去:「師妹,給。」
「……你都不講講價。不講價的購物就失去了靈魂。」
謝蘊昭本想去接,卻發現自己一手玉簡、一手他的衣袖,實在騰不出空。她索性一仰臉:「師兄幫我戴一下。」
「果真是犯小孩子脾氣了。」
雖是這麼說,他的語氣和動作卻都極為輕柔。面具覆蓋在她臉上輕若無物,只帶出一點水波似的光暈,就沒了任何動靜。
謝蘊昭差點想伸手去摸一下臉,但她忍住了。她正要問師兄是否還能看見面具的存在,卻見他眼神專注地凝視著她。
「師兄,」她問,「你在想什麼?」
他似從夢中驚醒,頓了頓,唇邊的微笑忽然擴大。像有花瓣落在池塘中央,點出一朵綻放的漣漪。
「我在想……師妹在我眼中還是師妹。」他輕聲說,「師妹能信任我,我很高興。」
謝蘊昭也微微笑起來,神情柔軟不少。
「我當然相信你。」她卻是嘆了一口氣,「問題在於,你什麼時候真的能相信我?不是言語上,而是行動上。不僅僅是相信我不會傷害你,而是相信……你真的是我很重要的人。」
突如其來的表白讓劍修耳朵紅了。
她沒有用神識,四周人又多,立即就有人吹起了口哨。
「我當然是相信師妹的。」他心中高興,又有些害羞——每次被她正面表白,他總是有些害羞的。這十分奇怪,因為他自己分明可以對她坦誠情感,毫不諱言深情。
謝蘊昭終於鬆開了他的衣袖。
卻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頭。
「師兄才是小孩子,某些時候比阿拉斯減和達達都更像小孩子。」她說完這一句,又露出帶點狡黠的笑,「所以我是不會放開你的。你哪怕是去逛青樓,都得帶上我。」
「……逛青樓?!」
原本旖旎溫情的氛圍忽然煙消雲散。
劍修的眼神凝滯了。
他試圖解釋:「我不曾逛過青……青樓……」
十輩子加一起都沒逛過。他修仙前家教良好,是修士時對女色不假辭色,成魔後少不了妖女投懷送抱,他卻也都因厭惡而推開,最後也無人再敢在血泊中接近他。
因而,他居然連說這個詞都覺得不大文雅,有些難以啟齒。
「哦,好吧。」謝蘊昭毫不在意,「我逛過。那就是我逛青樓的時候,你也要一起。」
衛枕流:……
他知道這個想法很不應該,簡直想想就讓人有負罪感。
但這一瞬間,他還是忍不住思索……
九千公子感嘆說妹妹是個傻子,說不得這是真的呢?
*
謝蘊昭成天跟著師兄,不過兩人表面上看起來也閒著無事,天天也就一起跟著同門排練,還模擬一下觀眾,不時鼓個掌、撒點鮮花、喝個彩。
令人驚訝的是,石無患雖然不情願男扮女裝,卻還是很合作地任人打扮起來。他本就是個眉眼風流的多情種子,穿了長裙、束了腰帶、點上胭脂,竟然真的成了個裊娜俊俏的姑娘。
謝蘊昭覺得自己的選角明確極了,她誇讚之餘,甚至說:「石無患你簡直天生就該是個姑娘!多禍害點美男子該多好啊,太可惜了。」
聽得石無患面色鐵青,差點一摔假髮不幹了。
至於燕微,她的男裝扮相也極俊美,那點冷艷被壓成了驕傲和意氣風發,活脫脫一個雌雄莫辨的美男子。
顏師兄倒也像模像樣。他原本常常戴個嵌玉抹額,朱唇星目,像個人間富貴大少爺,現在將那些裝飾都去掉,板起臉來,還真多了幾分冷峻霸道的意味。
蔣師姐演石無患的老爹,一番裝扮後,竟然愣是沒人看出她原本是個女子,氣得她拿著鞭子對著地面抽了半天,最後還是氣哼哼地回來排練了。
眾人緊鑼密鼓地排練了七天,總算可以放到外面遛遛了。
何七娘已然將三百萬靈石兌換成金銀,投入了商鋪的經營之中。何家名下有好幾處位置絕佳的茶樓、鋪面,正適宜登台演出。
謝蘊昭那一天早早地就拉著師兄過去,還囑咐他要盡職盡責地當好托,在該喝彩的時候用力喝彩,甚至要故意大聲感嘆一下劇情,吸引真正路人的注意力。
清晨人還少,何家的夥計在一旁忙著分裝鮮花,預備一會兒送給過路的人們。
謝蘊昭左顧右看,忽然注意到一旁茶樓上竟然坐了有人,正看著空蕩蕩的台面。
那是個群青長袍的中年男人,手裡纏著一串佛珠。雖然穿著樸素,但那華貴的意料和天然高人一等的眼神都表明他出身不凡。
他沒帶任何僕婢,只在這個清晨坐在窗邊,靜靜地看著下方。
有一瞬間,謝蘊昭的目光和他對上了。
師兄側頭問:「怎麼了?」
謝蘊昭收回目光,不在意道:「一個有點奇怪的普通人。」
如果坐在上面的是沈佛心,她大概就要拔劍了。
……
樓上。
九千家主站起身,離開了窗邊。
他一直走出茶樓,上了一輛馬車。
寬敞的車廂中,有僧人點燃檀香,垂目頌念經文。
一盞五色琉璃燈散發著淡淡光暈。
「法師。」
「九千施主。」
沈佛心睜眼看來:「可有所獲?」
「法師果真認為我能在此遇見所求之人?」九千家主不悅道。
對方神情平靜:「令郎竭力掩飾,已然說明一切。」
「……那逆子怨我,總是故意流連煙花之地,這一回許是遇到了真正心悅之人,才這麼慌張。」九千家主動了動嘴角,神色黯然不少,「他以為我回來是要同他爭奪家業、礙他的事,可他不明白,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了贖罪,是為了……挽回湘君。」
僧人靜靜看著他,重新閉目。
「假作真時真亦假。只是九千家主被外物所迷,無緣看穿迷障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