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修仙者不會做夢,因為他們會把夜晚睡覺的時間用來入定、修煉。
少數因為各種理由而選擇入睡的修士……
偶爾會做做夢。
謝蘊昭做了神遊境以來的第一個夢。
夢的開頭亂七八糟,場景和人物疊在一起、鬧哄哄地一閃而過,分塞在光怪陸離的情節中。
到了夢的末尾,她就回到了小時候。
那是十多年前的往事,也發生在一個雪落紛紛的天氣里。是在下午的院子裡,家僕掃開了雪,放上碳爐,烤秋天收穫的栗子。
她被外祖母抱在懷裡,聽栗子殼被烤出細微的「噼啪」聲。
那時候,借住在她家裡的少年郎剛離開不久。她還收到了半枚玉佩,說是定親用的。當時她並不清楚「定親」的含義,還嫌玉佩掛在身上礙事,總是試圖把它扯掉。
那一年的泰州下了很大的雪,院子裡銀裝素裹。看著寒意重重,其實在雪化之前都不算多麼寒冷。
她聽見外祖父和外祖母的對話。
「……你怎麼就答應了呢?」
嗔怪的聲音是外祖母。那一年她才四十出頭,是保養得宜的貴婦,總穿半新不舊、十分舒適的棉衣,熱衷於用各式各樣的料子把她裹成一頭小熊。
「我這……衛家也挺好的。我瞧衛三郎人才也不錯……」
外祖父訕訕的,陪著笑。他比外祖母年長一歲,兩人是平京城裡的青梅竹馬,又一起來了泰州。那一年他也是個風度翩翩的中年帥哥,和外祖母恩愛一生,連個通房都沒有。
從平京到泰州,他們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侶。那時他們一生中最慘的事,是獨生女和女婿死在了外頭,只留下一個獨女並一封信送了回來。
外祖父母心疼她父母雙亡,寵得要星星不給月亮。
她那么小訂了親,外祖母氣得和外祖父大吵一架,和好後還是會時不時說他幾句。
外祖母說:「我知道衛三郎是個好孩子,可他畢竟比長樂大十歲,身體又……」
外祖父親手剝了個栗子,掰碎了放在她手裡。她專心致志地吃栗子,又豎起耳朵聽她當時根本聽不懂的對話。
外祖父沉默了很久,才嘆道:「我何嘗不知道?可長樂雙親不在,外頭總有些閒言碎語說她……唉,若是招贅,可好的誰願意上門?我思來想去,想著衛三郎品貌俱佳、家世相當,雖說有怪病,可偏偏我們長樂能叫他緩解。只這一點,就能保證他絕不會待長樂不好。」
外祖母仍是不情願:「可差十歲呢。」
「十歲罷了。我看他是個溫柔體貼的性子,大一些也會疼人。」
「可萬一他早早……」
「總歸他答應在玉帶城安置家宅,便是有個萬一,我們也能照顧長樂。」
外祖母就不說話了,只又一聲嘆息,可也有些如釋重負,多了絲歡喜。
她嘴裡咬著粉糯的栗子,看看他們,含糊不清地問:「長安哥哥?」
雪色天光中,那神仙眷侶似的親人俱是一怔,笑起來。外祖母還摸了摸她的臉頰,又餵她喝泡了參須的溫水。
外祖父打趣:「你就知道說的是你長安哥哥了?」
她不知道這有什麼好笑,就繼續認真問:「他什麼時候來呀?」
他們更笑:「長樂想見長安哥哥了?」
這不是當然的嗎?她覺得有點委屈:「他上次明明說,要帶我堆雪人。雪下了,他不在,我一個人堆雪人。騙子。」
她這樣委屈,偏偏他們笑得更厲害了。外祖母摟著她,一聲聲地說「囡囡哦,傻囡囡」。
她小時候很有點執拗:「長安哥哥什麼時候來?」
他們兩人對視一眼,又笑了。
「等雪化了,開春了,長安哥哥就來。雖然不能堆雪人,也許你們可以踏青、放風箏。」
外祖父俯下身,摸了摸她的頭髮,愉快地說:「總歸他是離不開你嘍。」
「你呀!」外祖母伸手拍了他一下,嗔道,「和孩子說些什麼呢!」
外祖父笑個不停,又說:「我想著,既然三郎肯來玉帶城,我們也能多留長樂幾年。等她過來十八再讓他們成親,怎麼樣?」
「啊,十八……那時候衛三郎都二十八了?」外祖母先是一喜,接著又猶豫,「萬一他不高興長樂……」
外祖父哼哼兩聲,倒是先不高興上了:「他有什麼好不高興的?人是他求娶的,承諾是他作的,有求於人的是他,我肯答應把長樂許他,就是便宜他了!」
「好了好了,你還急上了。」
外祖母忍著笑,安撫他幾句。
「長樂。」
她抬起頭:「嗯!」
他們明明已經商定好了,卻又要來逗她:「你想什麼時候搬出去啊?」
「搬出去?」她問,「為什麼要搬出去?」
「將來總有一天,你要搬出去,離開外祖父和外祖母,和長安哥哥一直在一起。」
她捧著幾顆栗子,愣愣的。
過了會兒,她扔了栗子,放聲大哭。
「我不搬出去,我不離開外祖父和外祖母,我不要長安哥哥了,嗚哇啊啊啊啊……」
慌得一院子的人都圍攏過來,竭力安撫她。烤栗子的炭火都滅了,也沒有人注意。
只有香甜的栗子氣息瀰漫在微涼的空氣中,將滿院清冷雪意化為人間團圓的濃郁滋味。
……
「……啊,成親!」
謝蘊昭猛地坐起來。
「啊……啊?成什麼親?」
旁邊同樣睡得迷迷糊糊的陳楚楚也「蹭」地彈起來,茫然地四處張望。
後山的陽光穿過枯黃的枝葉,照在兩人的臉上。
石桌邊,謝蘊昭和陳楚楚相對而坐,四周是寂靜清幽的山林。
九座挺拔的山峰沿著辰極島四周佇立,中間被圍起來的廣闊之地都是後山的範圍。
「……做夢了。」陳楚楚揉著眼睛,打了個呵欠,又打一個,「阿昭,你剛剛是說夢話把?」
「是吧……夢到好久之前的事。那真的發生過嗎?」謝蘊昭揪著頭髮,呆呆地盯著上面的樹葉,「應該是真的發生過……吧?」
陳楚楚又打了個呵欠。這個呵欠比剛才兩個都大。
眾多友人里,她是唯一一個會陪謝蘊昭睡覺的人。她管這叫勞逸結合,並振振有詞地認為自己就是必須休息才能繼續修煉下去的類型。
今天兩人相約來後山,主要目的是為了采蘑菇。
因為謝蘊昭打算今晚吃火鍋,請了很多人,大家都被分配了食材收集任務。
兩人在後山磨磨蹭蹭,玩玩鬧鬧,采了大半籃子的蘑菇,又摘了些野果,最後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原來阿昭睡著也會說夢話……等等,夢話?成親?!」
陳楚楚放下手,理智漸漸回籠,眼睛慢慢發亮。她有些興奮地拍桌而起:「你是不是要和衛師叔成親了!」
她的興奮驚飛了幾隻麻雀——這些靈鳥原本是打算偷偷啄食籃子裡的野果的。
謝蘊昭被帶動思緒,回憶起了夢境,還有之前的一些事。
「啊?這個……怎麼說。之前本來是打算成親的……」
「之前?打算?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陳楚楚更跳了起來,清秀可愛的小圓臉寫滿了八卦的興奮。
「就是……」
……
就是在平京城的事件結束後不久發生的。
去年在水月秘境時,謝蘊昭曾和師兄約定,待他們回家祭拜了親人,就會按凡人的禮節成親。
平京紅月之變後,謝蘊昭當了三個月的凡人。她沒有急著回辰極島,而是和師兄先後去了交州、泰州。
交州固章郡白城是衛家的勢力範圍。師兄出自嫡枝三房,親人早在十五年前就遭遇意外,慘死在妖獸襲擊中。
他們回到白城時,衛家早已沒了三房的生活痕跡。田地房產都盡數給了別人,私產也被族中收了起來。但主事的族長是個明事理的人,一見師兄回來,立即表態說要把當年三房的東西還給他。
沒有爭奪家產的戲碼,更沒有欺軟怕硬的橋段。
沒有波瀾,反而更讓人有些悵然。仿佛這代表著死去的人徹底死去了,也並不會在世上引起更多的在意,無論好與壞。
只有祠堂中的靈位映在燭火里,陰森森的,又無端淒涼。
祭拜比想像中更平淡。無非是按老一輩的規矩,上香、叩拜、供奉祭品。有人會面向牌位絮絮地說些心裡話,但他們這些修士一眼就能看出有沒有靈魂徘徊,自然也無話可說。
滿堂牌匾,無一魂靈,惆悵更與何人說?
離開衛家後,他們經過某處亭子。亭邊有一棵桃樹,看著很有年頭,枝葉都沉甸甸的。只在那時,師兄忽然指著桃樹說:「我小時候從上面摔下來過。」
謝蘊昭不禁仔細去看桃樹,有些驚訝和不信:「你?你小時候看著可穩重了,還會爬樹?」
他微笑道:「可不止你會爬樹,我小時候也是頑皮的。當時是夏天,我偷溜出門玩,看了桃子眼饞,就想去摘,不覺爬到了很高的地方,一不留神摔了下來。還沒落地,就被人撲過來接住了。原來是我父親不放心我,一路偷偷跟著。最後,我沒摔傷,他倒是身上青了一大塊……」
他說著說著,就不說了,兀自怔怔起來。
謝蘊昭便想起來,他小時候也是很得家中寵溺的。因為生來就有怪病,家裡都生怕他有個萬一,什麼都順著他的意。他好像說過,他小時候很當過一段時間的小霸王,發病時疼痛太過,脾氣也壞。他家裡一邊哄著,還要耐心教導他,不准他為了自己高興而去傷害別人。
他只是沉默,卻無端顯得更難過。
謝蘊昭輕輕握他的手:「你家裡……真是意外麼?」
她自己家中的慘事,便是被偽裝成意外的人禍。
師兄卻搖搖頭,很篤定也很平靜:「不是,我查過很多次。那的確是意外。」
「當初為禍的妖獸群,我早已斬除。但後來又想,我殺死的妖獸一定是當初殺死我的親人的那些麼?說不好。」
「師妹……不是所有意外和痛苦,都能找到仇恨作為歸宿。更多時候,意外就是意外,找不到誰去說理。」
難以想像,他在講述這些令人難過的話語時,竟然是微微笑著的。
一個人如果不論高興或難過,憤怒或沮喪,都一直這樣輕輕地笑著,那只能說明……
他對自己的內心十分漠然。
交州過後,他們又去了泰州。
時隔多年,謝蘊昭再次回到那座水汽氤氳的城市。當年她離開前,匆匆將田產、家僕都托給了另一交好的世家,剩下祖產還歸泰州謝氏其他人。
現在回去,一切都似如常。曾經照顧她的丫鬟成了親、有了孩子,會武藝的部曲在別家也做得不錯。還有人離開了這個世界,留下一座墳塋。
謝蘊昭拜祭了所有認識的人。
她發現師兄說的是對的。仇恨雖然煎熬,卻能帶來情感的寄託,而真正的意外則永遠無法釋懷。
意識到這點之後,她感到了一種近似於內疚的不安。
她不禁想:我能安慰他什麼?過去的事無可挽回,她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帶著這種近似於愧疚的情感,謝蘊昭不由小心翼翼起來。
她沒有忘記關於成親的約定,但她總覺得這樣的氛圍下,她不好提。
她想,如果師兄提,她就答應。
結果師兄也始終什麼都沒說。
也許是情緒不高,現在不想考慮這件事吧。
這麼想著,謝蘊昭也就沒有說話。
這是一個體貼的師妹應當做的。
……
「我怎麼覺得……」
陳楚楚揪著一朵蘑菇,滿面沉思:「會不會是你和衛師叔都不提,都以為應該對方提,所以你們才拖到了現在?」
謝蘊昭眨眼:「會嗎?」
「怎麼不會!」
陳楚楚再一拍桌,氣勢十足地用手裡的紅蘑菇指著謝蘊昭:「衛師叔一看就特別特別喜歡你,怎麼可能不想成親?他肯定是怕你為難,才想等你說願意了,他再準備呢。」
謝蘊昭不服:「我明明早就說了願意啊!」
「那你再說一遍嘛!」
「嗯……」謝蘊昭思考許久,舉起一朵灰蘑菇,斬釘截鐵道,「你也說了他怕我為難。萬一他現在就是沒有心情成親,卻為了我而勉強自己,那怎麼辦!」
「呃……」
陳楚楚卡殼了。她糾結了好一會兒,最後泄氣地坐到凳子上,嘟噥說:「我不管了,隨你們吧!反正修士也不需要和凡人一樣成親,你們已經是道侶了……啊,真好,好羨慕。」
她呆呆地不知道想什麼,竟顯得沮喪起來。
「真好?」謝蘊昭敏銳地察覺了好友的沮喪,「楚楚,你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沒有……」楚楚下意識否定後,又愣愣一會兒,變得更沮喪了。
她放下蘑菇,盯著桌面的雪痕,輕聲說:「不論阿昭你和衛師叔如何,你們都是門當戶對的道侶。」
「門當戶對?」謝蘊昭覺得自己變成了複讀機,只會復讀好友的話,卻不大明白她的意思。
「凡人的門當戶對是家世,修士的門當戶對自然就是修為了。」陳楚楚還是盯著桌面,好像從那冷冷的石頭上會突然飛出一隻蝴蝶,「你現在是神遊境,衛師叔……我雖不大清楚他的修為,但反正,你們都很厲害。」
「如果修為差距太大,天資也不足以彌補這樣的差距,那就是門不當戶不對了。」她悶悶道。
「我覺得門當戶對沒有那麼重要……」
「怎麼會不重要?」陳楚楚有些詫異地抬起眼,「若是凡人,門不當戶不對的話,一方就容易被另一方欺負和看不起。若是修士,還有壽命差距、道心差距。」
她理所當然道:「門不當戶不對的婚姻,是不會幸福的。阿昭同衛師叔經歷相似,資質相當,這才是神仙眷侶。」
「這……因為我也沒有很多經驗,所以我也不知道你說得究竟對不對。」謝蘊昭苦惱道,「不過,你是有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心上人麼?」
她試探地看向好友。
楚楚只捏著手裡的蘑菇,把菌傘扯來扯去,並不說話。在她那素來樂觀討喜的圓臉上,竟有一種憂鬱的神情。
陳楚楚出身南部世家。「南部」指的是大陸最南端的三州,由西往東依次是翠州、越州、澹州。澹州再往東北,就是謝蘊昭的故鄉泰州。
不過,泰州並不屬於「南部」。
因為「南部」除了地理位置的含義,還有另一重意味:九千家的勢力範圍。
有人戲謔:天下財富共一石,九千獨得八斗。
雖是玩笑之語,卻也足見九千家財富驚人。
以九千家為首,南部形成了遠離大梁中樞的南部世家聯盟,據說其繁榮程度不下於中州平京。因當地貿易興隆,商人地位極高,連帶人人都極重利益交換。
出身在這樣的環境裡,陳楚楚難免格外在意「門當戶對」這件事。
不止是她,就連何燕微最初看不慣石無患,也是因為他出身寒微,卻又偏要一力強出頭。在南部,這種行為是很令人瞧不上的。
謝蘊昭看她悶悶不樂,想了想,安慰道:「你也別自己想這麼多,為什麼不先問問對方?」
「問他?」陳楚楚可憐巴巴地看過來,「可怎麼問?我和他差距實在太大了。阿昭你瞧,我才和光初階呢。他卻……至少神遊了。」
她說得傷心起來:「肯定會被拒絕,說不定還會笑話我痴心妄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謝蘊昭汗顏:「你別想這麼多。修仙求道,首先就是要順從自己的真實心意,不是什麼門當戶對。你不問問他,怎麼知道他的真心想法是什麼?」
她開解半天,好不容易把陳楚楚說得振作許多。
「那我想想……」陳楚楚大大的圓眼睛又變得明亮起來,帶著躍躍欲試的光,「有了。阿昭你說,我尋個由頭去送他個禮物,說多謝他對我的照顧,這樣好麼?」
「送禮物?」謝蘊昭狐疑,「那要是他直接收下來,根本不多想怎麼辦?」
陳楚楚噗嗤一笑,嬌嗔道:「你以為都是你呀,這麼不解風情。我精心備下禮物,再親手繡一個錦囊,他還能不明白我想說什麼?」
這一笑一嗔間,往日一團孩子氣的楚楚竟也有了女性的嬌羞可愛。
謝蘊昭好似才遲鈍地意識到,好友是真的喜歡上某人了。
「我哪裡不解風情了……」她不服氣地嘀咕。
陳楚楚捂嘴笑:「你沒發現?你方才勸我說什麼『問了才知真心』,你自己卻都不肯問問衛師叔。」
謝蘊昭:……!
「阿昭你呀……上回不是說衛師叔生辰?你送他什麼了麼?」
「小狗木雕!」謝蘊昭昂首挺胸,很得意,「我親手做的!」
陳楚楚等了等。
她瞪著那張明媚的笑臉:「沒了?」
「咦?呃,我還……親手下了長壽麵?」
「……沒了?!」
謝蘊昭被看得心虛起來。她氣短道:「還有什麼啊……不是,你誤會了,是師兄自己說送木雕就夠了。」
師兄第一次生辰時,她送了他一個小動物木雕。那時他們還不是道侶,她送得也不算多麼精心。可他卻很喜歡,還堅持說每年送這個就夠了。
謝蘊昭就延續了這一習慣。
可現在被陳楚楚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她怎麼就覺得十分心虛了?
「楚楚……」
陳楚楚舉起兩朵蘑菇,對準她,嚴肅宣布:「你,謝蘊昭,恃寵而驕!」
謝蘊昭:……!
「你真笨啊!」
陳楚楚湊過來,恨鐵不成鋼地用蘑菇戳她肩:「人家說不要,你就不做準備了?送禮物,送的是禮物麼?那是心意!就算嘴上說不要,看到心上人精心準備禮物,盼望自己開心,誰會不樂意?每年衛師叔不都巴巴地為你搜羅奇珍異寶?」
謝蘊昭舉起蘑菇,試圖用小小的菌傘負隅頑抗。
「可我也沒想讓他搜羅……」
「你收到的時候開不開心?」
「……開心。」
「那不就結了!」陳楚楚一蘑菇戳在她腦門兒上,氣勢十足,「阿昭聽著,你也好好準備一份禮物送給衛師叔,多說些甜言蜜語哄人家,就這麼辦!」
謝蘊昭張嘴還想再辯駁……
卻被好友一蘑菇塞進嘴裡。
圓臉的可愛姑娘居高臨下,唇角笑彎彎,雙眼含殺氣:「你們是我心目中的神仙眷侶,所以你們必須過得好好的!我的暗戀可以失敗,但你們不行,懂?」
陳楚楚是和光境。
謝蘊昭是神遊境。
根據修仙界的食物鏈,謝蘊昭無疑處於上游。
但此時此刻,她面對好友的氣勢洶洶,卻只敢咬著蘑菇,小心翼翼地點頭。
陳楚楚露出滿意的笑容。
「最好再邀請衛師叔出門賞個花……冬天沒什麼花,那就賞賞雪、談談風月,隨你們開心就行。」
她語重心長,又叮囑了幾句,這才收拾好東西,轉身離開。
謝蘊昭總算可以拿下嘴裡的蘑菇。她含著一嘴蘑菇味,問:「楚楚,你怎麼走了?不去吃火鍋了麼?」
好友停了停,沒有回頭,但隱約能看見她耳朵發紅。
「我,我也是想做就做的!」她的聲音變得纖細起來,「我去準備禮物了,下次再同你說!」
她一溜煙地跑了。
留下謝蘊昭面對兩籃子蘑菇,和重新開始飄落的小雪,陷入了縹緲的思緒。
「禮物和賞雪……嗎。」
她想了一會兒,微笑起來:「好像是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