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
隆。
隆。
猶如雷聲鳴動的步伐,在黑暗中震顫,聲勢浩大的行軍,不過在一個劍指之下,便以東海為中心,向四面八方迅速擴散。
「列隊行軍——!」
高義駕馭著長馬,如入無人之境。
從一個城市到達另一個城市,途中足有百公里的路程,不過在瞬息間跨越。
他猶如聖經中足以扭轉一場戰局的天神,帶著不可思議的軍隊從天而降,將自身意志的鐵蹄,如同主的旨意,盡情的鞭撻,直到踏足每一寸眼下的土地。
行走在街頭的人們恍忽間,好像聽到了咆孝的江河湖海。燈光霓虹的波浪下,皆是百轉千回的光影,淋漓盡致的演繹著一場戰爭。
一場決定未來的戰爭!
「糟糕,再這樣下去,所有城市的動亂都會被他剿滅!」
無月的夜空中下,漆黑人影一閃而逝,它正在竭盡全力的趕路,想要趕在高義之前,將自己的計劃實施下去。
這個傢伙實在太讓人意外,或者說,根本就是一個捉摸不透的怪胎,步入歸瞑不僅沒有殺死他,反倒成為了反攻的助力。
在這支軍隊將一切動亂平定前,自己必須做出應對。
將其餘城市的鬼類集結,重新整合為一股勢力,這恐怕,就是目前唯一的應對之法了。
「只要能將你攔下……只要能將你攔下……一切就都塵埃落定了!」
它咬牙切齒:「讓我看看,這場萬軍之戰的結局,到底是鹿死誰手!」
「打算殊死一搏了麼?」
夜雨下,高義一身夜色的大氅飛揚,翻起里子錦衣上古樸的刺繡,惡獸們仿佛活過來一般,時不時流露出猩紅的紋路。
此時,他正手搭涼棚,眺望著遠方水天一色的蒼茫。
眼下,他們正在天河上行軍。
天河,這條位於天河市,貫穿各大城市的水路支流眾多,四通八達,作為自己掩人耳目的交通網絡,自然最好不過。
只是,擁有危機預感的長馬忽然止步不前。
高義猜測,這是對方做出決斷,準備糾集殘餘城市的力量,與自己做個了斷。
說實話,能逼對方走到這步,他認為自己的努力已經值得,接下來,只要贏下一場戰爭,就能贏下日後千千萬萬的戰爭。
前方陰森的鬼氣聚集,形成一團黑霧在水面上迅速漫延。
對方最後的一步棋,到了!
凝望天河上孤零的雨景,遠處,依稀能見到港口上的點點星火,身後,數之不盡的靈魂在水面沉浮,等待著他的一聲令下。
「一旦失去信息差建立的優勢,你還剩下什麼呢?」
高義像是隔著時空與它對話。
沒有回應。
他當然也不需要回應。
因為這場戰爭的結局,早在開始已經註定。
刺繡悄然亮起,通體漆黑的煙雲徐徐散溢而出,繚繞在高義身後,隱隱凝聚出一隻獸類的輪廓。
背生雙翼,其狀似虎。
明明一陣風都能吹散的虛影,卻令身後一眾鬼魂止不住的發顫,它們像是因靈魂深處的某種本能而恐懼。
窮奇。
為惡者,勸誘天下向惡。
當它發出咆孝,以惡名昭告天下時,聲浪範圍內的一切單位,將被置入一種隨機的異常狀態,持續時間未知。
不過,有一種東西例外。
那就是歸屬於高義的士兵,【古之惡兆】承認自己徵召的單位,擁有與使用者一樣免除窮奇影響的權利。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天河對頭,此時正滾滾湧來的陰雲里,忽地響起一道陰冷的聲音,聽上去似乎有著不少道行的模樣,為群體代為發聲:「你怎……」
「噓!」
高義將食指豎在唇邊,做出一個噤聲手勢。
在他身後,窮奇模樣的黑影張開翅膀,四肢頓地,整個胸腹以一個誇張的幅度鼓起,鬢毛恣張著,勐然仰天——
吼!
咆孝彷若石破天驚,瞬息間將空中飄揚的雨絲排空,整段河面像是受到了劇烈的衝擊,止不住的震盪!
奔涌而來的音浪里,一隻只惡鬼哀嚎著,被無力的拋飛。
[恐懼]
[疲勞]
[灼傷]
……
滾滾襲來的陰雲,堅持僅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就開始搖晃,緊接著大片崩碎,猶如被撕裂的布帛,稀稀拉拉的漫天飄零!
遠還沒有結束!
吼——!
[冰凍]
[倒戈]
[無力]
[致盲]
……
數之不盡的惡鬼被窮奇的咆孝震飛,同時被置入負面狀態。
它們有的被冰凍,成為一座冰凋沉浮在平面。
有的進入恐懼,不顧一切的逃離。
而有的被勸誘,直接臨陣倒戈,開始攻擊身邊的同伴。
這個被漆黑人影不知倚靠什麼短暫拉扯起來的聯盟,不過一個照面功夫,就被高義破壞得一乾二淨。
「憑你們也想阻擋我嗎?」
窮奇虛影驟然消散,高義將大氅扯下,一把扔向空中,僅留內里一身爪牙分明的錦衣。
曾!
漢八方古劍被高義抽出,橫在自己面前。
粼粼的水波,夾雜著霜雪般的寒光,照映著他的臉頰,殺氣凜然。
「進軍——!」
……
橘色燈光充斥的套房內,輕揚舒緩的音樂,自留聲機的喇叭中飄出,如水般流淌,蕩漾在花色地毯上。
另一邊,牆面上,電視無聲的播放著發生著的一幕幕。
自高義於死界歸來,掃滅一切叛逆。
原本激昂澎湃的場景,此時卻在留聲機的音樂下,於電視的屏幕中,顯得猶如一幕幕兒戲。
鋼筆沙沙摩擦紙頁的聲音一頓,大約是一分鐘,兩分鐘的模樣……他的主人非旦沒有因為思考帶來的結果欣喜,反倒有些苦惱,將鋼筆「啪」的蓋在茶几上。
「真是令人苦惱。」
身影喃喃自語,盯著電視上播放的畫面:「我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忽然,他思考的動作一滯,因為電視裡高義說出的話,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砰!
椅子被突然掀翻,他衝到了電視前,禁不自禁的低語:
「你說什麼?」
「這簡直不可思議!」
聲音驟然拔高,像是一場報幕的頌詞。因為感動,他熱淚盈眶,又因為激動,他滿懷欣喜。
千言萬語,最終匯聚成一句話,一句語無倫次的話,在房間內不斷迴蕩:
「你比裁決席有趣得多……你比裁決席有趣得多!真是……」
太棒了——!
天河上,大片的濁浪排空,洶湧而來的陰氣被正面擊破,掃蕩一空。
而高義身在萬軍中,無聲的抬首,望向頭頂,那片立體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