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不同的變化；以及姍姍來遲
要結束了麼……
看著彼岸花開如血色的地毯那樣，瞬間鋪滿寺院的院子每一寸土地，猶如永不止息的奈落之火在地獄的焦土裡熊熊燃燒，拱衛著最中央處的馬頭鬼，親身體會著這種近距離面對強大的常暗之主的震撼感的顧墨，意識里閃過這個念頭。
這就是十三櫻村這個場景最後的一部分，只要剷除掉這隻馬頭鬼，在遊戲裡的第一幕新手村也就通關了。
所以……自己應該就可以回去了吧？
他下意識的屏住呼吸，看著黑髮少女敏捷的揮刀迎上去，而那能夠和之前的牛頭鬼相媲美，體型龐大如一座小山般的馬頭怪物也是長嘶著，揮舞著那把同樣可以媲美牛頭鬼的釘錘鐵棒的鋸齒大刀，狠狠的橫掃過來。
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就是攻擊範圍特別大，力量特別剛猛無匹——
雖然不是四十米大刀，但是那把鋸齒大刀的總長度加起來，也至少在十幾米往上了，這加起來也得是四五層樓的高度了。
這樣的一把鋸齒大刀，在馬頭鬼這種體型的妖怪的握持揮舞下，揮出的橫掃攻擊根本就是不可阻擋，橫掃千軍！哪怕是秀千代，也不想正面挨上一下，因為那一定特別疼……
站在門口處的顧墨都禁不住的微微眯起眼睛，迎面撲來的勁風如同刀子，割得他臉上生疼，明明站得那麼遠，根本就沒有靠近，他也還是覺得那鋸齒大刀仿佛是從自己跟前，擦著自己的鼻尖掃了過去！
要是自己再靠前一些，怕不是被帶起的氣流風壓，就能夠將自己的身體攔腰切斷！
在悽厲呼嘯的風聲之中，他眯著眼睛，隱約看見那一頭秀麗的黑髮在狂風之中飛揚，少女的身姿如同飛燕般矯捷，馬頭鬼的橫掃攻擊不但沒有打中她，而且在正好掃過的時候，她就已經縱身躍起。
在避開這勢大力沉，足以開山裂碑的一記橫斬的同時，腳尖也在下方橫掃而過的鋸齒大刀上輕點——
從而借力高高躍起，身子旋轉飛躍，優雅而又致命的從馬頭鬼的頭頂上方劃出一道弧線，最終落在這妖鬼的身後，輕輕屈膝卸力，如同沒有重量一樣半跪在地，手掌握住的佩刀已然收刀入鞘。
緊接著，就好似是畫面有延遲一樣，閃耀而繚亂的圓月狀弧光在馬頭鬼的腦門上方迸發，斬擊的軌跡切開空氣，破碎交織在一起……短暫的畫面定格後，馬頭鬼腦門上那雙沖天而起的鬼之角，在繚亂的斬擊線之中轟然碎裂開來！
如稻穗的金黃色點點璀璨，大量的高密度精華剛剛從破碎的鬼角里湧現而出，馬上就在狂風之中一下子就被吹散。
哀嚎一聲，凶神惡煞，怨氣暴沖的馬頭鬼雙蹄一軟，整個身體如山倒般的沉重的栽倒在地，塵土在重砸之下塵土飛揚。
它赤紅色雙目之中的血色光芒也不再熾盛，而是霎時間黯淡下來，手中的鋸齒大刀無力握持，也是重重砸落地上，使得四周的地面都微微震動了一下。
一模一樣的流程，可以說沒有什麼新意——
但也正因為如此，才能夠看出少女在屠戮這些妖鬼的時候，所練就的基本功有多麼的深厚，即使面對普通人根本無法抗衡的常暗之主，她也能夠讓戰鬥帶上明顯的流水化作業的味道。
顧墨心中微微驚嘆，這乾脆利落的戰鬥方式，充滿了雷厲風行的意味，雖然不是第一次看，但依然令他覺得目眩。
不同於那種一刀秒殺猿鬼、妖鬼的觀感，雖然那一幕幕的場面看起來也很有力，但是完全不同於牛頭鬼、馬頭鬼這種巨大體型的怪物，被渺小的人以同樣的方式一擊秒殺時，所帶來的震撼與衝擊感。
不過就在他驚嘆的同一時間，在近似黑白色調的常暗世界之中，迸發出一抹並不璀璨耀眼，但絕對足夠明顯的紫色光輝！
無數道幻影一樣的紫色飛刃沖天而起，好似海中的魚群以密集而龐大的陣容快速遨遊穿梭，浩浩蕩蕩的，在半空之中陡然一個拐彎，不計其數的幻影飛刃如雨直落，霎時間便是地動山搖，土崩山催！
煙塵四起，瀰漫周遭，遮掩視線。
顧墨下意識的後退幾步，伸手遮擋撲面而來的風壓以及被帶起的沙塵，但還是覺得差點兒沙子入眼，睜不開眼睛。
等到煙塵逐漸消散，映入眼帘的卻是一副慘烈的景象，整個寺廟的院子土地都已經血流成河，馬頭鬼的龐大屍體被一柄柄似虛似幻，紫色流光氤氳流轉的幻影之刃穿成篩子，徹底釘死在地面，已然沒了任何的聲息。
地面滿目蒼夷，屍體千瘡百孔，在那猙獰而且觸目驚心的血色窟窿之中，滾燙的妖血不要錢的洶湧泉噴，濺射出去，將四周院子的地面都染上了一片妖異的赤色！
乍一眼看去，猩紅如血的海洋……
伴隨著馬頭鬼的死去，常暗世界也隨之褪去，但是恐怖的血色取代了彼岸花的開花花落，而且在某種恐怖的威壓之下，顧墨額頭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他感受到了比剛剛的常暗更為沉重的壓力。
好似人在面對頂級的掠食者，來自食物鏈頂端的壓力，讓靈魂都要顫慄起來，無關於勇氣與意志的問題，只不過單純就是因為世界本來就是如此——正如一塊冰塊只會在高溫下蒸發融化，而不會因為這塊冰塊「意志堅定」、「勇氣過人」，而使得結果有什麼不同。
胸前發悶，喘不過氣，腦海里明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理性也告誡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然而神經細胞卻在本能與激素的共同作用之下，不斷的生產著恐懼的情緒……
顧墨微微喘著粗氣，視線緊緊鎖定在那個姿態奇異又美麗的身影上。
懸浮在半空之中，腳尖離地面約莫半米的距離，銀色的長髮隨意的披散，凌亂之中卻別有一種優雅高貴之感，精緻的金色雙角閃耀著金黃色滿月一樣盈滿的光芒，一道道紫色的虛幻流光環繞的軌跡好似螢火飛舞……
——妖怪化……
——幻之形態……
顧墨瞬間辨認出來這是什麼了，同時覺得膽戰心驚不已，阿秀還是像是劇情那樣妖怪化了，至於到底是因為劇情慣性還是什麼原因，他也實在是不知道。
因為遊戲裡給出的信息其實非常少，劇情的時間跨度也特別大，可能兩個任務之間就間隔了幾年的時間。所以很多疑問是沒有解釋的，至少他沒有能夠完全的了如指掌，因此現在也沒有能夠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為什麼還是妖怪化了？明明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受過傷，而且解決馬頭鬼的時候，和之前解決牛頭鬼一樣的乾脆利落來著。
顧墨腦子裡亂糟糟的，他有很多的猜測，但是卻都不能夠確定。而且在這一刻，他下意識的不敢有任何動作。
因為，在一片安靜的仿佛空氣凝固氛圍之中，那道妖怪化的身影雙眸冰冷的向他投來了目光，她的臉頰不知何時出現了紫色的妖紋，還有從頭上雙角蔓延而下的角質層，好似天生的面具一樣遮掩了右半邊的臉龐。
高貴，神秘……
隱約也能夠看出黑髮少女先前的臉孔輪廓，不至於讓人覺得完全辨認不出來。
在這一瞬間，時間都像是定格住了。
如此又過去了數息工夫，並沒有發生什麼，顧墨死死的盯著那道怪異而又美麗的身姿，瘋狂的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發現妖怪化狀態的少女似乎是在竭力壓抑著什麼——
雖然懸浮在半空之中一動不動的，在殺死馬頭鬼後就不再有任何動作，但是其身體卻一直在微微的顫抖著。
狂暴……
混亂……
躁動的狂暴本能，與良善的性格理性，正在少女的身體裡彼此廝殺，她正在試圖奪回自身的意志，只是這個過程異常艱難，她對抗得也是異常的辛苦，並且覺得自我的意識正在狂暴的風浪波濤之中一點一點的被吞沒。
快走吧，快走吧……
遠遠的離開這裡……
趁自己現在還能夠勉強抗衡的時候，快點從自己的身邊逃掉吧……
幻之妖怪竭力壓制住那股幾乎就要吞沒自己的狂暴，身體顫抖著卻沒有任何的動作，只是死死的盯著院子門口的那個人，祈禱對方能夠領悟到自己的意思，或者被自己嚇得遠遠逃走。
她真的就要堅持不住了，隨時都會化作沒有理智的惡鬼！
然而——
「堅持住，阿秀，我可能有辦法……」
對面的人卻是深深的吸了口氣，從口袋裡面掏出一塊閃爍著稻穗般的淡淡金黃色精華光芒的靈石，咬牙向她快步的走了過來。
自己現在應該轉身就跑，什麼都不管，因為這個場景應該算是通關了，自己只要原路返回，按照經驗應該就可以離開這個場景，重新回到現實世界的小區里……帶著一身蹭來的經驗、等級，以及戰利品。
這是能夠讓自己確保利益最大化的選擇，這都已經通關了，實在是沒有必要在最後再冒險，反正少女對自己的作用已經不像是之前那麼大了，而且雖然她對自己有點特別，可是她卻不認識自己……
自己對她而言就是陌生人，所以自己本來就沒有義務要做什麼……
在這一刻，顧墨的意識里閃爍過很多很多的念頭，最終匯聚成一句話，在心裡不住的迴蕩著。
都已經通關了……都已經通關了……
他告訴自己這個時候就應該要自私一點兒，副本通關就行，接下來哪管洪水滔天，反正怎麼也影響不到自己了，沒有必要在乎那麼多。
但是……做不到。
他或許並不高尚，可是卻有著自己的底線，至少現在不願意變成自己鄙夷的那種人。與其事後留下一個過不去的心結，時時刻刻後悔著拷問自己的心，還不如現在就做出念頭通達的選擇。
一念至此——
儘管心臟瘋狂的怦怦跳動，可怕而有如實質的壓力壓得自己幾乎要窒息，喘不過氣來……但偏偏卻又覺得念頭徹底的豁然開朗，心中一片寧靜祥和，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暢快感。
他就這麼一步一步頂著壓力，在幻之妖怪冰冷的視線注視之下，儘可能快的走過去，臉色蒼白卻沒有什麼懼色。
來到那道怪異而又美麗的身影前，顧墨拿著手中的巴掌大的靈石，試探著遞給妖怪化的秀千代，在他所知道的劇情里，藤吉郎就是利用靈石的力量，救下了即將墮入妖怪的那一面的秀千代。
靈石是有用的，但是應該怎麼用呢？
應該是湊近就可以了吧？但是為什麼沒有反應？
顧墨心急如焚，果斷的集中注意力按下手中靈石的「使用」選項，下一刻靈石破碎，純粹的精華如水一樣在他的手中就滲入了他的皮膚裡面，又好似蒸發在空氣中，就這麼被吸收了進去。
沉重的身體頓時輕了許多，體力有所恢復，腦海里也是一片清涼……
立竿見影的效果，但是自己不是要這種效果啊！不是給自己用的好不好！！該死的，怎麼才能夠將這東西對別人使用，就沒有一個互動選項讓自己選擇的麼！
他緊緊咬牙，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平靜：「別、別急，我這裡還有兩塊，沒問題的……」
在他身前離地懸浮著的幻之妖怪，低頭俯視著他，眼神異常的冰冷，可怕凌厲的殺意波動、嗜血的光芒，在眸子裡不住的變幻著，但是她的身體顫抖得越發厲害，卻就是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在這平靜的背後，壓抑著異常巨大的波瀾！
第二塊靈石也依舊好好的被顧墨抓在手裡，一點兒異樣都沒有，這讓他越發的急躁起來，難道說因為自己的影響，這個世界的秀千代真的要變成妖怪了？
畢竟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的亂入的話，她在按照自己的節奏掃蕩完十三櫻村，解決掉馬頭鬼，陷入妖怪化的時候，藤吉郎也應該正好趕到吧？可是現在……猴子還沒有過來。
想到這個可怕的可能性，顧墨另一隻手的拳頭緊握，指甲要掐出血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懸浮的幻之妖怪突然落在地上，一下子失去力氣似的雙手撐地，顫抖的身體上流轉的紫色幻光逐漸隱去，垂落的長長銀髮重新褪去亮銀的色澤，變回原本的黑色。
恢復原本樣子的黑髮少女長長的呼了口氣，抬頭看了他一眼，剛剛露出一個鬆了口氣的虛弱笑容，然後就腦袋一歪，整個人直接栽倒在地上。
靈石起效了……？
顧墨愣了一下，但是看著自己手裡毫無反應的靈石，馬上否定了這個可能性。那這麼說的話，阿秀是沒有藉助任何的外力，完全依靠自己的意志，完成了這場自救？
他蹲下身來，將少女的身子扶起，檢查了一下發現她就是昏了過去，呼吸還算平緩，這才鬆了口氣。
「喲，我來遲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身後的大門處傳來打招呼的聲音。
一個眉眼顯得有些狡猾的中年男人出現在那裡，看著裡面宛若地獄一般，血流成河的慘烈景象，整個人都嚇了一跳。他定睛看去，只見那邊的一個年輕人半跪在地上，正攙扶著一個昏迷不醒的少女。
「你……你們就是那個出名的除妖師？」男人有些困惑的樣子，張了張口，「我以為是一個人呢，你們是連夜趕來這裡的嗎？」
「……」
「……」
「對，我……我們都是在昨天晚上來到這個村子的。」
看了一眼還昏迷不醒的黑髮少女，顧墨沉默了片刻，扯了扯嘴角，斟酌著這麼回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