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牛麻的話,李炎不由微微一笑。
這小子估計是夢到了當初在葦子鎮的時候,第一次被周博言選為什麼「護持童子」,到里正家吃大肉包子的場景。
當時牛麻還是葦子鎮義莊的焚屍學徒,整個人懵懵懂懂戰戰,吃上個大肉包子就已經是極為開心的事情。
李炎心中也是感嘆,當初那個連定心功都學不會、磕頭差點把腦袋磕掉的牛麻,現在也已經成長到了這般。
不過這清河縣城經過了如此劇變,那安定都宣政院竟然被血靈神教的教主臥底了進去,想來按照之前的經驗,相黨一方定然會喪事喜辦,再次將牛麻這個僅存的碩果捧成大功臣,給他再次封賞一番,好堵住政敵的嘴。
李炎此時看著這滿地血污,找了塊乾淨地方自己躺好,只感覺這隻剩他和牛牛兩人的禪院,此時反倒變得無比清靜,催人慾睡。
按照之前的感知,這些獻祭法陣的血霧要徹底散去,起碼也得小半夜的功夫,等到徹底散乾淨了,估計天都要亮了。
當下也不管不顧,當場和衣而眠,同樣陷入了夢鄉之中。
等他再次醒來,卻是被那捕頭趙蒙生給喊醒的。
「李大人,李大人,快醒醒!求您了李大人,快醒醒吧!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籠罩整個縣城的法陣血霧是最先散去的,這不染寺之中的血霧,最為濃厚,散的最晚。
趙蒙生昨晚本來在這不染寺的外院之中帶著一眾捕快巡視,看到那血霧出現之後,整個人嚇得魂飛魄散。
他之前可是在葦子鎮經歷過這麼一遭邪教獻祭的,沒想到回到清河縣城之後,竟然又來這麼一回!
你說這玩意兒找誰說理去?
更讓趙蒙生絕望的是,那獻祭法陣啟動之後,所有人都動彈不得,仿佛變成了落在蛛網之上任人宰割的小蟲兒就這麼提心弔膽了半天,他更是看到了那驚世駭俗的一幕,天空中的血色門戶打開,一個生著枯骨百臂和深淵巨口的高大魔神,帶著一節血腥的殘肢,就那麼落了下來。
當時趙蒙生已經徹底絕望,明白這邪神降世,自己活下去的可能基本上是沒有。
如此邪神,對方雖然是在那住持禪院之中,根本沒有在他的面前,但僅僅是看上一眼,就已經讓他覺得瘋魔,而對方背後的那血色福字,更是帶來了詭異扭曲的幸福感,讓他心中恐懼莫名。
更讓他覺得離奇的是,就在他準備閉目等死的時候,這邪神竟然帶著成千上萬的人影,就這麼迅速升起,從那血色門戶之中離開,就此消失不見了!
整個清河縣城的十幾萬人,都經歷了一個震驚一恐懼一無所適從的過程。
那邪神就這麼走了?
不吃他們了?
這是吃不慣咱們清河縣的口味?
而等到那法陣血霧徹底散去,趙蒙生才驚覺,整個清河縣的官員都在那不染寺最核心的住持小院之中,現在沒有人主持政務了!
他咬了咬牙,大著膽子帶著幾個捕快,小心翼翼推開那禪院的門,除了看到滿地血污,就只有兩個人影。
好在其中一個是司天監監師李炎,趙蒙生立刻帶人沖了進來,將李炎喚醒。
『李大人,到底-—---到底該如何是好啊!這滿城的百姓都已經被嚇破了膽,昨晚癲了怕不是有上百個!縣令大人他們-----他們也失蹤了!」
趙蒙生此時心急如焚,扶起李炎說道。
「李大人,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在這時,一群滅祟緹騎在蕭楚才的四弟子、緹騎百戶殷遷的帶領下,
同樣衝進了這小院之中。
殷遷此時一臉急切,用力將牛麻搖醒,問道:
「小師弟,師父和師兄他們呢?到底發生了什麼?那血色法陣又是什麼?」
說著,又轉頭朝李炎這邊看了一眼。
牛麻此時剛剛被叫醒,看到周圍的一切不由先是一愣,隨後就要向李炎衝過來,看到李炎身邊的幾名捕快這才作罷。
他看向李炎的眼神之中此時也滿是詢問之色。
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只記得自己攔在李炎身前,靠著玄天福尊所傳授的焰影碎玉刀真解打敗了蕭楚才,最終蕭楚才自己的一屁股爛事兒敗露,被他的私生子段正雲給刺傷,而他想要向那丹爐出手,後面卻什麼也不記得了。
怎地所有的官員都不見人影了?
那丹爐呢?
看樣子只有小李哥知道發生了什麼—·
李炎此時一臉茫然,猛地打了個冷顫,向趙蒙生等人說道:
「事關神明,不可說,不可說—--那安定郡宣政院同儉袁俊,竟然是血靈神教教主!他利用宣政院的權勢,早就已經布下了血靈法陣,準備召喚那血靈真君降世,將整個清河縣城的十幾萬人都當成吸引神明降世的祭品!」
說著,李炎猛地轉頭朝牛麻看去,目光炯炯。
牛麻先是一愜,隨後猛然會意,大聲說道:
「李大人休要胡說!袁俊袁同儉是我宣政院翹楚,怎麼可能是什麼血靈神教教主?簡直是胡言亂語,可笑至極!」
聽到兩人起了爭執,一眾滅票緹騎立刻將手中長刀半出鞘,面帶怒意擋在牛麻身前。
而就在這時,一陣喧譁聲響起,趙青山等一眾司天監的衙役親隨,此時也手持兵刃沖了進來,擋在李炎身前,朝對方怒目而視。
李炎冷笑一聲,說道:
「牛院判如此維護宣政院名聲,倒是有心了,只是你可還記得你為何昏過去?不是那蕭楚才準備拿你煉丹,你才被那丹爐擊昏了麼?」
此言一出,似乎是擊中了牛麻心中痛處,牛麻面色陰沉地說道:
「蕭楚才—·包藏禍心————但這只是他個人所為,與我宣政院無關!」
一旁的一眾滅祟緹騎此時則是一片譁然。
聽牛麻的意思,蕭楚才準備拿他煉丹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那殷遷似乎知道一些內情,此時面露報然之色,低聲說道:
「小師弟,事已至此,大局為重,切不可讓那清流一黨有了攻擊我等的口實—..」
牛麻點點頭,隨後又嘆息一聲,說道:
「本官在這丹會之中就已經昏了過去,後面的事情實在不知,還請李大人賜教。」
眾人此時全都是眼巴巴看看李炎,想要聽聽到底發生了什麼。
李炎嘆息一聲,說道:
「那袁俊想要逆天而行,將那血靈真君引|入現世之中,卻沒想到引來了另一名比血靈真君還要強大的神尊,不光是將那血靈真君吃干抹淨,連在場的那些血靈教徒和諸位大人,都被他帶入了幽冥之中,我清河縣官場,為之一空!」
眾人此時全都是心中凜然。
昨夜那邪神從天而降的一幕,他們全都親眼看到了,甚至很多人都看到了丁有德等人騰空而起,還聽到了那些清河縣官員的喊叫聲。
兩相印證之下,這李炎說的顯然是八九不離十。
隨後他看向牛麻,森然道:
「本官靠著從書山學海得來的幾滴儒聖道韻,讓那邪神不願近身,這才保全了性命,生院判又是如何活下來的?本官懷疑,你和那邪神定然有私!」
牛麻還未說話,一旁的殷遷已經大聲反斥道:
「李大人莫要血口噴人!先不說你的話到底是真是假,都到了這個時候,還要黨爭為先麼?」
聽到這話,李炎這才沒有再說什麼。
趙蒙生此時連忙向李炎抱拳說道:
『李大人,現在整個清河縣城入品的官員不剩幾個,您作為司天監正七品監師,已經是這清河縣城之中最大的官了,按理說應該代行縣令職責,還請大人下令吧!這縣城之中,已經亂成一團了!」
昨晚的一切實在是太過詭異可怖,很多百姓的心智都大大受損,更不用說那血靈神教的獻祭法陣能夠隔空吸收人的氣血,整個清河縣城的百姓,昨夜都是氣血大虧,起碼要幾個月才能補回來。
而經過了昨晚的混亂之後,很多人已經徹底放飛了自我,此時整個清河縣城之中都是盜匪橫行,很多人甚至開始光天化日之下當街搶劫了。
李炎當下神色一肅,說道:
「趙捕頭,那就麻煩你召集捕快兄弟們,立刻在這清河縣城之中巡察,
懲戒盜匪,救助傷者,有那趁火打劫的,手段可以酷烈一些!」
趙蒙生等得就是這句話,連忙抱拳道:
「是!還請大人放心!」
說著,轉身帶著一眾捕快前去維持秩序去了。
有人發號施令,對現在這已經處於混亂癱瘓狀態的清河縣城來說,是絕對的好事。
看到這一幕,牛麻深吸一口氣,大聲說道:
「滅崇緹騎聽令!」
在場的一眾緹騎百戶和總旗連忙聽令。
此時蕭楚才失蹤,牛麻這個從七品的院判就是整個宣政院最大的官。
「所有滅祟緹騎,全都到城中幫助維持秩序,鎮壓盜匪,安定民心!快去!」
殷遷等人此時立刻齊齊領命。
牛麻看了李炎一眼,微微頜首,並沒有再說什麼,在宣政院眾人的簇擁下快步出了這住持小院。
等到牛麻走後,李炎這才在趙青山等人的陪同下,同樣出了不染寺,上了馬車,往司天監而去。
只是他剛上了馬車,就聽那趕車的車夫戴著斗笠,轉過頭來低聲說道:
「聖子,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得到了血靈神教中傳出的消息,想要帶著手下弟兄們入城,卻發現城牆被法陣封印,根本進不來-—----那天空中的血色異象,又是何物?」
這車夫,赫然就是羽翻然易容而成!
她竟然尋到了這裡!
頓了一頓,就聽羽翻然接著說道:
「另外,還有一個消息,咱們羽化會已得到萬神盟的認可,派了一位特使考察我羽化會的情況,那位特使提出了一個要求·要羽化會除掉清河縣司天監監師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