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3章 你若花開，蝴蝶自來
深夜之中，萊特睜開雙眼，緩緩從床上坐起身來。
夢境之中安排好了一切，之後的事情只需要交給時間即可。
反倒是這聖都之中，需要多多提防。
他雖然意識一直沉浸在夢之罅隙之中，但依舊在這使館周遭布下的法陣，希望偵測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可惜的是，萊特檢查了一圈之後發現，所有的法陣都沒有被觸動的痕跡。
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對方的技法能力遠在他之上，能夠做到在不驚擾他的同時，完成入侵與勘探。
這種可能性，基本為零。萊特有自信，就算是真理之門真身親臨，面對他所布下的法陣，也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那麼第二種情況就是，聖都之中，竟然沒有人在今晚對使者團下手，甚至連簡單的窺探等候沒有。
這種完全放棄治療的行為，讓萊特十分的不解。
按理來說，自己這個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冒出來的傢伙，竟然自稱神使，妄圖從光明神教的現有體系之中分一杯羹。
神教高層這幫人，就算是再酒囊飯袋，也應該有所行動啊！
換一句比較難聽的話就是，狗還知道護食呢，更何況他們了。
怎麼可能，按兵不動呢？
難道，這幫人真的就準備看著自己堂而皇之的分走他們手中的權利？
萊特一時之間，有些不適應。
但很快，他就調整了心態。
其實，也不是沒有可能。
畢竟人的骨子裡是有一種被稱之為奴性的東西，有一部分人尤其的多。
他們在面對外敵與強權的欺壓與奪取時，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抵抗，而是投降。
他們天真的以為，只要將自己手中的利益分割給對方，就能讓對方跟自己一起同流合污。
事實上，如果對方也是一路貨色，那可能真的就同流合污了。
可惜事實一再證明，投降主義是行不通的。
但萊特並不打算喚醒他們的抵抗意識，畢竟自己現在可是實打實的受益方。
如果能兵不血刃的得到自己想要的，他也不想徒增殺孽。
畢竟，萊特一向以充滿愛心的一般路過聖光騎士自居。
沒有比他更有愛心的了，沒有！
恍惚之間，天已經蒙蒙亮。使團到達聖都的第一夜，就這樣平凡而又簡單的度過了。
萊特翻身坐起來到露台，望向四周建築，平靜的迎接新的一天到來。
他轉身看向紅衣大主教府邸的方向，至少目前看起來，珍妮跟愛洛那邊，也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發生。
「神使大人，該用早點了。」
「嗯，好。」
使者團的聖都訪問之旅，就在這一片怪異的平靜之中，緩緩拉開了帷幕。
萊特帶著使者團的成員一起品嘗了光明神教精心準備的美味早點，又在教廷的安排下，去了不少的地方，進行了不少的交流，會見了一些民眾與信徒。
整個過程異常的順利，沒有刺殺，沒有刁難，沒有抵制與厭惡。
光明神庭這個東道主做的十分到位，禮節方面更是無可挑剔。
就連萊特如此難伺候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光明神庭似乎沒有什麼特別出格的行徑。
這是示弱嗎，還是有規劃的以退為進？
萊特很苦惱，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神使，是個地地道道的體面人，眾信徒面前的領軍人物。
就算是想階借題發揮，也一直沒能找到合適的著力點。
不得不說，這個教皇有兩把刷子，跟聖光大世界萊特的老師，完全是兩個版本的教皇。
此人圓滑至極，可謂是將人情世故拿捏到了如火純情的地步。
萊特發現，在他的經營之下，整個光明神庭就好像是一個塗滿了潤滑油的玻璃球，根本拿不住。
雖然這樣做，讓光明神庭失去了攻擊性，但防禦方面卻極為值得稱讚。
這樣繼續下去，那最終的可能性就是，聖都承認聖山的合法性，聖山因此併入聖都，成為一個大興的派系。
等到了教廷體制內，教皇跟一眾高層有信心，能夠戰勝這個忽然冒出來的神使，以及他的那些外門邪說。
這就屬於是先將敵人拉入跟自己一個水平線，然後再用自己豐富的鬥爭經驗來戰勝他。
這一招以退為進，確實無懈可擊。
算是高層們能拿得出手的，穩住自己權利基本盤的最好辦法。
對於他們來說，權利才是永恆的。
但可惜的是，萊特並不是為了他們手中的權利而來的，他就是想要成為光明神教的高層之一，然後動用特權，跟這一位光明聖神進行溝通。
或者說，合法騷擾。
就好像，一個人去某個公司，如果是坐公司的內部車進出，那就不太會引起什麼風波。
如果自己開個雷火，轟隆隆的開進去，那可就人盡皆知了。
萊特，想要的一直都是公司的內部車。
至於那可憐巴巴的權利，他是真的看不上。
暗蝕、天災、光與暗，這個世界十分的有趣，萊特實在是放心不下。
「神使先生，如果沒有問題的話，那麼明天可以請您到光明大教堂之中參加授禮儀式嗎？
我們為您準備了一個十分合適的職位。
一旦您完成儀式，就能夠成為光明神教高層的一份子。」
萊特聞言頓時一拍大腿：「教皇冕下，這實在是太好了。能夠為光明神庭效力，能夠讓偉大的光明灑滿人間。
我，義不容辭！」
「那好，那等明天早晨時分，我會派遣儀仗隊來接您，就這麼說定了。」
教皇見萊特答應的這麼痛快，眉宇之間充滿了喜悅之色，頓時有些安心。
看來，這也是一個官迷。
既然是能夠用利益交換來綁定的對象，那就是未來的盟友，那就代表著一切都可以商量著來。
沒有什麼消息，比這個更讓人振奮的了。
教皇真的害怕，害怕萊特是個堅定的殉道者，狂熱的狂信徒，是那種油鹽不進軟硬不吃的槓頭。
他見過太多太多這樣的存在，也殺了很多很多這樣的存在。
一旦被這些人纏上，那麼未來可謂是一片昏暗。
好在，這神使不是。
果然，千里迢迢跑來這裡，圖的還是他們這些人貪圖的東西。
說的好聽點，叫志同道合。
說的難聽點，是同流合污。
教皇歡天喜地的走了，可沒過多久，愛洛就急匆匆的帶著珍妮來到了使者團居住的居所。
「神使，神使大人！」
她一進門就大喊大叫，搞得整個使者團都被喊了起來。
「我聽到了。」
萊特站在二樓的露台上，背著手看著庭院之中的兩人：「上來吧，有什麼事情，我們屋裡說。」
看到萊特之後，愛洛頓時氣哼哼的拉著珍妮順著樓梯朝二樓衝來。
從樓梯口傳來的噔噔噔聲就能聽出來，愛洛現在十分的生氣，處於暴走的邊緣。
跟隨在她身後的珍妮，則是一臉哭笑不得的樣子。
等見到萊特之後，珍妮對著他聳了聳肩頭：「你自己惹出來的事情，自己解決吧。」
「我惹出來的事情？」
萊特一臉的莫名其妙：「我不記得我這些天有做什麼離譜的事情啊。」
「有！神使大人！您剛剛就做了一件十分離譜的事情。您怎麼能，您怎麼能答應他們呢？
您……您！」
愛洛說著說著，眼淚奪眶而出，整個人泣不成聲，連一句整話都說不出來。
萊特無奈的看向了珍妮，後者嘆了口氣，隨即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講了出來。
原來，愛洛帶著珍妮回家之後，就跟她的紅衣大主教父親狠狠地吵了一架。
本來是父慈子孝的父女倆，再次見面卻因為對光明教義的理解，與光明神教未來發展的方向產生了分歧。
兩人從夜晚辯論到了白天，又從白天互相喊到了晚上，最終被實在忍受不了的光明騎士長母親，一人一個過肩摔給整消停了。
父女兩個礙於過肩摔的威懾，這兩三天也確實沒有再繼續爭論。
當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們父女倆的嗓子都已經廢掉了，經不起又一輪高強度的辯經了。
但服氣，是不可能服氣的。
而且事實上，父女之間的爭鬥，是身為女兒的聖女愛洛，占據了一定的上峰。
作為天才少女，愛洛對於萊特的光明理論十分推崇，學習的很快，甚至能夠舉一反三。
而且在日常的學習之中，她也無意之中學會了萊特的詭辯思維。
稍稍一用，就打的紅衣大主教潰不成軍。
但奈何人家身份強勢碾壓，在家是一家之主，在外是她頂頭上司紅衣大主教。
但無論如何，兩人對於萊特這些天來的行蹤都十分關注。
一來是出於本職工作的需要，二來也是為了從中找到一些能夠擊潰對方的論點依據。
平靜的三天轉眼即逝，這兩父女也是覺得過程過於平淡，實在是沒有什麼爆點。
直到剛剛不久，萊特接受了教皇的授禮儀式，準備正式加入光明神教之中，擔任要職。
這一下，可是被紅衣大主教抓住了把柄，將自己女兒殺了個潰不成軍。
辯論輸了的愛洛氣不過，這才跑來找神使大人，想要問個清楚。
看著依舊在啜泣的愛洛，萊特也是沒想到，自己的一言一行，竟然成為了父女兩個戰鬥的炮彈。
「愛洛，你為什麼反感我加入光明神庭呢？」
「神使大人，我覺得您……不能跟那些人同流合污！您進入其中，一定會被污水侵染的。
難道說，這才是您真正的目的？」
萊特哈哈大笑，隨後降下了憐憫的眼神。
「愛洛，還記得我在聖山的時候，跟你說過嗎？
這世上，有很多光。
燈塔是光，火把是光，太陽也是光。
光，為迷途的人指引了回家的道路。幫他們撕碎了黑暗，帶回了微暖的港灣。
對嗎？」
「是！是的！」
萊特深處手掌，一團光明緩緩浮現。
「可如果，如果一艘船遁入黑暗之中，離開岸邊太遠太遠，遠到已經看不到海岸邊燈塔的指引之光時，又該如何搭救他們呢？」
「這……」
「很簡單，我來成為光就好了。」
萊特攤開雙手，渾身撒發著神聖的光明。
「我，將登船而上！我，將指引方向！
假若黑暗籠罩萬物，我將是那黑暗之中那最後的一道曙光，以雷霆擊碎黑暗！
將迷途的船隻，帶回人間！
愛洛你記得！
若是我們一直站在黑暗之外，就一定會有光明無法觸及的地方。
只有以身入局，才能抵達最黑暗的中心！
也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徹底的驅散黑暗！
如果不是抱著與黑暗同歸於盡的覺悟，又怎麼與黑暗不死不休？
正所謂！
我不入黑暗，誰入黑暗？」
愛洛聽完之後，咣當一聲跪倒在地，豆大的眼淚啪嗒啪嗒的砸在了地板上。
「神使大人！您真的是太偉大了！你高潔的靈魂宛若太陽一樣熾熱雄壯！
我竟然曾經懷疑這樣的您，我真的是……無地自容！
請懲罰我！狠狠地懲罰我！
讓我為我的無知與愚昧，付出代價吧！」
萊特聽完之後，站在了愛洛身前：「你，確實應該受懲罰。
我就罰你，去給你父親道歉。」
「啊？什麼？！為什麼？」
「伱與他爭辯，是你的不對。我教授你知識，不是為了讓你辯贏誰的，而是讓你用來普度信眾的。
你只為爭一時之輸贏，卻忘記了信仰的初衷。
對自己的父親尚且如此，又如何去面對普羅大眾？
去向你的父親道歉。
道歉並不是因為你的觀點錯了，而是因為你不應該沉迷於觀點對錯的爭辯。
你去爭辯，恰恰是因為你對自己觀點是否正確並不確信。
若你堅持本心，豈會被他人的質疑而擾動心念？
你若花開，蝴蝶自來。」
愛洛聽了之後，只覺得好像聽懂了，又仿佛沒有聽懂。
這種似是而非又蘊含著某種哲理的話，讓她十分的激動。
「神使大人，愛洛受教了，愛洛這就回去向父親大人道歉！」
聖女愛洛說完之後轉身就走，萊特連忙給珍妮使了個眼神，讓她繼續貼身保護。
珍妮心領神會，連忙轉身追了上去。
但走之前，她悄悄丟給了萊特一沓信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