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第十章我封你為王

  霜雪國的王都之外,飛雪無數,那座高大堅固的城牆,並沒有多麼讓人覺得宏偉,至少,在城外的鎮北軍看來,是這樣的。Google搜索

  區區小國罷了。

  萬軍圍城,刀槍閃亮,旗甲鮮明,軍容中的肅殺之氣令人望而生畏。

  城頭上的守軍苦戰了兩月,這還是在鎮北軍精銳沒有參與攻城的前提下,守軍的軍心早就不在了。

  城中已經斷糧,民心也早亂了。

  而這也是王絕的目的。

  繼白世玄之後的大武國第一名將,縱然是霜雪國千年經營的都城,他也一早看出其破綻,那就是北國寒土,其城牆雖高,又結著冰霜,天氣還非常惡劣。

  強攻確實艱難,可他又為什麼非要強攻?

  在這種環境下,拼的是後勤,是糧草。

  圍城緩攻,慢慢的消磨掉他們的士氣,儲糧。

  亂其心,克其城,滅其國!

  這才是王絕的最終目的。

  半年前,雖然他打贏了五國聯軍贏得了戰局,可宋嚴世前後,根本沒有留下任何把柄,除了為免除奪糧之罪以外,如果他不用最狠的手段,對為首的霜雪國進行報復。

  那麼往後,豈不是任誰都可以在這北地試一試,能不能算計他王絕嗎?

  所以兩月前,整備好軍需物資的他,再度悍然出兵,一路勢如破竹,直抵霜雪國都城之下。

  ······

  ······

  「王絕一定會屠城的。」

  百君侯不含感情的陳述著,不久之後就會發生的事實。

  宮殿裡的其他人都已經退走了,有的逃命,有的認命,這裡現在只有百君侯和燕小刀兩個人能。

  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少年。

  王座之下,燕小刀趴在地上,不論自己如何努力的想要起來,然而身體卻根本不聽使喚。

  所以他只能奮力的抬著頭,死死的盯著百君侯。

  白左使在離開去安排霜雪王族逃生事宜之前,給燕小刀的體內輸了一股內力,足以保證他在數日之內,都沒有自主行動的能力。

  百君侯看著那雙稚嫩,卻滿含憤怒的雙眸。

  「我在你的眼裡看到了,對我的仇恨和憤怒。」

  「那又怎樣!」燕小刀咬牙切齒的說道。

  百君侯卻問道:「可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恨我?現如今城外的幾萬大軍,是我指揮的嗎?即將要屠你故鄉,滅你家國的,是我百君侯嗎?還是說,你認為,是我讓你的王,拋棄了你們?」

  「可你想過沒有,那種把『我怕死』寫在了臉上的王,真等到城破之時,你以為他會做出什麼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的事嗎?」

  燕小刀一陣沉默。

  眼中的憤恨略有減少。

  「又或者,你是因為我救不了你的國,所以你恨我?」

  「可你應該明白,這座城的命運已經註定了,如果是因為我救不了你的國,所以你恨我,那你不覺得自己的仇恨很莫名其妙嗎?」

  因為現在全天下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這座城。

  救不了就要恨,豈不是說,你該恨這天下所有的人?

  聽著男人的言語,燕小刀發現自己無法反駁他的話。

  因為百君侯說的就是實話。

  就如百君侯所言:

  「很明顯,你我之間並沒有仇恨,你的仇人也並不是我,是王絕,甚至是大武國,那個經年累月,侵占你們國土的中原大國。」

  一時間,燕小刀眼中的恨,逐漸化作了茫然。

  他恨錯人了?

  百君侯話鋒一轉,又道:「你方才說,你的父親為國捐軀,我可以認為,你非常崇敬自己的父親嗎?」

  想起父親,燕小刀毫不猶豫的說道:「我爹是霜雪國大將軍!他是為了打贏這場仗,才帶人繞進大武國阻擊糧道的!他是死了,可他是英雄!大英雄!!比你們所有人都要英雄!」

  從燕小刀激動的語氣與語句,百君侯已經得到了答案。

  百君侯說:「這一點,你和我很像。」

  什麼?

  燕小刀露出疑色。

  百君侯沒有表情,語氣平淡,卻透露著些許誠懇,說道:

  「你沒有聽錯,你和我很像,我也是非常崇敬自己父親的人,他教會我,所謂的王者,不一定要坐在王座上,不一定非要被人前呼後擁,更不一定坐擁多麼大的權力。」

  「所謂王,是造勢者,也是掌勢者,勢在你,你便是王!」

  說罷,百君侯再度看向燕小刀,又問:「這座城的命運,你家鄉的命運已經註定了,少年人,如果今天你能活下來,你會想報仇嗎?」

  其實以王絕這麼多年來,在北地攻城略地後的殘酷手段,何況這次,王絕更攜復仇和立威之念,其實任誰都知道,城破之後,城中幾萬霜雪國百姓,會是什麼下場。

  燕小刀想要握緊拳頭,甚至想握著長刀出去,和即將要衝進城來的鎮北軍廝殺,可他終究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他只好讓接下來,自己說的每一個字,從自己的喉嚨散布到整座宮殿,讓所有人都聽到·····

  「我·一·定·會·報·仇!!」

  百君侯淡淡道:「聽上去,你的決心很堅定。」

  「當然!」

  「但我不這麼認為。」

  「你什麼意思?」

  「告訴我,你今年幾歲?」

  「十四。」

  百君侯點了點頭,說:「才十四嗎?那麼就讓我來告訴你吧,就算你今天能活下來,但未來,你多半也不會去報仇的。」

  「你在侮辱我!」

  「我只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百君侯道:「大武國黑道,貪官橫行二十餘載,或許那人些並不如你這般,被滅了國,但不知他們中,有多少人被抄了家,滅了族,要說悲慘,他們其實不遜於你,然而·····那些人最後都報仇了嗎?」

  百君侯並不認識休忘仇,然而他坐觀天下二十年,知道天底下,有無數個休忘仇。

  他們最後都報仇了嗎?或者說,親手報仇了嗎?

  百君侯說:「當人,一個人,真的死裡逃生以後,或許剛開始的那段日子裡,他的內心充滿了仇恨,所以渴望復仇,他會努力,奮鬥,讓自己變得更強,然而,隨著時間過去······」

  「十年,二十年,你在茫茫人海中,會認識新的朋友,或者新的愛人,又或者經歷各種各樣的事情,成為一個新的人,你的仇恨會被偉大的時間,慢慢的磨滅,那時,不管你有沒有復仇的能力,卻未必想要復仇了······」

  聽上去,百君侯的話很奇怪。

  但這個說法的最好例子,就是······張三。

  百君侯並不認識張三,但和休忘仇一樣,張三並不是個例。

  百君侯知道這個世上,有些人因為如心境,家庭等原因,不論最後,他們的個人能力是否達到了復仇所需,可最終他們放棄那條路。

  能輕易抹去你生命的時間,難道抹不去你的情感嗎?

  愛也好,恨也罷。

  都是一樣的。

  二十年不夠,就三十年,五十年······

  如果世上沒有至死不渝的愛,那麼想必也不存在千載不易的恨。

  今天堅定的復仇者,明天未必不會說出什麼『冤冤相報何時了』的蠢話,而當一個復仇者,說出那樣蠢話的時候,請問·····

  他到底是真的明悟了?

  還是說。

  他只是在時間的洗刷中,忘記了當初咬牙切齒,撕心裂肺的痛?

  「人的情愛,憎恨,嫉妒,崇拜等任何情感,都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堅定不移,就好像·····」

  百君侯打了個比方:「就好像,在半個時辰前,還認為『王』是尊貴,而又至高無上的你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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