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天外第一戰(站)!
年輕人應該時刻保持謙遜;
這樣才不容易被老前輩一巴掌拍死。
吳妄第二日興沖沖地跑去老師父家中時,就問了一句『今天學什麼武技』,便被老先生板著臉拉去了院內一陣訓斥。
像什麼【年輕人不可操之過急】、【修行是一件必須腳踏實地才能幹好的大事】、【年輕人不能不講武德】……等等。
幾番大道理砸下來,把吳妄都整的有點不自信了。
他昨天晚上入睡之後,心神回歸本體,還特意抽出了天道百分之一的威能,讓天道推演了一遍自己剛學會的這十幾招『低階』武技,從而對這些武技有了全新的理解,窺見了它們的一切變化,並找到了精簡且提升這些武技實用性的路徑。
不過看大家這個樣子,吳妄也不好把這些武道理解直接拿出來。
「青山。」
秋老闆著臉道:「你現在,就把昨天學的那些武技,挨個給為師用一遍,為師將會一一指出你招式中的錯漏與不足,而後讓你知曉,什麼,才是真正的武技!」
「是,弟子遵命。」
吳妄像模像樣地拱手行了個禮,而後走到了院落正中。
小樓的窗台旁,秋梨師姐滿臉春風地注視著小師弟的身影,似乎沒有被此前親爹的那頓臭罵影響到。
冬篙師兄眼圈深陷地坐在一旁,一夜不見卻是消瘦了許多。
「哈!」
吳妄突然一聲大喝,身形由此前的放鬆立刻緊繃,腳下蹚出無影步,雙拳帶出奔雷之勢,以一雙肉拳,打出了霹靂炸響。
冬篙立刻支楞了起來,探頭巴望著院中的情形。
秋梨喃喃道:「小師弟的拳,好像……起勢了。」
冬篙面色肅然地點點頭。
下方的秋老卻緊緊皺著眉,看著吳妄在這並不算寬敞的小院上下騰挪,拳腳生風,感受著周遭靈氣的流動。
就仿佛,那少年每個動作,都牽扯了一根根靈氣凝成的繩索,每一招每一式都如此渾然天成……
吳妄:『故意賣的這些破綻,也不知夠不夠。』
也怪他太草率了。
昨天晚上一時興起,動用了天道推演這些武技,天道推演結束後,直接把這些武技的感悟烙印在了他心底。
整個過程其實只持續了一個瞬息。
畢竟那是天道,掌控了上千條大道,平日裡能推演天地間無數生靈的生老病死。
如果天道有靈,估計會對天道首領的這般要求,翻一個大大的白眼。
吳妄身形拔地而起,自空中『漫步』七八步,而後鷂子翻身平穩跳到地面,雙手高舉、緩緩下壓,一股股靈氣自他身周盤旋打轉兒,而後化作微風吹向了四面八方。
他還想繼續施展拳腳,一旁卻傳來了老師父的喊聲。
「好了,就到這吧。」
秋老抬手自屋內攝來一張木椅,這位喜歡寬鬆短衫、長褲打扮的老人,端坐在了木椅中。
「青山,你過來。」
「老師,」吳妄向前行禮,面露忐忑。
秋老問:「昨天你師兄師姐教你這些招式時,你有什麼感覺?有沒有似曾相識之感?」
「弟子未有這般感覺,」吳妄輕聲說著。
秋老又問:「那你在施展這些招式時,是否感覺到了體內靈力在自行運轉?」
吳妄沉吟幾聲:「一半是在自行運轉,一半是弟子有意驅策,弟子體內關竅尚未全通,有的經脈應該還很狹窄,有時拳腳到了位,靈力被卡住了,這就需弟子提前做好準備。」
秋老緩緩點頭,而後撫須沉吟。
這位老先生近來也是心情大好,雖氣血日漸枯敗,壽元大限似就在不遠處,但吳妄拜師後,老先生逐漸容光煥發。
像今日,秋老的鬍鬚還簡單扎了起來。
「青山啊,說一說你此刻理解的武道,用詞越簡單越好。」
「弟子昨夜剛想過這個問題。」
吳妄道:「弟子覺得,武道應該講究三件事——自身對靈氣的容納上限,靈力對身體的增強,以及應對敵人的技巧。」
秋老含笑點頭,溫聲道:
「武魄之境前,你的這般理解毫無偏差,武者、武師就是增加氣力,讓自身能容納更多靈力,用靈力不斷滋養身軀。
但青山,邁入武魄之境後,這些都變得不太重要了,重要的是你的魂,是你的魄,是你的膽量,也是你的氣勢!
你的悟性老師已知曉了,很不錯,不過你是學了兩遍才掌握,還不能算天才。
真正的天才,是武技看一遍就能領會其精髓,那才是近乎妖孽的存在,明白了嗎?」
「明白了,弟子還需不斷去打磨這些武技。」
「就是這個道理,你師兄師姐擅自傳你的這些武技,你要用半年的時間吃透,半年後若你能在你師姐手中走過十招,為師就提前傳授你為師的獨門絕技,崩雲勁!」
秋老眯眼笑著,吳妄低頭行了個禮,道心雖無比寧靜,卻也很捧場地露出了幾分欣喜。
「唉……」
秋老輕聲嘆了口氣:「若你早生十年該多好,為師就有更多時間調教你。」
「老師……」
「不過現在也不差,」秋老笑道,「我讓你秋梨師姐和冬篙師兄留在我身邊,就是嫌他們資質平庸,出去闖蕩會給為師丟人現眼。
你不一樣,這個小鎮是你的起點,未來的路會直通青天。
為師能幫你武道築基,已是對為師這最後一程最大的慰藉。
武神大人待我不薄。」
「老師,」吳妄笑道,「弟子定不會辱沒老師您的威名。」
「不過武靈之境,有何威名,」秋老道,「搬個凳子過來坐,既然你有這般悟性,能做到武技信手拈來,那為師就多教你一些武技之外的。
今日一講,何為勢。」
「勢?」
「不錯,武者鍛體、養氣、蓄勢、成威。」
秋老笑道:
「勢與你修為高低無關,若一名武帝陷入頹然之勢,也如那路邊的酒鬼一般無二。
哪怕是剛邁入武魄之境的後起之秀,若能養出自身之勢,一個眼神也可嚇退同境界那些意志不堅定之輩。
體質、悟性,這些都算是天賦。
勢之一字,靠的是你的意志,你對自身的絕對掌控與自信,這就是武道意志的最好體現,也可讓你一現身就震驚四方。
為師當真期待,你有朝一日站在十二界那無數武者之前,一鳴驚人、再鳴登天……」
小院中,清瘦的老者笑呵呵地暢想著未來,坐在板凳上的少年側耳傾聽。
那小樓上探頭的師兄師姐嘴角含笑,院外的街路上人來人往,叫賣聲此起彼伏。
……
「冰神,你莫非覺得,無妄子真的會冒著與燭龍正面對抗的風險,來這裡救你?」
天外世界的最中心處。
燭龍盤踞的山嶽的邊緣,燭龍龍首鎮壓之處。
火山口內滾燙的岩漿湖中,道道神光撐出了一隻淺紅色的囚籠,囚籠之中沒有什麼人影,反倒是有一隻菱形的冰晶。
冰晶內,蒼雪的元神微微蜷縮,懷中抱著那隻神鳥。
帝夋的虛影正在此處負手漫步,注視著那冰晶。
帝夋笑道:「你大概不知吧,你那兒子無妄子,如今正跟崑崙之墟的舊神較勁,你可知那些舊神是什麼來路?第一神代的殘存,天地之間的格局,都是他們在背後操控。
你可知吾為何選擇遁出天地?
其實就是因,那些舊神選中了無妄子。
跟他們對抗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他們的積累之深厚,也非一個所謂的天道構架就能抹平的。
蒼雪,如今就有一個機會擺在你面前,與吾合作,吾如今掌握了燭龍的神軀,又有伏羲的那些大陣之法。
只要讓吾回返大荒天地,吾第一件事就是覆滅那些舊神,而後跟無妄子要東野之地,與他劃地而治。
交出你的冰之通路,吾就可還你自由。」
冰晶中,那道身影安安靜靜,沒有任何回應。
帝夋微微皺眉,隨後搖搖頭,淡然道:「既然這般,等吾與燭龍神魂徹底融合,你也就沒有半點價值了。」
正此時,火山之外浮現出了道道水藍色光華,一條熟悉的大道環繞在此處,似乎在探尋著什麼。
帝夋冷笑了聲,淡然道:「你這位父親大人,對你還真是上心,比你兒子靠譜多了。」
言罷,帝夋的身影直接消失不見。
囚籠中,蒼雪自冰晶里睜開雙眼,嘴角划過少許冷笑,繼續懷抱著那隻神鳥,閉目養身。
她為何能如此斷定?
倒也不是其它原因,純粹是因有個嗓音在蒼雪心底瘋狂地喊著:
「假的假的假的假的,帝夋心眼壞透了,都淪落到這般田地了,還想著詐蒼雪大人呢!」
鐘的守護,永遠都是那麼靠譜。
這座火山之外,水藍色的光華在空中匯聚,凝成了一顆……水球。
那水球冒出了小小的腦袋,腦袋上也是有鼻子有眼,又在水球中探出了手腳,給自己披上了一件斗篷。
這就是天外大名鼎鼎的球、咳,五行源神水神。
「陛下,」水神溫聲輕喚著,「陛下?」
燭龍的一隻龍目慢慢睜開,那渾厚的嗓音也在水神耳旁響起。
「何事?」
「陛下,」水神小聲道,「吾那水神府失竊之事,您不是說會給我個說法,這都等了幾年了……陛下您該不會忘了?」
「嗯,」燭龍淡然道,「冰神蒼雪的本體被竊,應是那帝夋所為,帝夋已逃去虛空,在等吾與你外孫決一死戰。」
「這……」
水神小聲嘀咕:「可小神感應到,吾那可憐的女兒,好像就在這天地間啊,可能離著這邊也不是太遠?」
燭龍的龍首微微晃動,慢慢抬了起來,龍目中的神光稍微凌厲了些。
水神打了個哆嗦,嘆道:「應該是小神感覺錯了。」
「回去吧,蓄養精神,準備大戰。」
燭龍緩緩閉上雙眼。
「吾掌混亂,必是天地秩序的終結,而後在混亂中開闢出新的秩序,那時吾會放下一切,讓諸神與生靈能得到自由。
解脫於秩序束縛的自由。」
「哎,」水神有點費勁地行了個禮,轉身慢慢飄走。
燭龍並未注意到,水神離開時,目中一晃而過的疑惑。
『陛下,怎麼突然變了這麼多。』
輕嘆了聲,水神目中滿是憂慮,看著眼前這片大部分區域已算祥和寧靜的天地,雙手雙腳跟腦袋縮回了球形的身體中,而後這水球悄然炸散。
只留下了一聲嘆息:
「去找武神打打秋風。」
火山內,岩漿湖,冰晶包裹之處。
蒼雪神魂的額頭抵在那隻神鳥的額頭,微微蹭了蹭。
遠在數萬里之外,武神治下琉璃神界邊緣的小鎮之內,正在午睡的小姑娘突然睜開雙眼。
金薇眨了眨眼,心底流傳著模糊的嗓音,仿佛是在呼喚她,說著什麼……
『不要急躁,一切都平穩,照顧好自己。』
做夢了嗎?
金薇掩口打了個哈欠,扭頭看了眼窗外高照的太陽,翻身繼續睡了過去。
哥回來還早呢,咱也不急著起。
……
半年後。
秋高氣爽,白雲渾淡,一縷縷涼風催黃了小鎮內外的樹木枝丫。
正午時,小鎮的鎮守將軍府前人頭攢動,鑼鼓聲甚是喧囂。
那寬敞的三進院的院門前架起了一方擂台,擂台上有兩名武師正在互相擺姿勢,雖尚未拳腳相交,但看姿勢已是氣勢洶洶。
人群靠後的位置,扎著兩隻小辮子的金薇坐在青嬸肩上,正跟著人群不斷叫好。
看左側,那中年武師先是白鶴亮翅,而後黑虎掏心,轉身一個兔子蹬鷹。
看右側,那位大腹便便的武師不斷呼喝,時而龍捲風摧毀停車場,時而烏鴉坐飛機,鼻息宛若風箱在拉扯,周遭那些鎮民連呼厲害。
他們隔著半丈,如此嗚嗚喳喳了一陣,頗為默契地轉過身,對著人群最多的正面拱手行禮。
下方有武師高呼一聲:「好!」
幾名武者打扮的年輕人開始賣力喊好。
一群鎮民見狀也趕緊叫好。
武師大人怎麼會真的動手打呢?稍有不慎,擦之即死、碰到就傷。
正當鎮民們覺得,今年的武師交流也就到此為止,一位掛著長衫的中年男人跳到了台前,對著各處拱拱手。
「諸位朋友,我是冬篙,平日裡在鎮子上雖然不太走動,但勉強也算是一名武師。」
冬篙話語落下,忽然側身甩出一記鞭腿。
就聽啪的一聲巨響,宛若晴天霹靂,好似雷雨天砸落了滾地雷。
不止這數百圍觀的鎮民,便是那幾位武師,連同此地的『鎮守將軍』都被鎮住了。
這幾個武師自然知曉,鎮子上住著的秋老是個大人物,這冬篙是秋老身前侍奉的徒弟,但他們當真沒想到,冬篙的本領竟……比他們幾個年輕時加起來還要厲害。
一想到他們之前在酒宴上,與這個冬篙聊天胡侃,幾位武師多少有些坐立不安,老臉都有點泛紅。
冬篙笑道:「今日借著這次機會,咱們把鎮子上正在修行的年輕人聚在一起,讓他們比劃比劃,拳碰拳、腳對腳地較量較量。
家師給出了一點彩頭——千年份凶獸提煉出的精血一滴!」
冬篙將手中玉瓶高舉:「這精血若吞服,可增三牛的氣力!」
那幾名武師對視一眼,目中都有些意動。
他們之前聽說秋老要給點好東西,本沒太在意,以為頂多是一些兵刃之類的,賞給孩子們玩耍。
萬不曾想到,竟是凶獸精血,還是千年份的凶獸精血,這可是初階武者的大補之物!
兩名武師匆匆跑去了府門內,拉過各自的徒弟、子嗣叮囑。
吳妄此刻自是也在此處。
老師拿出一滴凶獸血,就是為了讓他體會體會,與人爭鬥是什麼滋味。
這份獸血,吳妄本是要拿回去的,但老師給了他一個相對苛刻的條件。
「要想贏,先學輸,你這一場不能贏,也不能輸,且只能用一個武技。」
秋老說這話時不斷輕笑,表情略有些得意,仿佛在說『小樣,為師還治不了你』。
今天之後,老師就會傳授絕技崩雲勁,雖然這般考驗有些奇怪,但吳妄還是要全力以赴。
吳妄其實明白老師的用意。
不能輸也不能贏,就是讓他去逼平對手。
在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小鎮上,得罪人總歸有些不美,老師這是在教他如何韜光養晦、如何遮掩自身鋒芒。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鎮子上的比較看似是武道傷的較量,歸根結底還是人情世故。
老師的智慧,果然非同尋常。
就聽府門外的擂台上傳來一聲:
「師弟,上台來吧!你今天的對手可不簡單!」
吳妄提了口氣,邁步就要朝外疾走,但他剛走沒幾步,一旁就傳來了幾聲呼喚。
「兄弟!」
「大哥!大哥慢點大哥!」
卻是那幾個鎮上修行的少年湊過來,躲在門板後,正對他小聲招呼:
「兄弟,等會上台下手輕點啊,我們都不經揍!」
「家師說了,獸血雖然好,但秋老的徒弟我們肯定打不過。」
「大哥溫柔點,回頭請大哥你吃飯!鎮上最好的酒肆,我偷我爹最好的酒!」
吳妄道心抽搐了幾下。
不是,今日不是他的成名的第一戰嗎?怎麼就!
感情剛才那倆武師跑過來,是讓他們的弟子別被獸血蒙蔽了雙眼,要清晰地認知彼此之間的差距。
「各位放心。」
吳妄嘴唇翕動,左手背負在身後,給他們豎了個大拇指。
那幾個少年頓時鬆了口氣,對吳妄不斷拱手。
而後吳妄一個健步跳了出去,穩穩噹噹地落在冬篙師兄身旁,對著四面拱手示意。
「好!」
山叔那破鑼嗓門一開,嚇得不少小孩眼圈發紅。
「哥!」金薇用力揮著小手,「要贏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