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這波，穩贏
這、這……這不胡鬧嗎這？
星夜，朝東北方向疾飛的蓮台上，季默右手並著劍指豎在身前，額頭一片漆黑，表情說不出的糾結。
他時不時扭頭看向身後那一壯、一特別壯的兩道身影，想開口說點什麼，但話到嘴邊又無力地咽了回去。
『熊兄是為了助我，更是帶上了這位體修高手，自己又能多說什麼呢？』
可，身為氏族少主，怎麼能去輕易涉險？
『若是稍後熊兄出什麼意外，貧道當真要愧疚此生了。』
甚至，季默還能聽到背後倆人閒聊時的嘀咕聲。
「少主，在天上飛也挺好玩啊，感覺比騎狼快多了。」
「別少主少主的喊，我喊你三叔，你喊我厚地，」吳妄瞪了眼熊三將軍，「修士都能憑藉靈識探查各處，你這直接就暴露了咱們身份。」
熊三將軍撓撓頭，小聲嘀咕：「這不是季默朋友用了潛行匿蹤的法子嗎？」
吳妄耐心地做著常識普及：
「季默兄只是元嬰境前期的修士，咱們要面對的可能是仙人境高手。
低境界修士的藏身手段，很難瞞得過高境界修士，咱們現在就要時刻準備遭遇強敵後的大戰。」
「嘿嘿，」熊老三激動地搓著大手，「這些年被首領扔在家保護你，可把我憋壞了！」
吳妄：……
季默扭頭道：「厚地兄，此事確實與兩位沒有關聯，我準備這就離開北野。」
「實不相瞞季兄，」吳妄目中滿是誠懇，「去救泠仙子並非是我做的決定，我對女色，或者說現階段對女色並沒有太大興趣。
季兄若是不去，還請將與他們聯繫的方法留下，我與熊三將軍過去就是。」
「這，」季默目中滿是感動。
這是什麼精神？
北野人族的熱情好客，在這位少主身上得到了極大的體現。
原來，心念人族未來的，不只是……
「厚地侄兒，」熊老三納悶道，「真是蒼雪大人的命令？」
「嗯，」吳妄皺眉思索，一縷縷靈識早已分布在最大範圍，「具體什麼原因我也不知，但總不可能，是母親看那泠仙子容貌出眾就讓我去搭救。」
熊老三努力回憶了下，很快就咧嘴搖頭，嫌棄道：「人域的女人那麼瘦，咦。」
吳妄突然問：「對了季兄，此前救了你的那王麟，宗門很有背景嗎？」
「普通仙宗吧，」季默嘆道，「一家普通宗門能培養出這般良才，本就已是頗為不易，還因救我……
此恩受之有愧，不知該如何報答。」
季默輕輕吸了口氣，也只能打起十二分精神，一邊觀察各處，一邊駕著蓮台。
人域距離北野當真太過遙遠，便是仙人橫渡西海、東海趕來此地，少說也要三到五日，而高階仙人也不可能為了幾個年輕弟子，就輕易陷入險地。
這萬一是陷阱，人域戰力定會有所損失，最後禍及的遠不只是幾人、幾十人。
此時，只能靠他了。
季默攥緊了左手，目光無比堅定，但很快又有些懊悔……此生還有諸多遺憾，很多異族少女還沒遇到，當真……
「季兄慢下來，貼地進入左前方的叢林。」
吳妄突然開口，季默下意識就依言遵循，蓮台迅速從空中落下，鑽入那片稀疏的小樹林。
「熊兄，怎麼了？」
吳妄並未回應，此時從腰間皮包中摸出一隻水晶球，一指輕輕點在上面。
水晶球內光芒微微閃爍，很快就顯出了三十六顆星辰，它們正不斷變幻排列陣勢，最後又顯露出一幅模糊的畫面。
那是一處水潭，渾身濕漉漉的泠小嵐趴倒在岸邊，三道鮮血淋漓的爪痕從她背部蔓延到手臂，頗為恐怖。
吳妄沉吟片刻，低聲問：「尹婆婆去了何處？」
季默道：「興許是去引開凶獸，或是不敵，讓泠仙子先逃了。」
「祈星術所顯，她距離此地還有一千三百里。」
吳妄道：「若我所記不錯，那裡是血土林西北方向，周圍有幾頭常年活躍的萬年凶獸，距離一頭已被發現的三萬年凶獸沉睡地不遠。」
季默立刻點頭，看著吳妄。
吳妄納悶道：「季兄你就、沒發現什麼異常？」
「這個，周圍太過安靜？」
「繼續上路吧。」
吳妄道：「接下來便貼地飛行，我來告訴你方向，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
若是遇到其他人，季兄可自行搭救，但我被安排的活就是救這個泠小嵐。」
「熊兄能出手，已是讓我不知該如何感激，」季默看著那水晶球，隱約明白了吳妄為何會跟來。
這就是北野的祈星術？果然奇妙。
吳妄笑道：「祈星術是北野的招牌，出了北野就很難感受到星力本源，尤其是這些探索搜尋類的祈星術，效果會大打折扣。」
季默答應一聲，劍指輕輕搖晃，蓮台繼續貼地疾飛。
吳妄時不時出聲糾正他前行的方向，周遭的環境也從一望無際的草原，變作了怪石嶙峋的山林。
不知不覺，天空中迷濛少許霧氣，黑夜中時不時響起凶獸的吼叫聲，偶爾還能聽到陣陣如同驚濤拍岸般的呼嚕聲。
如此過了大概一個時辰。
大地不知何時變成了赤紅色，偶爾能見一隻只巨獸的骸骨陳列在山林間，因年代太過久遠，已如硬石一般。
「停下。」
吳妄突然開口，全身緊繃的季默劍指顫抖，蓮台瞬間靜止，差點把他們三人一起甩出去。
熊老三將肩上扛著的兩把短斧握在掌心，此刻也沒了嬉皮笑臉，表情無比嚴肅。
季默忙問：「可是那顆球狀法寶又探查到了什麼異常？」
「離著泠小嵐所在的水潭，還有大概三百多里，」吳妄道，「咱們先分開，你繼續向前，我跟熊三將軍繞路過去。
注意探查各處，避開容易被伏擊的區域，多繞路也無所謂。」
「好！」
聽『熊兄』如此安排，季默反倒是鬆了口氣。
少頃，蓮台繼續貼地飛馳，季默扭頭卻見吳妄和熊老三靜靜站在那，雖滿肚子疑惑，但也並未多想，繼續悶頭沖向了泠小嵐所在之地。
片刻後，一步未動的熊老三小聲問：「少主，咱們咋過去？」
吳妄卻沒有回答，背著手思索了一陣，言道：「不急，先看看他是不是被伏擊。」
「啊？」
熊老三眼一瞪，「這個小白臉莫非是要坑咱們？」
「這種可能性很小，」吳妄道，「我稍後再給三將軍解釋，可能要委屈三將軍一下了。」
熊老三笑道：「來吧！我背少主！」
話還沒說完，他就被吳妄抓住胳膊，道道星光匯聚在兩人身上，卻讓他們的身形隱藏在黑夜中，像是完全消失了一般。
吳妄背後張開一雙流光幻彩的星之翼，帶著熊三將軍緩緩升空，仿佛融入了星辰之間。
雖然祈星術是自星神借來的力量，不增壽元，離開北野威力會受到影響，但……
真香。
……
『是不是，太過順利了些？』
水潭旁的叢林中，季默藏身在一棵樹的樹冠中，身周飄著一把長劍、一隻拂塵、一朵蓮花，注視著遠處那昏迷不醒的倩影，略有些疑慮。
泠小嵐此時雖受重傷，但無性命之危。
而且她就趴在水潭旁，怎麼看都像是、像是……魚餌。
季默反覆探查各處，並未發現此前那頭凶獸的蹤跡，各處也沒找到大戰的痕跡。
若是季默推測不錯，應該是尹婆婆引開了那頭凶獸，將泠小嵐暫且安置在了此地。
其他人呢？
季默盡力將仙識擴散出去，很快就有些失望地嘆了口氣。
十多個後起之秀……說不定就有能修成仙的俊傑。
季默猶豫一陣，還是決定先去救走泠小嵐；稍後直接用最快的速度掠過去，再朝來路奔逃。
『熊兄呢？』
他往各處看了幾眼，只覺得熊兄神神秘秘，那一手祈星術探查頗為優秀。
動手！
季默目中綻出少許金色光芒，體內氣息澎湃，胸口隱隱有三寸小人兒盤坐，身形立刻就要外沖。
突然間，他頓住動作、停下氣息，仙識探查到遠處極快掠來的兩道身影，定睛一看，當即大喜，主動跳下樹冠迎向前幾步。
林間出現幾道殘影，一股清氣瀰漫開來，飛掠來的那兩道身影也在季默身前現身。
季默忙道：「尹前輩！王麟傷勢如何了？」
那老嫗攙扶而來、胸口帶著恐怖傷口的青年修士，不是此前幫季默擋了一爪的王麟又是何人？
「他性命無憂，只是金丹被毀了，想要凝聚怕是千難萬難，」老嫗嘆道，「我引走那凶獸後就去四處搜尋，最後也只尋到了王麟。
季默侄兒，你傷勢如何？」
「已無礙了，」季默緊緊皺眉，主動攙扶昏睡的王麟，「尹前輩，咱們接上泠仙子快些離開吧。
此次遭劫，是我疏漏太多，回去後定會領罪。」
老嫗溫言勸慰季默幾句，用法力將季默和王麟包裹，引著他們飛去水潭。
但他們還沒走兩步，又同時頓住身形，看向水潭處。
那裡，一把長劍憑空顯現，伴隨著一縷縷消散的星光，抵在了泠小嵐雪白的脖頸旁。
那熟悉的開懷長袍，隨意披散開的長髮，嘴角那有些僵硬的微笑，讓季默差些瞪掉大眼。
「熊兄？你這是！？」
正是偽裝後的吳妄。
吳妄笑道：「季兄，看來你除了情商高、會做人，優點就只有憐香惜玉了。
若我所料不錯，泠小嵐對你們來說很重要吧。
季兄鬆開那王麟，向前來，這位尹婆婆站在那不要動。」
言說中，吳妄手中長劍向前一遞，泠小嵐脖頸頓時出現一道淺淺印痕。
但那尹婆婆陰沉著面色，拄著拐杖向前半步，冷聲道：「小輩休要猖狂！你若是傷了我人域當代的仙苗，定要你氏族吃不了兜著走。
還不退開！」
「果然唬不住你們，」吳妄收回長劍，喃喃道，「我是來救人，如何會傷人？邏輯就不太通。」
季默著實鬆了口氣，苦笑道：「熊兄，你這玩笑當真……」
嗡！
側旁忽有破空聲傳來，一把利斧憑空顯現，朝那王麟的脖頸直直砍落！
電光火石間，那尹婆婆極快拍出一掌，立刻抓住王麟肩頭甩向身後。
但那利斧只是虛晃，一隻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撈住季默；
借著尹婆婆拍出的一掌之力，待熊老三的身影完全顯露，已是提著季默退到了吳妄身旁。
吳妄笑道：「季兄，看見沒，在這位尹婆婆眼中，你這個第二仙苗、季家忠烈之後，重要性遠不如普通宗門出身的修道良才王麟。」
季默忙道：「王麟兄有傷在身……」
吳妄抬手示意他不要開口，背著手向前走了兩步，看著那尹婆婆，笑道：
「前輩似乎有些太過大意，將泠仙子安置在此處，卻連半個陣法都沒布置。」
尹婆婆沉默少頃，嘆道：「若是布置陣法，靈力波動，怕是更容易引來那凶獸，只能出此下策。」
「哦？凶獸不大多是依靠氣息搜尋嗎？就算沒有那頭襲擊你們的凶獸，這裡可是北野凶獸分布最密集的區域。」
吳妄眯眼笑著：「莫不是，前輩剛才並沒有走遠？」
「不錯，」尹婆婆立刻道，「此前我就在附近搜尋。」
「那頭凶獸被引去了何處？」
「北方。」
「北方？」
吳妄笑道：「若我七歲背地圖的時候沒記錯，在這裡向北的千里內，分布著大概十三頭萬年凶獸，還有一頭三萬七千年壽歲的褚犍。
凶獸的地界有凶獸自己的規矩，若是有新的萬年凶獸出現，還隨處亂闖，現在這裡應該頗為熱鬧。」
尹婆婆面色陰沉了下來，冷然道：「興許是那凶獸有匿跡之法。」
「不錯，我也是這麼想的，」吳妄淡然道，「興許那頭凶獸就藏在附近，隱匿氣息，隨時準備撲過來。
那我再問前輩一個小問題，不會耽誤前輩太長時間。」
「熊少主但講無妨。」
「為何活下來的，獨獨是季兄、泠仙子、以及這位王兄？」
吳妄背負雙手，偽裝出的面容也帶著幾分威嚴，笑道：
「該不會，是人域存在某個勢力，想將這個王麟培養成未來的某個大人物，故意安排了這次北野之行？
此行共了患難，稍微順利些，王兄稍後用些手段就可收穫美人芳心，以及這位季兄的信任。
我來的時候問過素輕，天衍玄女宗有玄女素心訣，能為道侶修行、鬥法提供巨大的助力，故這一個女修宗門能位列十大仙宗，在人域更是有頗高的影響力。
季兄雖非仙宗背景，卻是名門之後，這般世代忠烈家的幼子往往最是得寵。
季兄背後，應該就是守護人域的邊疆將士。
得他們兩位相助，只要這位王兄修為進境突飛猛進……嘖，好計謀。」
季默瞪著吳妄，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熊少主在說什麼？老身有些不明其意，」尹婆婆冷聲道，「但不得不說，熊少主的猜測頗為精彩。
莫要在此耽誤時機，不如先回熊少主族地。」
吳妄面前浮現出一顆水晶球，淡然道：
「我可不想讓不知來路的東西進我家門，前輩莫急，我先用祈星術中的真言之法，查一查這王麟神魂中那一絲凶獸氣息的來源。
這氣息藏的頗深，平時除非是將他魂魄剝開才能看到，但我們有星神特賜……」
「夠了！」
尹婆婆面露怒色，一步向前，身周湧出浩瀚氣息，林間響起波濤翻湧之聲，天地間的靈氣驟然沸騰！
「是你找死！」
與此同時，林間一道身影極快地穿梭，空氣中飄起淡淡的血腥味。
熊老三低聲道：「少主？」
「去吧，速戰速決，這老傢伙我跟季兄聯手對付。」
「哎！」
熊老三答應一聲，提著短斧直接跳去林間，在那爆發出一聲怒吼。
咕咚。
季默喉結顫了下，此刻只想說一句，他一個元嬰境修士……何、何德何能。
「熊兄，尹婆婆實力堪比仙人！」
「那又如何？」
吳妄嘴角一撇，面對前方那山呼海嘯般的法力，若蒼勁之松，猶自巍然不動。
俊少主，立雲間，北野有他後有天！
掃盡天下強敵手，猶自逍遙紅塵仙！
萬靈終需有主宰，千道終焉葬萬劍！
且前行，莫後看，少年意氣正當時，哪管地崩亂了天！
「母親救我！」
那尹婆婆、季默同時一怔，高空之中突有星辰閃爍，一道璀璨無比的銀白閃電對那尹婆婆當頭砸落，後者竟完全來不及閃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