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第四總殿——拔除！
月色朦朧，星光依稀。
長玉門的夜晚也是十分祥和，不問世事的小弟子們在追逐打鬧；
剛入門不久，尚未辟穀的年輕人此刻正在屋舍中享用餐飯。
負責煉器的幾座大殿，終日都會飄出打鐵的聲響；
那富有節奏感的『噹噹噹噹』，總會讓人迸發出吟詩作賦唱歌的衝動。
無論誰來看，此地都是一個正常的宗門。
門內有天仙境的長老作為庇護，護山大陣時刻開啟、圈出了一片安穩的小天地，供長玉門上下在此修行。
他們積極響應仁皇閣號召，每隔數十年、百年收一批弟子，然後隔著差不多的年份，送一批弟子去邊境從軍。
長玉門走出的弟子，與其他仙宗送去邊境的弟子一般，沒有任何異常，努力守護人域、擊退凶獸。
只有長玉門中幾位天仙，掌門和長老們，才知此地內情。
他們，都是十凶殿之人。
他們腳下，便是十凶殿四大總殿之一。
長玉門這家仙宗，成了第四總殿最完美的掩護。
護山大陣完美包裹了地下空間，只需要幾層陣法就能隔絕出兩個截然相反的世界。
更重要的是，長玉門可光明正大地積累『財』，煉器所賺取的靈石，大半都被拿去支撐十凶殿活動。
在長玉門一處偏殿那廢棄的『火爐』中，有一條向下的路徑，那是連通明暗兩個地界的唯一通路。
自那下潛數十丈，闖過幾重陣法，就能見到一片廣闊的地下空間。
一排排的石屋，鱗次櫛比，在石屋間隙中走動的人影，死氣沉沉。
幾座血池點綴在各處，不時有人影出入。
而從此地向下，再過兩重大陣，又能見一座座連綿的宮殿，以及居中那座挪移大陣。
就是這座大陣，連通了外界六處落點，輻射了七十二處分殿，其靈力來自於地脈之力，更來自於不斷更換的靈石。
長玉門賺到的靈石，有很大一部分都用在了這座大陣上。
此刻，天火門門人弟子遭劫過後不過幾個時辰。
那挪移大陣附近的宮殿中，剛甦醒過來的女天仙·窮奇正面色鐵青，面前跪著的十多道身影在瑟瑟發抖。
窮奇現在確實心情不佳，完全沒有此前在吳妄面前那張狂勁。
他的計劃明明已是無懈可擊。
聽聞破日宗和天火門要搞生死擂，窮奇已經開始默默準備這一切。
他此前就已暗中觀察了天火門與破日宗許久，憑藉自己的神通，感受著兩家修士的道心堅固程度，然後就發現……
天火門之內總體頗為浮躁。
那破日魔宗內部倒是安穩許多，上下和睦，矛盾也不多。
這要著手對付哪家，自是一眼可見。
窮奇最開始的目標就是天火門，為了讓計劃順利實施，他此前也已暗中尋到一批易於攻破對方心防的天火門門人弟子。
他控制第四總殿跑東跑西，一切目的都是為了控制天火門門人弟子。
暗中擄來凡人，煉製怨念寶珠，與他的神通配合；
故意派出數百名十凶殿凶人，甚至搭上了兩名天仙境高手，在那生死擂台上搞事，讓仁皇閣捉去，藉此麻痹仁皇閣。
窮奇出手的時機也選的十分巧妙，正是生死擂台之後，天火門上上下下鬆了口氣、心情鬱悶，且對生死擂台結果最不滿的時刻。
事情進展也算順利。
他特意選擇一名如花似玉的仙宗女修前去逃命，讓幾個凶神惡煞的魔修在後追趕，天火門果然有門人弟子上當。
凡人死前積累的怨力配合他窮奇的神通，天仙境之下的修士根本無法抵擋。
而窮奇只去控制真仙、元仙、未成仙弟子，讓那生靈怨力迅速擴散開來。
這麼多的門人弟子在船上，天仙境高手誰會去開船？
將天火門船隊調轉方向，趕去那個『煉天宗』，到那之後什麼都不必多管，數千天火門門人弟子撲下去開戰。
人域仙魔兩道的戰火，不就引發出來了？
那些天火門高手能解釋什麼？
這場算計中，窮奇最得意之處，就在於，他只是將生死擂台當做了一截跳板、一個步驟，而仁皇閣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生死擂台上。
這就是【在暗】、【在明】的差距。
可……
『那個無妄子為什麼還在關注天火門？』
窮奇此刻百思不得其解。
天火門的異狀暴露的太快，讓窮奇只能自毀天火門，於那無妄子面前現身，奚落對方一番。
雖說，毀了一個天火門，也足以去天宮邀功。
但自己的這般手段被人域知曉，人域其後必然會有所提防，再要得手可就難了。
「那個無妄子……」
窮奇控制的女天仙沉吟幾聲，目中划過少許冷意，喃喃道：
「這還真是個棘手之敵。」
下方趴伏的眾人忙道：
「父親……那個無妄子太過狡詐，我們也沒想到，他竟能這麼快反應過來！」
「只差半個時辰，咱們就能功成身退！」
「父親，當先除掉這個無妄子！」
「都起來吧。」
女天仙·窮奇冷聲說著，「若是本座本體能抵達此地，再來多幾個無妄子又有何妨？你們都退下吧。」
那十多人連聲稱是，低頭弓腰站起身來，後退著離開這處大殿。
突然間，那第一代神子、第四總殿首席長老怔了下，抬頭喊道：「父親，您看護山大陣。」
「護山大陣？」
女天仙·窮奇有些奇怪，隨手點出一面雲鏡。
——他用的是這女天仙的仙力，自然也是施展出人域的術法。
雲鏡所顯，那長玉門厚厚的護山大陣頂端，像是被人鑽了個洞，陣法光壁緩緩暈開，露出了直徑半丈的缺口。
一道身影毫無徵兆地現身，自這缺口中跳了下來，淡定地落在了長玉門主殿前的廣場上。
看此人，身著金光連身甲，手握獨膽銀龍槍，束起的長髮在頭盔之後緩緩飄灑，修長的身軀蘊著一股驚人的血氣。
他左手在面甲上輕輕一點，露出了那張年輕的方正面容。
長玉門突然安靜了一瞬。
下一瞬，地下大殿中，女天仙·窮奇豁然起身，第四總殿眾高層大驚失色。
「無妄子！」
「他怎麼在這！」
「慌什麼？一群廢物！」
女天仙·窮奇喝罵一聲，此刻與其他人一樣，心底滿是迷糊。
無妄子為何會出現在這？
吳妄的嗓音卻已在各處響起，傳遍護山大陣各處：「窮奇，你是不是在想，我為何出現在此地？」
長玉門各處飛出道道流光，但這些流光還未抵達吳妄身周，吳妄已是舉起了長槍。
吳妄淡然道：
「其實我也不想孤身犯險，可沒辦法，為了吸引你們注意，把你們的視線集中在我這幾瞬，方便各位前輩動手。
我在拖延時間啊，雜牌神。」
噹！
長槍落地，沒有半點仙力漲動。
地下大殿中，那因為愣神而耽誤了少許的十凶殿眾高手，此刻幾乎同時反應過來，轉身沖向那挪移大陣！
為時已晚。
只是差了那毫釐！
他們身形尚未來得及衝到大陣邊緣，那座大陣一直綻放的光芒，戛然而止！
長玉門各處突然開始不斷震顫，護山大陣之外，一層七彩光膜瞬間展開，十二道身影同時顯露，十二條成熟的大道鎮壓此間！
初遭變故，長玉門眾修士已是懵了。
吳妄拄著長槍一聲大喝：「拉起來！」
整個長玉門於無聲間突然升空，一顆完整的圓球轉眼離地百丈。
下方，地下河水被截斷，幾座大殿被從中斬斷，十多道身影就站在那七彩光膜之上，目中滿是茫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第二總殿傾覆時的情形再現。
同樣的戰力碾壓，同樣的拔地升空。
但這次，仁皇閣高手出手更果決，行動更麻利。
甚至一貫不想站在眾仙前面的吳妄，此次竟冒險現身，為了給對方足夠的衝擊力，耽誤對方逃命的機會。
一顆圓球，卻是上下反轉。
其上光鮮亮麗，清氣徐徐，數百上千的修士安穩修行。
其下暗藏齷齪，血煞密布，一名名躲藏在暗處的十凶殿凶人，此刻像是發瘋一般，衝擊著周遭七彩光膜。
外圍光芒不斷閃爍，二十餘位天仙境巔峰的高手融入七彩光膜中。
一名女仙懸空靜坐，低頭撥弄琴弦，不過幾聲錚鳴，大片大片的長玉門修士昏迷了過去。
有十凶殿之人偽裝成的天仙境長老入戲太深，此刻竟跪伏大喊：
「各位道友這是做什麼！
我們長玉門願意交出寶庫，還請各位道友放過我們一馬！」
一抹劍光掃過，這長玉門長老捂著脖頸躺倒在地。
這般身體的重傷並不會要他性命，成仙后，修士的致命傷只在元神。
霄劍道人出現在吳妄背後，負手懸空而立。
吳妄手中長槍舉起，又狠狠地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噹」的脆響。
他再次舉起長槍、砸落，如此重複不斷，讓那敲擊的聲響連綿不斷。
北野戰鼓。
一抹黑霧自角落偏殿飄出，周遭眾高手忍住直接拍散這黑霧的衝動，任由黑霧衝到吳妄面前，化作了那名女天仙。
吳妄長槍一頓，背後的霄劍道人屈指輕彈。
無形劍影划過那女天仙身形，那女天仙身形一軟跌倒在地；
那團黑氣詭異地出現在十丈之外，凝成了窮奇的本體狀。
「你竟悟到了這般地步？」
窮奇化作了中年男人的面容，此刻自是面色淡定，身周包裹著黑霧，凝視著霄劍道人。
霄劍道人冷笑了聲，卻是理都不理。
吳妄淡然道：「多謝你啊，窮奇。」
「呵，」窮奇雙目中殺意隱現，卻是猖狂大笑，「你謝本座？怎麼？謝本座讓你成長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吳妄也不著急，靜等窮奇笑完，這才解釋道：
「謝你幫我找到了第四總殿的藏身地。」
窮奇鼻翼輕輕顫動、面容也帶著幾分冷寒，笑道：「區區一個總殿罷了，送你又何妨？」
「十凶殿總共四家總殿，第二總殿已被我拔除，第四總殿今夜覆滅，第三總殿在大荒東南域，今後你們十凶神在人域就剩一條腿，已是難以站穩。」
吳妄略微歪頭，笑道：
「窮奇，你說我該不該謝你？
接下來，十凶殿再有任何活動，都可以抽絲剝繭尋找到第一總殿的線索。
十凶殿在人域不過發展了六千餘年，終究是根基太淺。」
窮奇淡然道：「今日你也見識過了本座的神通，十神殿想要多少隨時可建。」
「你本體無法來此地，沒有他們幫助，去哪弄這麼多生靈怨力？」
吳妄突然扭頭道了聲：「道兄記下，第三總殿果真是在大荒東南域，窮奇剛剛的表現，其實是下意識默認了。」
「你！」
窮奇雙眼一瞪，霄劍道人含笑點頭。
吳妄嘴角笑意收斂，凝視著窮奇，緩聲道：「天火門的帳，今後自會有人找你清算。」
言罷，他抬手一招，霄劍道人目中迸出兩道神劍，將那窮奇的虛影直接斬成三截。
這不過是窮奇的一縷神魂罷了，用不著浪費太多感情。
那大荒西南域的窮奇洞府中，窮奇怒吼幾聲，開始一陣摔砸，響動持續了半夜。
……
第二日，仁皇閣總閣。
吳妄一行人昨夜回返，連夜審了第四總殿捉來的大片高手。
所幸，窮奇並未在那首席長老身上留後手，沒有讓他們頃刻間化作血水，不然仁皇閣的收穫會少很多。
因十凶殿四家總殿互相獨立，找到一家總殿，就算是『到了頭』。
吳妄也沒多審，確定問不出有價值的訊息後，就將十凶殿凶人殺的殺、埋的埋，只是將幾個關鍵人物的元神保留了下來。
稍後給刑罰殿培養審訊人才練手用。
他畢竟不是什麼凶神，怎麼可能拿這些十凶殿的凶人出氣？
一點報復罷了。
值得一提的是，他審問第四總殿凶人時，也將那五名神子喊來旁聽，給了這五名神子極大的觸動。
對付這五人，就如栽培五顆種子，要不斷的澆澆水、施施肥，慢慢地讓他們成長為成熟的果樹，再摘下幾顆『果子』。
忙碌到了第二日中午，刑罰殿總算安靜了下來。
吳妄示意周圍人離去，起身在長案旁靜靜站了一陣，又嘆了口氣，坐去了台階上。
手肘撐在腿上，雙手在鼻子前搭了個『小草屋』出來，吳妄靜靜地出了一會神。
他其實應該能想到的。
人域內部的動亂，源頭都指向了凶神和十凶殿，出現較大的異常，自己本該產生一些聯想。
這不是自責，也不是妄自菲薄。
純粹是在檢討總結，想著以後能如何避免這種失誤。
天火門數千修士齊齊自隕的畫面，在吳妄面前總是揮之不去。
離開北野以來，自己機遇不斷、順風順水，確實有些浮躁了。
「這就自閉了？」
側旁突然傳來劉百仞的嗓音。
乾坤裂開一條縫隙，劉百仞那有些臃腫的身體從中擠了出來，對吳妄挑眉。
吳妄問：「天火門的那些高手……」
「瘋了一半。」
劉百仞長長一嘆，一屁股坐在吳妄身旁。
「我們已經計劃捕獵窮奇，不過這傢伙狡詐的很，只要我們靠近就能感應到，結果應該是空手而歸。」
「那也要去，」吳妄低聲道，「總要讓他們知道人域的反應。」
「還好你及時發現了窮奇的小動作，」劉百仞道，「若是讓天火門撞去煉天宗，事情怕是一發不可收拾。」
吳妄搖搖頭：「都是大長老的功勞。」
「你們不都一樣嗎？」
劉百仞嘿嘿笑著：「還有那生死擂台化解的頗為漂亮，這也算大功，提你做正式的刑罰殿殿主！」
「讓霄劍道兄來做吧。」
吳妄突然道：「我想回滅宗靜靜心，反思下自己。」
「你該不會想借這事趁機偷懶吧？」
「功是功，過是過，我不會過度苛責自己，但天火門出事，我有所失職。」
吳妄正色道：「我需安靜一段時日了。」
「行！」
劉百仞倒也不勉強，只是道：
「那就讓霄劍暫代，你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直接就任殿主之位。
十凶殿可是有四家總殿，你這總不能拔除了兩處就撂挑子！
唉，還有七成的凶神神力唷，也不知道這東西能不能澆澆花。」
吳妄笑了聲，「我自會回來取這些神力，幫我保管好就是。」
劉百仞抬手拍了拍吳妄肩頭，在袖中摸了一陣，掏出了一隻長盒，「給，陛下讓我轉交給你的寶貝。」
吳妄眼前一亮，徑直將長盒掀開。
那耀目的寶光迸出，照的吳妄有些睜不開眼；
但這些寶光迅速隱去，露出了其內那把通體晶瑩、宛若水晶鍛鑄的長劍。
星辰劍回來了！
此劍長三尺六寸，劍刃寬一寸有餘，其上無血槽、無雕飾，時而能見其上出現漫天星辰，又自行引來星辰之力匯聚其中。
甚至，吳妄吸納星辰之力的速度，都由此提升了一截！
吳妄慢慢握住劍柄，初入手極沉，又迅速變得毫無重量，眼前看物似更清晰，隱約能見那兩條銀河撒落無盡珠簾……
這把劍，不只是禦敵的利器，更能增強吳妄與星辰大道的關聯！
仙寶之上，其名道寶！
就是……
「感受不到它的重量，是陛下不讓我知道，被薅走了多少羊毛？」
吳妄嘀咕一句，旁邊劉百仞仰頭看天，嘴角扯出了少許弧度。
星空深處，星神殿中。
雙腿交疊安靜坐在寶座中的身影，此刻嘴角也露出了少許微笑；
她手中長杖光芒閃爍，窮奇的洞府出現在眼前。
剛要出手，蒼雪突然頓住了手指，又將這般幻影抹掉。
她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轉而點開了另一幅投影。
那是在玄女宗，一處竹林內，因玄女宗大陣阻隔，此時便是蒼雪借用星神之力，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勉強辨認出泠小嵐的身形。
泠小嵐並未跟吳妄回返仁皇閣，而是直接回了玄女宗。
此刻，她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去求見宗主淨月，做出一個有可能違背祖訓的決定。
她，要搬去與吳妄同住，同修陰陽神術，助他早日擺脫怪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