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紛至沓來
順著手指的方向，兩人將注意力放到了劇本中用紅線加粗重點註明的段落。
「泰山封禪，這種事，太兒戲了，簽訂城下之盟，《春秋》所恥，就這……還有臉幹這種事？金總，我覺得您應該好好考慮一下這段劇情，以免惹來麻煩。」
「我想想再說，不好辦吶！」
封為「祭天」，禪為「祭地」，古代帝王在太平盛世或者天降祥瑞之時，祭祀天地，到泰山舉行大型典禮，就是封禪。
本質上，這就是向上天誇功的盛會，皇帝又稱天子，兒子有了不起的成就，稟報上天這個「老子」，並昭告天下，威服百姓，贏得身前身後名。
遠古夏商周的封禪泰山的傳說就不提了，自秦王掃六合，一統天下，去泰山封禪的有併吞六國，開創帝制的秦始皇嬴政；有征伐四方，擊破匈奴的漢武帝劉徹；有擊突厥，破吐蕃，滅高句麗的唐高宗李治；有文治武功、萬邦來朝，將盛唐推向巔峰的唐玄宗李隆基。
這些君王也算不得完美無缺的聖人，晚節不保的也不是一個兩個，可好歹也是一代雄主，幹了不少名垂青史，影響未來走向的大事，瑕不掩瑜。
上輩子的歷史中，最後一個封禪泰山的，就是訂下了「澶淵之盟」，靠送「歲幣」買平安的宋真宗趙恆。
自此以後，對古代君王來說，算是最高成就的「封禪泰山」的名聲就臭了，再無帝王去丟人現眼，恥與為伍。
這就跟漢末三國司馬氏違背了「洛水之誓」，殺了曹爽並大肆株連一樣，繼承自先秦，兩漢承襲的士大夫貴族禮儀和體面就徹底被打破了。
要是敗了還好，關鍵是司馬氏真的靠背信棄義，玩弄陰謀詭計的小伎倆得了天下，給天下英雄上了活生生的一課，原來還可以這樣玩。
道德底線被突破，也就沒有底線了，隨之而來的五胡十六國以及戰亂不休的南北朝，就是「禮崩樂壞」導致的直接後果，「天子，兵強馬壯者當為之」成為主流，春秋大義被拋棄，為了重建秩序，歷朝歷代不知道花了多少代價。
回到「封禪泰山」這件事上來看，前世自宋真宗趙恆玩了一把自導自演的歷史鬧劇，上下君臣猶如腦殘的精神病人，共同演繹了幾場「天書」和「祥瑞」的把戲，成功封禪後，泰山這個「五嶽之首」的地位就徹底保不住了，其神聖光環徹底褪去。
但在這一世，「澶淵之戰」敗了，連個城下之盟都沒撈著，宋真宗趙恆和一眾臣子做了階下囚，壓根沒有封禪泰山的機會，所以，在後世近一千年的時間裡，還有過三次封禪，均是有為皇帝為之，一次是再造河山，一統天下，兩次是打贏了事關國運的決戰，均有滅國之功，封禪泰山算是實至名歸。
金尚提供了大綱的《大宋奇案》，並不是簡簡單單的歷史探案劇，而是加了不少「私貨」，為後續的「架空歷史宇宙」做鋪墊，其中，宋真宗趙恆的封禪泰山，不僅是這部電視劇中的一個重要背景，也會直接影響後續的一連串作品。
比如，以後要拍《包青天》，《少年包青天》，承上啟下引出慶曆新政，濮議之爭，王安石變法等，都需要前置基礎，此外，想要走另一條路，做古裝武俠品牌，推廣「射鵰三部曲」，也要嫁接相應的歷史主線。
從一開始，金尚將這件事當做系統的工程來做的，無關緊要的細節也就罷了，關鍵處的修改，當真是牽一髮而動全身。
還有那麼多的宋詞元曲明小說，都等著金尚去挖寶，總不可能靠自己一個人「搬運」個沒完吧？
見金尚有些猶豫不決，趙榮珍不解地問道：
「金總，您也知道，封禪這個事，於今來講，並不敏感，但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瑕疵，總覺得，劇本中簽訂了城下之盟的宋真宗趙恆的所作所為，有點膈應人。」
這個時控的趙恆，評價不高，但也不是特別低，早期的他在治政上的表現還是可圈可點的，只是「澶淵之戰」這個突發事件，讓他做了階下囚，成了兩宋的拐點。
事實上，此世的宋真宗趙恆和他的臣子們，並沒有太多表現的空間，金尚和麾下的編劇們「推衍」而出的劇情，還算合情合理，就是「個人色彩」太過鮮明，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電視台那邊的監製和顧問怎麼說？」
「不置可否，我私底下問了下……」
趙榮珍答道，
「事實上，他們對劇本是十分滿意的，情節設計相當吸引眼球。」
「如不是這樣，他們早就開口建議修改了。」
金尚嘆了一口氣，按了按有些發漲的太陽穴，喝了幾口清茶，才稍微舒緩一下情緒，
「就這個……和一系列追加意見，需要拿主意，其他的，都好說。說白了，還是在於誰拍板，誰負責。」
不出事還好，一旦有爭議，誰來承擔壓力。
沉思了幾分鐘，金尚最後還是決定保留。
「就這樣吧，細節你去現場協調，能妥協的妥協，但在大方向上，不必顧慮太多，反正是我們出錢，真不能上映，或者需要做大的修改，也是我們善後，虧了自己認栽，打板子認罰。」
「態度端正，勇於認錯，但改不改，具體事宜具體處置？」
「就是這個意思。」
從「金手指」反饋的結果來看，稍微有點波動，但沒掀起什麼大的波浪，似乎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也好，現場拍攝緊鑼密鼓地進行中，每耽擱一天，至少十好幾萬的固定開銷，先拍完再說。」
今夕文化手裡雖然有錢，但也不是特別寬裕，現金流比較健康，也不是真的沒有隱患。
開工的項目那麼多，除了幾個戰略方向上的重要節點，金尚已經很難把控細節了，只能交給手下去打理。
接下來，推廣移動市話，雖然以北船機電那邊的融資為主，公司本部也有不少事，投入不會小。
『負債率……又要上升了啊！』
目送得了決議的趙榮珍主編離開，金尚不住地感慨著。
前世今生的巨大差異，也讓步入「深水區」的金尚開始審視自己的所作所為。
當下基礎運營商在電子通訊領域的技術實力，明顯比前世同期要強很多，只是因為資金短缺，投入不足，基礎設施建設不到位，使得服務沒有跟上老百姓的需求而已。
待補齊了短板，後勁十足是可以期待的。
文化產業方面，金尚也得吸取不少經驗教訓，比如，「洛水之誓」已經不足以取信，可「封禪泰山」的名頭還沒有爛，每年的重要節日，當地都會舉辦相應的慶典，已經成為全國知名的民俗活動。
不刻意調查一下，甚少出京城的金尚，還真容易在常識上出紕漏。
『自己一個人查漏補缺肯定不行，還是要多藉助麾下員工的能力。個人的聰明才智，在系統性的大項目，大製作面前，已經不夠看了，還是得信任集體的智慧。』
心中暗自做了決定後，金尚準備放下工作，休息一會，換一換心情，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了。
「請進！」
話音落下，齊招雲抱著幾份文件夾走了進來。
「抱歉打擾了，金總，有幾份緊急公文需要確認回復。」
「喔？」
坐定後，齊招雲遞過來一份蓋著紅章的公文。
「對方上訴了，還真是不依不饒。」
隨意翻看了一下，金尚不由得撇了撇嘴，
「初審裁決，咱們勝訴，沒有不正當競爭的嫌疑，就該認清形勢，胡攪蠻纏是不是太跌份了？而且……為什麼上訴被受理了，應該打回維持原判吧？」
「程序還是要走的，而且……對方也未嘗沒有碰瓷炒作的心思。」
「預備開電商平台了？」
「據我得到的消息，有這個傳聞。」
「隨他們去吧，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你申請用印吧，我這邊批准後就直接回復。」
被一群「牛皮糖」盯上，死纏爛打已經快一年了，估計對方也知道不能拿今夕商城怎麼樣，如今本公司已經不是一碰就倒的「小蝦米」了，實力雖然不是特別強勁，也並不是沒有還手之力，只是礙於諸多考量，沒有爭鋒相對而已。
「了解！還有一件事，比較麻煩……」
說著的齊招雲遞過來一份格式工整的聯絡信。
「咦？京城證券交易所的問詢函，有這麼誇張？」
「畢竟，咱們是上市公司北船機電的第一大股東，您是實際控制人……」
「好吧！」
有重大關聯交易，交易所不管是不可能的，如今上市公司股價漲不停，風險越來越大，發文問一問具體情況，也是理所當然。
「回復期限有多長？」
「還有三天，但唐秘書那邊的意思是，在下一次警示停牌前發公告……」
「還有時間，但……著實不好弄。」
問詢函本身並不具備特別強的制約，可它作為交易所和上市公司之間重要的聯絡函件，是投資者重要的參考之一。
「待我和技術部門商量一下，怎麼回復，具體透露多少，還得仔細斟酌。」
洪仁全那邊本來就有融資計劃，迭加拆分公司，運營家電，消費電子和電子通訊業務後，資金鍊的壓力無疑更大了。
為了讓下半年發行公司債的申請順利通過，大家也是動了不少腦筋的。
手裡握著大量造船訂單的北船機電，還是頗有底氣的。
「我覺得，咱們還是要打聽一下當下的政策導向，了解交易所在實際操作中，對哪些行業有扶持，通過率高，還是有好處的。」
「也對！不過，遺憾的是，我並沒有太多相關人脈，至於董秘唐瑜，也是個新手，估計派不上用場。」
聞言的齊招雲遲疑了片刻，後試著回應道：
「如果金總不介意的話，我聯繫一下以前的同事和朋友。在『進去』之前，還是有不少比較過硬的關係的，好朋友不多，比較『鐵』的也有幾個。」
「如今還有聯繫嗎？」
「剩下不多了，但能試著問問。」
出獄後的齊招雲，人脈幾乎斷得差不多了，還願意和他來往，著實關係不一般。
「可以是可以，你的禁入令，沒影響嗎？你不怕，別人也怕……」
「問題不大，我並不實際插手具體操作過程，只是打聽一下情報而已。」
「盡力而為，實在不行，也不必冒險。公司不缺一兩個不知道可不可靠的小道消息，要是法務中流砥柱又被申斥可就麻煩了。」
這年頭，民營企業想要招攬幾個能獨當一面的幹將真不容易，如不是中年落難，齊招雲這種天之驕子，壓根不會來今夕文化。
「那我先去忙了，問詢函金總多看看，有不清楚的……唐秘書那邊等得挺急的！」
「還是太年輕，沉不住氣。」
「難免的，市值二十億上下的公司，泡沫泛濫，不知道有多少『乾貨』，想撬動兩億……甚至更多的資金，不容易。」
暫且不提租賃船台，啟動一系列訂單建造計劃，補充現金流的需求，金尚設想中的名為「行星智造」的科技公司，註冊資金高達兩億，雖說是認繳，三年內實繳就夠了，壓力也不小。
當然了，錢肯定不會完全由上市公司出，金尚也會想辦法籌錢，甚至不排除掏出部分自有資金，以個人股東的身份出任董事長。
至於為什麼要搞這麼大的開局，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不展示一下實力，重組一個大實體公司，怎麼說服電信對等合作？
如不豪爽地投入，相關運營資質怎麼辦下來？
實體製造業真是吞金大戶，想要做大事，動不動就幾千萬上億。
這麼多錢，並不是直接用出去了，而是以註冊資金沉澱在新公司帳上，具體如何操作，金尚還要仔細權衡一下。
『希望快點落實吧，辛苦一場，可不能搞砸了。拖久了，夜長夢多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