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香餑餑
已經三十好幾的蔣龍，學歷高中畢業，表面上看不太高，在他這個年紀，已經是智商和學習能力比較突出的少數了。
二十年前的大學錄取比例遠比現在要低，完成九年義務教育就結束學業的比比皆是，能夠考上高中，已經難得的高材生了。
晚十年出生，名校不好說，考大學應該是十拿九穩。
參加工作後，蔣龍的經歷平平無奇，熬了這麼多年，才從一個基層小職員晉升為店長。成為區域經理，還是書店被今夕文化收購，需要開拓本地業務，臨時拔擢的，前面的「代理」二字都沒去掉。
看過其人的履歷後，金尚就知道，這是個兢兢業業，在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上，能夠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普通人才。
指望他能帶來太多驚喜，智計百出，力挽狂瀾恐怕有點難，但其勇於任事，精益求精的作風，還是可圈可點的。
今天見過面後，金尚對他在「螺螄殼裡做道場」的本事，也有了深刻的了解。
不得不感慨，每個人身上，都有其特殊的稟賦。
蔣龍是個很好的打工人，野心不大，有空的時候，也去上夜校，報成人學習班，掌握一些不知道將來用不用得上的粗淺技藝。
家中有老有小，閒暇陪伴家人。
工作順利，家庭和睦。
以為這輩子就這樣了的蔣龍，突然被金尚告知，有被提拔到京城工作的機會，說不動心是不可能的。
只不過，突然放棄這裡的一切，千里迢迢北上，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尚也沒有要求對方立刻回答，而是讓他仔細考慮，下月十號之前，回復消息給魏雙萍就行了，後續安排，不需要他操心。
時間有限，金尚也不可能真的深入看個遍。
臨走之前，還想看看網站線下生活和網購事務在本地的交割情況。
臨去之前，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
金尚漫不經心地按下了接聽鍵。
「你好，哪位找我？」
「金總，你好，這裡是北船機電，我是董事會秘書唐瑜，不知道現在接電話是否方便？」
「嗯？」
金尚眉頭一皺，覺得似乎有點事。
有點熟悉的聲音，透著公式化的營業口吻，這是……
在履行董秘職責？
金尚對上市公司的運作，尤其是董秘工作相當陌生，具體如何處理日常事務，構建企業和監管部門的溝通橋樑，也一竅不通。
略一思索，金尚對李萱和蔣龍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自己走到一邊，然後才答道：
「現在可以了！怎麼突然打我的手機，公司值班室應該有人……」
「貴公司回應總經理休假中，所以才以這種方式聯繫。」
「行吧！有什麼事需要急著找我？」
唐瑜解釋道：
「京交所來了監管問詢函，關於北船機電重大事項變動工作的進展，交易雙方資質，以及投資人合法權益保護落實的情況。根據現有進展，上市公司預計今晚出公告，明天周一上午，會有提示性臨時停牌。」
「公司股價最近一周變動如何？」
「上漲百分之三十七，因為借殼預期，散戶蜂擁而入，部分投機資本也捲入了……」
難怪，自公告重大事項後，已經過了快兩周，一開始知道的人不多，可自從金尚拜訪，洪仁全開始調整公司架構，該走的走，該提拔的提拔，明眼人都知道，有大事要發生。
劇變，意味著巨大的套利空間。
二級市場的風起雲湧，是何等劇烈？
接下來，唐瑜說了一下監管問詢函的主要內容。
和今夕文化有關的並不多，主要集中在內幕交易嫌疑，一致行動人闢謠，借殼上市資質，對價交易後，實際控制人承諾和發展戰略綱要方面。
靜靜聽了一會，金尚大致明白了問詢函的意思。
倒不是說對重大事項有什麼原則性的意見，而是需要回應市場期待和質疑。
琢磨了一會，金尚斟酌著措辭答道：
「今夕文化的資質和公司簡介，法人代表情況，已經發貴司了，有任何疑問，可向當地工商稅務等監管部門申請查詢。因不是上市公司，關於本公司的戰略和業務板塊布局，屬於商業機密，沒有披露的義務，恕我無可奉告。交易未完成，我還不是北船機電實際控制人，無法給出任何承諾和建議。另外，內幕交易和一致行動人串謀的事，子虛烏有……」
「那……不知道還有什麼補充？」
「沒有……對了，本公司目前暫無借殼上市預案，也沒有在二級市場投資的計劃。」
至於以後有沒有，那得等金尚成為上市公司的實際控制人再說，現在，無需對資本市場負有任何責任。
監管函真正對今夕文化有影響的，就是購買股份的資金來源。
這一點，金尚咬死了是自有資金，雖然貸款了，但是用來補充現金流了，支付方式也約定好了。以梅應年「老江湖」的經驗，相信他絕對不會在這種「小事」上留下把柄。
只要排除自融，內幕交易，老鼠倉，信息披露違規的嫌疑，其它花里胡哨的所謂問詢，都是堵住股民之口的樣子貨。
說了將近十分鐘，金尚才結束和唐瑜的通話。
接下來，琢磨了一會，金尚又撥通了梅應年的電話。
「喂，二舅？」
「阿尚，唐瑜找你了吧？那個小姑娘雖然沒經驗，做事還是一板一眼，挺認真的。」
「還好，交流還算順暢。我想問問，交易所那邊，是不是有點風聲鶴唳了，市場波動很正常，有賺有虧，願賭服輸，怎麼什麼都往前台豎著的靶子上招呼？」
「這要是別人問，我理都懶得理。你問嘛，我只能說，在一個玩錢的市場中，不要高估任何人的道德底線。最近一兩年，市場低迷，人氣渙散，連個有價值的新聞都難找，可以吸引韭菜眼球的噱頭更是稀缺。你信不信，不管咱們怎麼闢謠，怎麼否認，賭咒發誓，北船機電都有極大概率，會成為今年的『股王』，這其中，孕育著巨大的套利機會……」
「高科技，網際網路？」
「辦網際網路企業，國內沒幾個比你有能耐，可炒作網際網路噱頭，資本才是專業的。」
「我明白了！」
至於這其中，有沒有梅應年的「小弟」或者「盟友」們參與其中，金尚沒問，也不會有答案。
圍獵遊戲！
這是金尚的粗淺認知。
二級市場，現在已經跌不動了，一波反轉就在眼前，不管是大級別反彈還是一次牛市的開啟，都需要一個「帶頭大哥」扛起大旗衝鋒。
過去四個多月，今夕文化刷了太多存在感，文化和科技雙重屬性的網際網路公司，線上線下結合得最好，盈利預期極高，本身就是最初的幾家網絡技術公司之一。
至於引爆的點，金尚都可以看到，戴義琴的演唱會，即時通訊軟體·今夕的推廣，「三國」文化題材的火熱，就像一串連環炸，各路心照不宣的資本蓄勢待發，等著將北船機電的股價推上天。
你闢謠說沒有借殼計劃？
閉嘴！
你有！
越是否認，韭菜越是認定你就是想吃獨食，不帶股民發財。
越想越覺得，這事可能會按照如此發展的金尚，內心不由得暗自苦笑。
『與干實業相比，資本市場賺錢，太輕鬆了，難怪創業者以上市為終極目標，一些原本恪守本分的好公司，見過證券市場的摟錢速度，再也沒法沉下心來做實事了。』
只有散戶受傷的世界，近在眼前了。
現在的金尚，管不了這些，干自己的事都來不及，哪有時間管太遙遠的事。
不管怎麼說，揚名是好事。
將這一茬放下後，金尚和李萱最後看了下網購接單和兌付點。
客戶並不是很多，但也不是特別少。
前些時，戴義琴的演唱會熱賣的時候，還有過排隊兌票的盛況，現在嘛，隨著門票基本售罄，書籍和音像製品成為出貨主流，離得不遠的網購商品，要麼從這裡發貨，要麼現場領取。
以一個個大城市為支點，開發線下生活板塊的事，任重道遠啊。
婉拒了蔣龍招待的邀請，金尚只讓其安排一輛商務車，載著自己和李萱去機場。
候機廳中，金尚和李萱說起剛才和唐瑜的電話，不由得感慨道：
「脫實向虛的衝動，一直都在，但是，沒有實業支撐，空對空的資本市場，就沒了根基。未來，今夕文化發展壯大到一定程度，肯定也要在資本市場找補，其中的度要把握好。」
李萱琢磨了一會，後分析道：
「最關鍵的是，要小心不被裹挾……」
這樣一來，拿風投的錢，一定要謹慎，引入戰略投資者，更要精挑細選。
不管金尚本人如何保持清醒，要是資本合力推動，頂不住壓力也是白搭。
「控制力！要是最後公司不完全由我做主，我就套現離場，找機會東山再起。」
「用不著這麼強硬果斷吧？」
「無妨，賺錢不是主要目的，如何做自己想做的事，更重要。」
「那……你以後的商業版圖，會涉及硬體市場嗎？」
「肯定會！現在無能為力，無資本，無技術，無人才，連軟體和網際網路都沒玩明白，不能過分激進，但……不妨礙先布局一二。」
「北船機電，有那麼重要？」
「那是個種子，能不能長成參天大樹，我也沒把握！船舶市場復甦在即，它其實並沒有破產清算和退市的風險，只不過，現在我沒有時間和精力管它，只能靠自己的造血能力恢復，後續……等即時通訊站穩腳跟再來考慮。」
說了會話，登機時間到了，金尚和李萱吃了頓寡淡無味的飛機餐。
一個多小時的航程，也不算太難熬。
等兩人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
給金時打了個電話報平安後，金尚也懶得做太麻煩的宵夜，下了點麵條，兩人勉強吃了點，看了會電視，消消食就休息了。
——
又是一周新的開始，當金尚載著李萱來到公司，將睡眼惺忪的女朋友送入辦公室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要準備發七月的工資了。
望著人事和財務送上來的清單，金尚也是不由得眼皮直跳。
暴漲的營業額自然賞心悅目，同樣水漲船高的開支也讓人心驚肉跳。
在一份份支付申請上籤上大名，小金老闆也不由得肉疼。
一個星期的瀟灑，換來的是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公文。
這還是秘書處過濾後，將一些不重要的瑣事提前辦好後的結果。
脫離公司一周，金尚急需對現狀有個詳細的了解，所以，將例行的工作，都暫時推後了一兩天。
埋首於案牘之間，一上午都沒抽出時間來，連軸轉之下，將積壓的公務處理了大部分，吃過午飯之後，才稍微休息一會。
下午上班之後，正準備再接再厲的金尚，接到了洪仁全的電話。
「金總，看到股票漲跌了嗎？」
「沒注意，度假剛回來，忙的頭暈眼花。」
洪總經理樂呵呵地笑著回應道：
「沒看也好，簡直是個笑話！昨晚連夜發公告，今早臨時停牌，下午復牌之後，直接按死在負百分之十跌停板上，過了半個小時，直線拉伸漲停，波動超過百分之二十，這是今年五月底執行漲跌停限價以來，第一次出現如此荒誕的局面。」
「倒車接人，洗盤吸籌，然後發車？」
「誰知道？這跟上市公司無關，收盤之後，發個被動風險提示就完了。」
「跟我也沒關係，股市有風險，投資需謹慎。」
總市值兩億上下的破公司，月初還跌破一億五，眼看就要退市了，現在倒是成為攪動二級市場的熱門股票，當真是世事無常。
各種稀奇古怪的解讀和分析，肯定會在今晚接踵而至。
沒啥想像力的夕陽行業，和如初生朝陽一樣的網際網路新貴，估值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國內雖然沒有和今夕文化同類的上市公司，但不妨礙別人搬出外國資本市場的估值方法來對標。
(本章完)